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咒我死呢!”小红杏恼火地握两只猫爪打他,“打死你!打死你!”
玉无瑕只觉得她娇蛮的很,惯爱蹬鼻子上脸,若是一昧纵容她,怕是日后更加猖狂,索性抬手拂开猫爪,起身走到火堆旁,将鱼儿翻个面,又从木桶中拿出早备好的调料,撒上去。
待鱼儿烤好后,狸奴蹦出小红杏怀抱,直奔香气追去。
小红杏也凑到火堆旁,好奇地看着那条死不瞑目、瞪着白眼的七彩鲤。
玉无瑕举高树枝,安抚狸奴:“再等一会,免得烫嘴。”
猫咪在他脚边蹦跶好一会,玉无瑕觉得温度散的差不多了,刚想把鱼儿给狸奴吃,小红杏举手道:“我也要吃!”
玉无瑕笑问:“你也饿了?”
小红杏道:“我想尝尝夫子的手艺。”
玉无瑕只好依她,刚想将树枝递给她,小红杏拒绝,“我不要脏手。”
玉无瑕只好自个儿捏了一块最白嫩的鱼肉喂给她,小红杏张嘴吃了,舌头故意舔了他指头一下。
玉无瑕一惊:“你!”
小红杏含糊道:“我是故意的。”
玉无瑕双眸微眯,疑心自己听漏了一个“不”字,小红杏已经退开,正慢慢品尝那块鱼肉。
玉无瑕收回手,拇指摩挲食指指腹,触手黏腻,似乎沾染了唾液,思及此,心中好似泛起异样感。
猫咪“喵喵”叫,玉无瑕回神,将鱼儿放到地上,任由狸奴啃食。
猫咪吃完后,满足地捧着大肚腩,瘫在石头上,小红杏戳了戳它肚皮,猫咪又懒洋洋地翻个身,以稀奇古怪的造型继续眯眼睡。
“它累了,让它休息吧,莫要闹它。”
小红杏只好罢手,天上的金轮耀眼灼目,她抬袖擦去额头汗水:“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回湛园吧。”
玉无瑕见她面上泪痕都干了,想来是不舒服的,温声道:“好。”
小红杏将猫咪抱起,与玉无瑕一道回去。
等回了湛园,初篁等人见到小红杏与玉无瑕一道归来,不免诧异,尤其小红杏怀里还抱着狸奴。
玉无瑕无意解释,吩咐:“翠篁,去打盆水来,给江夫人洗脸。”
翠篁看出小红杏脸上泪干痕迹,心中怜惜,道:“好的,公子。”
等水打来,小红杏将猫咪放在蒲团上睡觉,拿毛巾洗完脸。
玉无瑕坐在上首,朝她望过去,见她面色隐隐青白,曲指敲了敲桌,“过来,我替你诊一下脉。”
小红杏期期艾艾地过去了。
玉无瑕隔着丝帕替她号脉,渐渐的,眉宇不由拧起,小红杏惴惴不安。
半响,玉无瑕松开手,语气冷淡:“你回去吧,今后不必再来湛园与我学画。”
小红杏大惊:“为何?”
又委屈地瘪嘴:“难道因为我曾经做过女妓,所以你嫌弃我了吗?”
玉无瑕面露不悦之色:“夫人并非如此愚钝之人,何必明知故问?我若嫌弃你妓子出身,方才不会与你一道去钓鱼。”
小红杏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可怜兮兮地瞅着玉无瑕。
玉无瑕视而不见,拿起书,自顾自看。
初篁想了想前因后果,玉无瑕是诊脉完后才转变态度的,定是小红杏做了惹他不喜的事情,公子生平最厌恶别人阳奉阴违地欺骗他,小红杏应当是没有按时吃他前阵子开的汤药,公子才会生气的。
她凑近小红杏,低声提醒。
“投之以诚,报之以信。”
“江夫人不若仔细思量一下这句话的涵义。”
小红杏思索片刻,觉过味来,“初篁,谢谢你提醒。”
初篁浅浅一笑,起身退到一旁。
小红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玉无瑕衣袖,轻轻扯了扯,埋怨道:“你真是好大的气性,我从未见过比你翻脸无情的男子,从前我在欢喜楼,那些王孙公子都捧着我,我若是掉一滴眼泪,他们都恨不得刮自己一身肉来哄我高兴,更别提江过雁都不曾舍得对我甩脸子……”
初篁心中无奈,暗叹,公子若是当真与小红杏计较,只怕早叫林菁将她请出去了,哪里还会给她辩白的机会?
听她如此自若地将他与其他男子做对比,玉无瑕气苦又酸,拽回衣袖,几乎带着一股罕见的负气,冷声道:“我性子向来乖僻邪谬,比起‘碧虚’二字,我还有个流传更广的外号,你难道没听过吗?”
小红杏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外号?”
玉无瑕见她嬉皮笑脸,更加气结,不欲搭理她,冷冷瞥她一眼,不再开口。
小红杏一连追问好几遍,他都不肯说。
翠篁看不下去,小声告诉小红杏:“狷介之士。&ot;
小红杏跟着念一遍:“狷介之士?”
她看了看玉无瑕,嘻嘻笑着凑上去,讨好道:“他们如此评价你,证明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你,我知道夫子实际上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玉无瑕心气稍顺,问:“为何不按时吃药?”
