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织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宋亦洲。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虽然早猜到宋老爷子会阻止他俩发展,但宋亦洲杳无音讯让连织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担心宋老爷子再度在她身上打主意,连织甚至换了个地方住,也在工作网上提交了离职流程。
八月去京读书在即,她没有必要再在秘书岗位上浪费时间,打算提前过去。
连织修饰简历过后,向京城各大建筑师事务所投递实习简历。
有宋氏酒店参与设计的经验在前,加之辰达资本和菁华大学这个跳板,这次好几个大所都像她伸出了橄榄枝。
连织在进建筑所实习之前,去了躺远在长叁角的荆市。
车子楚已经将江仲鹤的具体信息发了过来,这人心若蛇蝎,面似佛口,面上风趣幽默,兴趣可畏广泛。
他不仅专门开了京剧社常去唱空城计,更是熟读明史,常在山庄里和人畅聊万历十五年。
有爱好就好,连织还就怕他无欲无求。
她到荆市的时候,正是长叁角酷暑,热气黏腻覆盖在她身上,骄阳如火,万里不见云。
自建国以来,荆市便在全国小有名气。
除开其经济发达,更重要的愿意是这里孕育着全国最大的淫窝,好几次扫黄打非,却越扫越黄。
连织穿了身男装,帽子一戴,走进街道长巷里最大的一家夜总会。
她道明来意后,妈妈桑叫了好些个女孩子来包厢。
昏暗的蓝光下,连织坐一一扫过,摇头。
“有没有年龄更小一点,19到22岁,最好读过点书。”
妈妈桑不耐烦瘪嘴。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面前这人就一女的,来夜总会指不定有什么特殊癖好。
连织看她这样,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桌上。
妈妈桑眼前顿时放光。
“哎哟,这有什么难,别说是读过书的,就是留过学的我都能给你叫来。”
第二批叫进来的女孩子就要水灵一些,连织一眼便瞧见边上杏眼巴掌脸的女孩子。不算绝顶好看,但弱柳扶风的那股风情格外勾人。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连织拍拍沙发让她过来坐,女孩也乖乖过来,连织给她递了杯水。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轻声道:“烟烟。”
估计是个假名字,连织道:“家里就你一个,爸爸妈妈还在吗?”
烟烟说还在,家里还有个弟弟。
连织:“老…大姐对你们接客有任务量吗?”
烟烟说有,每晚必须得出台。
有些男人将她们当成牲口折磨。
说完她肩膀被勾了过去,女孩吓得一抖,妈妈桑说这是个女人。女人来夜总会找乐子大多都是变态。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连织将口罩取了下来,女孩抬头,顿时一愣。
面前之人五官精致且浓艳,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连织道:“我给你提供一份来钱更多的工作,且不用应付各种男人,你愿意吗?”
连织从荆市回来后,将出租屋的行东西一一打包,寄邮政特慢,估计她在京城安顿下来,行李也到了。
宋亦洲还是没有消息。
若不是大风过境,痕迹清晰,她有时候都怀疑像场梦。
蓉城夏日的夜晚很美,夕阳染红天际,整个城市笼罩在玫瑰色里。
日落带来希望之美,也赋予莫名的悲伤。
她买菜回家的路上,前面有个女孩如同挂件挂在他男朋友身上,问哥哥哥哥今晚吃什么呀。男人则是宠溺地揉揉她脑袋,说家里都有。
这画面似曾相识,连织猛地一怔,脚步就生生停在那。
来往车辆噪音不断,糅杂在连织耳朵里。那一瞬间她脑中像是被锯齿割过,空白了一块。
但人还得继续往前走。
连织快到小区的时候,见方成等在那。快小一月没见,她满脸提防,老远就警惕看他。
方成慢步走过来。
“连织,上次机场的事情我很抱歉。”他道,“但宋总正在车里等你,他有话想和你说。”
远处停着辆加长林肯。
“你确定?”
连织犹疑,“你口中的宋总是宋亦洲吧?”
方成点头。
连织半信半疑走过去,迟迟没开门。
车窗这时缓缓降下,宋亦洲抬眼看她,缓缓弯唇。
“以为是谁?”
“宋总…”她讷讷道。
连织发现他瘦了好多。
下颌弧度凌厉而冷峻,但深蓝条纹一丝不苟的系在乳白色衬衣上,西装熨帖,衣品还是一顶一好。
宋亦洲:“进来。”
她坐进去后,百感交集。
“宋亦洲,你我以为你再不会回蓉城了。”
说着,她嘴瘪了瘪。
照往常连织就该扑上去抱住他,但如今这气氛实在怪异。
宋亦洲笑了,支起上半身看她。
“不是打算收拾东西去京城,还惦记我回不回来?”
“我那是那是要上学!”
他稍稍莞尔,连织才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认真看着他,问,“上回方成想将我送去波西尼亚,是你的主意吗?”
宋亦洲摇头。
“我就知道”
宋亦洲看她强自弯唇,明明有满腔委屈,但却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他心头撕裂了一秒,扭头看窗外。
几分钟后,宋亦洲从袋子里拿出一沓文件。
“我知道你一直有在投资股票,这两年是牛市,可以小小试水。医疗和养老这几年涨势都不错,这叁股里面我各放了本金一千万,短时间不需要大弧度挪动。”
她愣愣地看着他,没懂。
宋亦洲又拿出了一沓资料交给她。
“这是菁华大学各位任课老师,系主任和院长校长的具体资料,其家庭关系和社会背景也在其中。你即将进入了这所大学,所有人都能是你的人脉。”
他拿出钢笔,在资料里勾出几个人。
“这几个人我和他们打过招呼,有什么困难随时找他们。”
连织:“宋总”
“还有件事。”
宋亦洲缓缓开口,声音低而沉,“建筑师行业垄断被大所垄断,好项目挤破头,我知道你志向不止是想做个事务所的职员。
你菁华大的师兄师姐和前辈好几次单干创业想挤进去,但都头破血流。这可以成为你的借鉴,但具体怎么做得你自己去拼。”
“我知道女性想往上闯非常不容易,可能得付出千百倍努力才行。”他道,“但世道就是这样,总得有人去带头,以后别人才能踩在你肩膀越来越光明。”
他眼神柔和,仿佛从容不迫刻进了骨子。
她看他几秒,忽然就懂了。
“宋总,这是分手的意思对吗?”
宋亦洲拳头忽而收紧,他迎视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