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说,“没有别的,就是佩芳姐说的那件事。”
清秋闻言,倒水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恢復如常。她倒了一杯水,端给雁回,在她身边坐下来,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大哥的意思是,国内到处都不安稳,如果要走的话,会直接离开大陆。”雁回说,“不止是我们,我家里也有一些人会一起走,到了那边也有人照应。”
清秋笑了,“这是你大哥的意思,我问的是你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雁回指尖摩挲着杯壁,迟疑地说,“一走了之,就要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抛下,而且到了那边,也未必就是一片乐土。”
别看她以前读过的那些民国小说,动不动就写主角为了避开接下来的战火和战后的一些纷争,选择远渡重洋去避难,仿佛国外就处处安定祥和一般,可是别忘了,这可是世界大战——欧洲也好,美洲也罢,即便是偏爱一隅的东南亚,没有哪一处能真正逃开。
至于人在异乡所带来的诸多烦恼和问题,反而是小事了。
可是,留下吗?雁回又无法坚定地说,自己可以为了人类事业奉献一切。
因为在她的那个时代,年轻人的观念已经逐渐变成了“首先要爱自己,把自己放在一切之前”。这不是自私,而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觉醒——唯有在这个前提之下,所谓的自由、平等、民主,才有意义。
手背一热,被清秋紧紧握住。
雁回回头,就对上了她的笑脸,“原来你也会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刻。但我倒觉得,在你犹豫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她看着雁回的眼睛,“你想留下。”
雁回一瞬间竟想避开她的视线,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叹息般笑了一声,“可能吧。那你呢,清秋,你怎么想?”
“我也想留下。”清秋毫不犹豫地道。
这让雁回有些吃惊。
似乎是误解了这种吃惊,清秋又说,“我这样说,不是因为你想留下,只是觉得,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如果我们在这里过不好,去了别处,真的就会变好吗?况且,总有人走不了,能走的都走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那些没有任何门路的人,他们又怎么办呢?”
雁回安静地看着她,心潮翻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家国天下的概念,不是她告诉清秋的,是对方在这段短暂的大学生涯之中,接触到诸多的新思想,自己领会出来的。
现在的冷清秋,再也不会是原着里那个困于情爱和后宅,最后不得不靠自焚脱身的飘茵阁主了——哪怕接下来就将是飘零的乱世,她的眼睛里也有光。
那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青年人的光彩: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自己来守护,自己来建设,并且……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