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止了挣动,垂下的眼静静地,落在男人握住他的白皙大掌上,金眸无声无息地,笼上一抹名为绝望的灰暗。
腰间的金属剑柄随着他每一次呼息总会轻轻地碰触着他的皮肤,似乎在提醒着他:应完成的任务、应尽的义务……
他不能手下留情,他不能心软……他已经走偏了太多,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他缓缓抬起眼,隐藏了所有喜怒哀乐的木然金眸对上了一双灼灼注视着他的黑瞳—那么专一、那么执拗、那么不顾一切……他看着看着,觉得心都要拧了起来。
「玦!」封神的沈声催促再次响起,他像是被惊醒般猛然一震,反射性地探手入衣内,抽出了剑柄,手腕一振,寒气森森的剑刃便出了鞘。
他抽回被男人握住的手—这回,男人如他所愿地鬆了开—缓缓地后退……一步,两步……执剑的手臂缓缓伸直,直到微颤的剑尖抵住男人的胸口。
璃眉间的摺痕更深,他看看红髮男子脸上强撑平静实则濒临崩溃的表情,再看看身旁主子赶尽杀绝的疯狂神情……唇瓣动了动,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因接收到瑕一个製止的眼神而乖乖把话吞了回去,只是右手悄悄地抚上了腰间的银鞭。
「流川枫,你依旧可以选择……」空灵的嗓音彷如静夜中的鬼魅,封神用流利的日语一字一句地说着:。「你可以选择就这样转身离开,我可以保你完好如缺,也不会再派出手下追杀你……否则,今晚,你只有死在玦的剑下。」
前世的怨,今生的恨,就在这里作个了结吧。
流川没看向难掩得意之色的男人,亦没搭理对方话中显而易见的威胁,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此刻与他面对面,隔着一柄长剑距离的红髮男子……看着他一片萧索的金色眼眸,看着他微微泛白的脸庞,看着他紧抿的唇……像是要把每一寸的他就此牢牢地刻在心版上。
「我爱你。」艳红的薄唇动了动,他轻声地说,用着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
荒凉的金色眼眸望着他,眸底浮动着太多强自压抑的哀伤与绝望。「可我不爱你。」清亮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长巷中的众人都听得分明。
流川笑了。扬起的唇角勾起了一朵无忧的笑花,竟是毫无心机的笑法。
「没关係。」
他这么说。然后,猛然探出手臂,一把握住了闪着寒芒的剑身,在红髮男子完全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嗤—』
利刃穿透胸膛的声音,闷闷地,听不太真切,涌出的鲜血却像原野上怒放的红花一般,迅速地开满了他的白色衬衫。
玦瞪大了眼,眼中一片赤红,执剑的手剧烈颤抖着……他望着男人握着他剑身的手掌一滴一滴地淌着血,还有那吞没了一半剑身的宽阔胸膛……
「你为什么要……」他没发觉自己混乱地将心中所想低喃出声,也没发觉泪水正缓缓地自瞪大的金眸中涌出,爬满了他整张脸。
「嘘……」男人的手掌自剑身上移开,略显吃力地上抬,抹去他脸上的泪。他却觉得男人越抹,他的脸上越是湿热……已经搞不清~究竟是他的泪落个不停,还是男人的血不断地流着。「你没事了……别哭……」
最后一个字终结于微弱的气音,男人的手掌顺着他的脸庞滑落,终至无力地垂下……黑玉般的眼眸缓缓闭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那般的安详~
不会的、不会的……这只是他在吓唬他而已……他下一秒一定会突然睁开眼,然后冷言冷语地嘲讽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是的,绝对是……
可是~为什么那艳红的唇逐渐转为一种不祥的死白,为什么那自对方胸口涌出的红色像是流不完般,顺着重力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沾湿了他的鞋尖……
「不要……」他自喉头髮出一种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嘶吼。红色的头颅一开始先是缓缓地左右摇动,而后,就像是失序的陀螺一般疯狂地甩着,透明而冷凉的液体随之四下纷飞。「谁准你…谁准你……睁开眼睛!!混帐!!我叫你睁开眼睛!!你聋了吗?!!」他歇斯底里地朝着那已动也不动的黑髮男子咆哮、怒吼,暴躁地原地踱步,神态中有一种彻底崩溃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