小红杏对手指解释:“我讨厌喝那些苦苦的汤药。”
她神态天真,恍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玉无瑕缓和语气,劝:“良药苦口。”
小红杏噘嘴:“可是真的好苦。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要是不幸得了重病,我一定不是因为医不好而死的,而是因为不肯吃药而活生生病死的。”
玉无瑕沉下面色,拿书册敲她脑门一下,斥道:“胡说些什么?平白无故怎会有人咒自己死?”
小红杏捂着脑门,犹不服气:“常言道,红颜薄命,我觉得,像我这种天姿国色的绝代红颜说不定也会薄命。”
玉无瑕没好气地驳道:“有我在,你薄不了命。”
他吩咐:“初篁,照着上次我给你的方子,去药房抓五副药,一日一副煎给江夫人喝,现在下去煎第一副。”
初篁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小红杏赶忙道:“能不能加点甘草进去熬?”
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向初篁,双手来回搓着,撒娇道:“求求你啦,初篁姐姐,你最好啦~”
“这……”初篁征询地看向玉无瑕。
玉无瑕铁面无情道:“不行,会破坏药性。”
初篁只好抱歉地朝小红杏一笑,出去了。
小红杏垮下肩膀,愁眉苦脸道:“我讨厌喝苦药。”
玉无瑕不爱吃甜,湛园从不备甜食点心,他只好吩咐:“林菁,你出去买点蜜饯回来。”
林菁道:“好。”
玉无瑕看向小红杏,含笑问:“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小红杏一只手捧着脸颊,一只手抓他衣袖,嫣然一笑,糯糯道:“夫子最好啦~”
玉无瑕抬指点了点她眉心,语气纵容:“你呀!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翠篁下去备午膳,又顺道去喊豆蔻与祖千秋去小厨房与她一道吃。
等小红杏吃过午饭,喝完药后,她又兴致勃勃地缠着玉无瑕要继续学画画。
玉无瑕帮她调颜料,小红杏一边看他昨日那张上好色的鸡蛋图,一边跟着模仿涂色,玉无瑕看着她,偶尔出手帮她,指点她几句。
下午的时候,猫咪醒来了,见到他们在作画,好奇跑上来围观,小红杏突发奇想,抽出一张新的生宣纸。
玉无瑕不解问:“你这是作甚?”
小红杏拿狸奴的一只猫爪按在颜料盘中,而后将其按在生宣纸上,“锵锵,看,我画的猫爪,是不是惟妙惟肖啊?”
生宣纸上,赫然一个猫爪印子。
小红杏放开猫咪,拿自己的手去沾颜料,而后在宣纸左侧印上自己的五指印,“这是我的手掌心。”
她拉起玉无瑕的手,“夫子也要来一个,我们一家三口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玉无瑕见她高兴,不忍扫兴,只好依她,在右侧印上自己的巴掌印。
小红杏高高兴兴地拿起这幅画,端详一番,学着老夫子的语气,沉吟道:“不错,不错,唯一可惜的是……”
玉无瑕笑着问:“哪里可惜?”
小红杏“啧啧”摇头:“这么好的绝世画作焉能不留下作者宝印?”
玉无瑕笑意更深,兀自洗干净手。
翠篁在帮猫咪洗手,猫咪不停挣扎,林菁也一起过来帮忙按住它。
小红杏抬肘捅了捅玉无瑕,“夫子,你有没有印章啊?”
“有。”
玉无瑕吩咐道:“初篁,去我书房拿我印章过来。”
初篁出去拿。
玉无瑕拿过小红杏手中的画,“先去洗手,免得待会颜料干透了,反倒难洗。”
小红杏“哦”一声,乖乖去洗手了。
等她洗好,初篁也回来了,她将印章递给玉无瑕,小红杏急忙道:“我来!我来印!这可是我的杰作!”
初篁只好将印章转交给她。
小红杏拿着那方宝印,沾了红泥后,谨慎又认真地在生宣纸右下侧盖上掌印,待她拿开宝印,生宣纸上,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狷介之士”。
小红杏满意地点点头,“若是有朝一日,我画有所成,该给自己起什么雅号好呢?”
玉无瑕觉得她想太多,以她的心性与悟性,想要在画道一路有所成就,并不是件易事,不过,他从来不喜欢打击学生的积极性,故而,顺着她话问:“你最想要画什么?”
小红杏不假思索:“我想要画夫子!”
想起那一张张丑陋的“玉无瑕”,众人偷偷笑了。
玉无瑕神情僵住一瞬,怜爱地摸了摸她头发,触感柔滑,心中稍霁,“还有其他的吗?”
小红杏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她又灵机一动,道:“我想画春宫图!”
众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小红杏。
小红杏嘿嘿一笑,“羞涩”地摸着自己后脑勺:“不要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啦,我会骄傲的。”
众人无语。
玉无瑕嘱咐道:“你若有朝一日画了春宫图,切切记住,莫要用我的宝印盖章。”
小红杏白玉无瑕一眼,“我才不稀罕,我也要做一枚属于自己的宝印,免得夫子以后拿我的画招摇撞骗、沽名钓誉!”
玉无瑕头疼扶额,转移话题问:“你印章想要用什么颜色的?我过阵子得闲了,帮你雕刻一个。”
小红杏立马喜笑颜开:“我要粉红色的!”
“雅号呢?想好了吗?”
小红杏摆手道:“懒得想了,就叫‘小红杏’吧。”
玉无瑕赞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