沈之昌成日斗鶏遛狗,有时还去赌钱,根本没有进项,加上沈之茂虽然为官却自命清高,拿的是翰林院低到可以说没有的俸禄,沈家如今全靠朱氏硬撑。
沈臻倒是争气,但却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朱婉宁恨不得让他消失,哪里会倚赖他。
沈臻这两个月在忙着捐官事宜,每日早出晚归。他急着将此间的事处理完毕,好和小儿媳好好说道说道『他们俩的事』。
而朱氏却等不了了。
她终于在听闻公孙家被抄后,让人叫回了在外忙碌的沈臻。
又将家中各房主子聚集到了后院族堂中。
沈之昌夫妇,沈之茂夫妇,沈仲行夫妇,全部都聚在了一起。
「沈臻!给我跪下!」
沈臻一踏入族堂,就听见朱氏的厉喝。
但他却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敢反抗的小孩子了。他如今身形高大,气场威严。
根本不理会朱氏的命令,他站得笔直,「不知沈臻犯了何错?」
「身为沈家子弟,隻为一己私利,不为族中考虑,让沈家陷入两难之境,你还没有错!?」
朱氏扣了个大帽子,像是要将沈家如今的风雨飘摇全部怪罪道沈臻头上。
「噢?两难之境?」沈臻根本不怕朱氏的呵斥,还有心情打量着一旁低眉敛目的楚娇。
嗯,今日小丫头穿的是缂丝衫裙,也是他同皇上厚脸皮要来的好料子,果然衬她。一袭湖绿色清爽袭人,少女眉目又长开了些,散发着一丝成熟的风韵。
「哼,你堂堂吏部侍郎,别告诉我不知道沈家也有欠款!那是你父亲欠下的,理应由你们三兄弟共同归还!」朱氏打定主意要让沈臻担责任,语气放柔了些,又夸赞道,「你两位兄长没有你有本事,老三啊,沈家的荣光,还是需要靠你啊。」
「呵…靠我……」
沈臻发现,当他期盼已久的时刻真正到来时,他的内心幷没有想像中的激动,反而是平静理智,像一个局外人一般。
「不过是一个小妾生的贱种……」
「不过是个奴才……」
沈臻重复着那些满怀恶意的,冰冷的,自小在他耳边响起的话,面露嘲讽。
「母亲,我这样的人,哪里担当得起沈家的荣光?」
朱氏心中暗恨,没想到这贱种如此记仇,说出的话却犹如一个慈母,「唉,当年母亲没管好下人,那起子乱嚼舌根的,早就拖出去发卖了,老三啊,你这是还怨着母亲,记恨着母亲,不愿意救沈家于水火?」
若是沈臻答「是」,则是心胸狭隘,不敬嫡母,若答「不是」,那么沈臻就该帮沈家度过这场危机。
「母亲,」沈臻一边从一旁的香案上取了三炷香点燃,对着面前的沈氏先人牌位奉上,一边淡淡地说道,「幷非我不愿救沈家,而且我救不了。」
「若能还清欠款,沈家什么事都不会有。」
「若不能……」沈臻转身,眼眸黑沉地望着朱婉宁,「沈家就是下一个公孙家……」
沈之昌腿软了,他扑上前握住沈臻的手,「三、三弟,救救大哥啊,我不想被抓去天牢啊!」
沈臻身形灵活地躲开,「大哥,恕小弟无能为力。」
「娘!都怪你和爹!」沈之昌见靠不了沈臻,恐惧化为怒气,直接撒在了自己亲身母亲身上,「钱又不是我们借的,凭什么要我们还!」
儿子如此烂泥扶不上墻,朱婉宁一口老血闷在嗓中,却还要强自撑着,「昌儿别急,一家人同甘共苦,总会有办法的。」
她目光转向一直静默在一旁的楚娇,「你说对吧,仲行媳妇儿?」
同甘共苦,在此等情形下说出这种话,楚娇当然明白,这是在打她嫁妆的主意了。
她从阴影中走出来,推着沈仲行走向沈臻,站在了他的身边。
楚娇衝着几位长辈行了一礼,「妾既已是沈家三房的人,」她着重强调了『三房』一词,「当然会与三房同进退。」
朱氏的笑容还未露到一半,便沉下了脸。因为她听见楚娇说:
「所以……妾已将嫁妆全数交予公爹处置了。」
而沈臻接下来补的一句话,让朱氏一口气上不了,直接晕了过去。
「之前我幷不知道沈家有欠款,所以还想着替仲行捐个官,娇儿的嫁妆,全都捐给国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