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会儿,祝君君又开了口,语气已全然沉静下来:“我从前太天真了,她叫人屡次暗杀我,我想的也是等日后我能亲手报仇了再去找她,不想假手于人,更不想让你难做,可现在想来,这些所谓的骨气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灵梧,我实话和你说,从今往后我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让她死,让她不得好死,谁阻挠我我便视谁为敌,就算是温郁……另外,我还要去一趟界青门。”
蒋灵梧想说温郁并没有站在窦菲那一边,实际上他这段时间也是焦头烂额,可师父遗命在上,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看住窦菲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
但今天湛卢山顶太过混乱,温郁力有不逮,还是被窦菲抓到了机会。而窦菲会在此时下手也全然出乎他们意料,毕竟她是名门之后,平日里也将自己和百花谷的声誉看得极重,于混乱中出手虽不易被察觉,可一旦失手,等着她的便是身败名裂——暗杀太吾是与苍生为敌,除了血犼教,谁会做这种事?!
但这些话蒋灵梧说不出口,他也不能说,祝君君现在想听的绝不是什么大道理,他也不会去和她说什么大道理,没有道理能大过自己的命。
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司徒邪又代她受了伤,几乎殒命,他怎可能在这种时候再伤她的心。
“好,无论你要做什么,要去哪儿,我都陪你。”
……
日头渐渐斜倾而去,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岑悬峰终于缓缓吐出一口真气,大功告成。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将司徒邪五感全封,又从身上取了一道黑练蒙住了他眼睛。祝君君和蒋灵梧急忙赶过去,发现司徒邪面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并没有醒,他睡得更沉了。
“岑真人,”祝君君探了探司徒邪鼻息,发觉指尖一丝动静也无,便急忙问,“他真的活下来了吗?”
岑悬峰捋过手间拂尘,淡淡答:“不算活,不算死。”
祝君君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以后自己要去做什么,说话分寸了许多:“多谢岑真人出手,也多谢岑真人不忌讳他的邪派出身。之前我说话多有唐突冒犯之处,还请岑真人见谅。”
岑悬峰掀着薄薄的眼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祝君君,他想起自己数月前卜得的那一卦,不光是即将到来的劫难,还有太吾本身。谁知他喃喃自语间被随侍的小道童听了一耳朵,于是就这样传了出去,自那之后,这位太吾便屡遭暗杀,想来其间也有他的一份原因。
但他修道百年,对世间万事早已看破,一切偶然实则皆为定数,便如那一日他不慎出口的自语,那一个原本乖巧懂事的小童,还有那一位对太吾生出杀念的人,都是早就在命数里写定了的。
所以他今日出手救下司徒邪,亦是如此。
“无妨,”岑悬峰平声道,“此间事了,贫道也该回武当山了,这小娃儿不可在外耽搁太久,否则贫道好不容易给他聚起的生气又要散了。太吾,你若不放心,他日可来武当探望。”
祝君君摇头,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武当山底蕴深厚,又有岑悬峰坐镇,世间再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于是只说道:“我以后会去武当学武,届时再拜访岑真人。”
想着又多问了一句:“岑真人不等诸葛大侠来送行么?”
“虚礼罢了,你们两个同他说一声便是。”
岑悬峰收了拂尘打横将司徒邪抱起,司徒邪那样高的个子,体重不轻,在岑悬峰臂弯里居然轻得像羽毛一样。祝君君就看他闲庭信步往山崖边走,一脚踏上那薄薄云雾,随后竟好似就此凌空直上,踏风而行,须臾便消失在了茫茫云海。
“这便是武当的绝顶身法凌云飞渡么,”祝君君看呆了一瞬,不禁轻叹,“蹑景追风,飞行太虚,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