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竹室只听得见风声徐徐拂过的窸窣动静。
月色阑珊,江过雁独自一人去了东市狱附近,等了片刻功夫,孔京下值,从牢狱里头出来,正走到一处拐角。
江过雁出手,将其扯进暗巷。
孔京大惊,刚想尖叫反击,江过雁出声道:“莫慌,是本官。”
孔京听出江过雁的声音,周身紧绷的皮肉松弛下来,江过雁松开他,他回身看江过雁,惊喜道:“大人怎会亲自来此地寻小人?”
江过雁笑道:“自然是有事才来寻你,我且问你,东市狱可有一个叫余怀明的男囚?”
孔京对此人有印象,忙道:“有的,大人何故问起他?”
江过雁问:“他可还安好?”
孔京道:“还算安好,玉廷尉没有为难他,不曾对他用刑,只不过……”
江过雁紧张追问:“只不过什么?”
孔京道:“他秋后就要问斩了。”
“是吗?”江过雁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倒也不急着救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孔京,吩咐道:“孔狱卒,你这段时间内,替我好生照看余怀明一二,莫要叫他死了,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记得第一时间去廷尉署或者江府通风报信。”
孔京接住银子,连连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妥此事。”
公主府
奚奴跪在下首,将查到的事情尽数告知姬岑。
姬岑听罢,不由哈哈大笑。
青奴帮她拍背,劝道:“公主悠着点吧,笑得那么厉害。”
他疑惑:“有什么好笑的?丁香姑娘与余怀明的事情,不是正如奴才之前的猜测吗?”
姬岑笑声渐缓,道:“玉歆那个老贼啊,还真是两面三刀。”
“去年晏弟因着与我斗嘴皮子,负气拒绝了玉歆,玉歆转头就把丁香重金卖给余怀明为妻,半年后,晏弟又提及丁香,那老贼慌张了,竟诬陷余怀明一介商人先侮丁香清白,使计强娶丁香。”
她拍手道:“我是觉得晏弟蠢钝至极,这种拙劣的谎言居然也会相信!”
“好笑的很,丁香可是玉家培养出来的伶人,那余怀明就是富可敌国,也绝不敢侮辱丁香。”
“晏弟啊晏弟,你这般单纯可欺,这可如何使得?”
奚奴问:“公主可要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或是提醒他一二?”
姬岑想了想,摇头道:“不,本宫倒想亲眼看看晏弟发现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精彩反应,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很好奇呢。”
奚奴与青奴对视一眼,都觉姬岑实在是太恶趣味了,眼睁睁看着自家皇弟被玉歆蒙蔽,还只顾着自己看好戏。
江府
江过雁回来后,祖千秋过来找他。
江过雁问:“如何?查出那个跟踪之人的身份了?”
祖千秋道:“那人正是公主府的青奴。”
江过雁不解:“青奴?何人?”
祖千秋道:“属下之前与他接触过几回,乃是荣安公主的面首,擅长跳绿腰舞的那个男子。”
江过雁一时怔住,回过神,问:“你是说,青奴一介面首,竟也会功夫?而且还行跟踪之举?”
祖千秋颔首道:“不错,属下查到他身份时,也是有点惊奇的。”
江过雁扇子拍了手心几下,片刻后,莞尔笑了:“看来,那个姬岑也并不简单啊。”
他吩咐:“日后,姬岑再与杏儿接触,你须得多加照看,千万莫要叫杏儿出事。”
祖千秋正色道:“是,属下明白的。”
江过雁道:“你继续跟着那个青奴,看他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祖千秋点头应下。
月色蔼蔼,湛园熄灭烛火,整个园子一片昏暗。
玉无瑕身着白色寝衣,正躺在床上歇息,屋内熏香袅袅,香气悠悠。
他罕见地睡得很沉,神思缥缈,像坠入了云端,恍恍惚惚。
视野所及,周围一片白雾,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忽而,似远似近,一声娇嗲的“喵呜”声传来。
何以有猫叫声?是狸奴吗?
白雾散去,观音竹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他才发觉自己身处竹室外头的那条鹅卵石小径。
“喵喵~喵喵~”
娇柔似水的猫叫声不断传来,竹林忽然变得深邃起来,他循着声音往前走去,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只叫他抓心挠肝的猫儿。
真可恶。
这只猫儿总是骗他,装可怜,说假话。
他气得往回走,寻思着,要给这只猫儿一点小教训。
心思一转,周围场景也变了,眼前出现了一方池塘,那只斑鳖浮在水面,一动不动,好似座海中小岛,可恨的小猫仔孤零零地站在龟壳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怯生生地朝他叫唤:“喵呜~”
真奇怪,明明是猫叫,可是他听得懂,她在叫他“夫子”。
她在跟他求救。
玉无瑕忽而就不生气了,罢了,为何要如此小气地与一只猫儿斤斤计较?
他想拥那只猫儿进怀里,好生安慰她,于是,伸出双臂的瞬间,猫儿果真已经到了他怀里,是他熟悉的柔软触感。
他紧紧地抱住她,怜爱地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长发?
玉无瑕愣住,何以一只猫儿会有女人一般如瀑的长发?
他蓦然张开眼睛,一时分不出现实与幻境。
小红杏伏倒在他怀中,不着寸缕的身体贴近他,一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摩挲。
玉无瑕体内生出股奇异的火热感受,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深深拥抱进怀中,满足地喟叹出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