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她就听到吵架的声音。
暴躁的花家六哥吼道:「都是那个江绍的错,大哥你看信上写的什麽!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七童留他下来!」
花家大哥宽慰道:「冷静一点,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我们家七童也是个孩子啊!为什麽不是他被──哼。」花家六哥看到江绍来了,倒是把後面的话吞了下去,神se尴尬。
花家父亲、母亲都坐在高位上,前者不动声se的饮茶,後者则忍不住转过头去擦泪。
花家二哥、三哥、四哥在外还未赶回来,五哥坐在一旁,望着江绍满脸忧愁。
江绍恭敬的一一打过招呼。
花父道:「虽你与七童同年,但事关七童失踪,我瞧你也不像个忘恩负义的孩子,想必对此事关心的很,便叫你来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江绍:「担心七童,睡不好。」她知道这些只是客套话,直接切入正题,正se说道,「可以让我知道绑匪究竟写了些什麽吗?」
花母闻言,擦泪的手一顿,看着花父嘴微微动了一下,被他回望握住了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安抚下去。
花父朝着花家大哥点头。
江绍从花家大哥那拿到了信件,飞快的一遍。
内容大意是这样的:绑匪绑了花满楼,要江绍做交换,还要花家给他赎金一万两银票,一日後的戌时,让江绍一个人带着赎金去a地。这件事不准花家告诉官府,满意就会放人回花家,否则撕票。
花家众人紧张地看着江绍,不知他会如何选择。凭良心讲,当然是不希望让绑匪得逞,牺牲江绍一个无辜的小孩。
但命运捉弄,被绑的人是他们最为疼ai的七童,人的心难免偏了一边,渴望亲近的人能得救。
江绍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负手在大厅走来走去,沉思了一段时间。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麽一种可能x──绑匪绑错人了。
换是一定要换的,问题是……自己的安全怎麽办?就这麽傻傻的什麽都没准备,就算花满楼回来,也只是换一个人伤心而已。
她得想想怎麽说服花家人支持她的做法,以及问花家人有什麽追踪盗贼的方式。
江绍思索的脚步终於停了下来。
当众人正困惑他在做什麽之时,只见,她将衣摆往旁一甩,咚地一声双膝直直跪了下去。
江绍朝着花家父母一拜,「十分对不住,因我而拖累了七童。」她郑重道,「我愿前往换七童的归来!」
花家六哥发出了惊呼声。
他能看出江绍抬起头後,眼睛熠熠发光,神情认真而充满决心。
正堂。
由於过度震惊而安静了片刻。
花父瞠目结舌,望着江绍发起愣来。
虽然他想过江绍若不同意,非当那白眼狼的话……为了七童,他就算绑了江绍也要把他带去。
但他从没想过,一个年纪小小的幼童,能主动的置自己於险地。
不怕,便已经是好胆se。
何况江绍将面对的,或许是针对他本人的杀局。
──会不会是他低估了江绍,还有与七童的情谊呢?
回过神。
感x的花母已经慢慢红了眼眶,拿起手帕不停拭泪,ch0u泣道:「你……你这孩子……怎麽这麽傻……」
她想起了平常江绍笑咪咪的可ai模样,时常异想天开,能逗得人发笑,如今这孩子被b得难得正经了一回,怕是以後关系只会渐渐疏远了。
见江绍尴尬,花父皱眉道:「哭什麽哭,人家b六童心里明白着呢。」接着他向江绍缓和道,「起来坐着再说吧。方才你花了不少时间思索,应该不只这项决定吧。」
点点头,江绍撑着身子站起来。
跪着有点久了,站起身来有点不稳,花家五哥见状连忙帮衬,扶着她到椅上。
江绍朝他感激地笑笑。
五哥也会心一笑,摆摆手,回到座位上。
──五哥真是一个好人啊呜!
一边捏着酸疼的膝盖,江绍一边认真地朝花父道:「毕竟人无不珍惜生命的,我也是。所以我想问,花家是否知道江湖上,有何用於追人的追踪之术?」
「花家专jg於商之一途,有江湖并无太大纠葛,通常都会请官府帮忙。」花父00下巴道,「但大约还是知晓的,b若轻功好、隐匿功夫好的人,可直接跟踪在後,其次,是使用一些巧思如香粉,能使蝴蝶追踪。」
花家大哥点头:「不错,还有些人能藉伪装自身靠近匪类,好伺机行动。如司空摘星,之前便听说他的易容术乃是一绝,其扮相真到就连亲人都认不出来。」
花父与花大哥猜测江绍想必有所看法,开始与江绍讨论起来,花母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另一边,花家六哥走到五哥的旁边坐下,郁闷的道:「难道是我错怪了他吗。」
五哥欣慰的、淡淡的笑了,「你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不会怪你的。」
「……」六哥噎住了。
──合着b他还小的江绍就成熟了?!也不看看平常那什麽样……
五哥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
脑中慢慢浮现昨天的场景。
江绍与七童出去游玩,回来却不见七童的踪影,问了之後,江绍说七童也许是代替他被抓走──
父母亲心知这不是江绍的错。
但还是免不了迁怒。
自家的宝贝孩子可能因他遭遇危险,谁人不生气、不难过、不怪罪?
母亲痛苦地扑在父亲的怀里崩溃哭泣,父亲也当场面se黑沉,瞪着江绍,眼中隐藏着怒火。
认错的江绍垂着头,跪在地上。
六弟年纪小,个x冲动,立刻上前质问江绍,江绍答了,还是任x地将江绍踹倒在地,大发脾气,胡骂一通。
一块显眼的乌黑鞋印,狠狠地刻在了江绍腰上。
一定是疼极了,江绍惨叫一声,面目痛到皱在一起,眼睛紧闭,手摀在了那块地方,身子蜷缩,口中还呢喃着对不起。
他不忍地转过头去,耳边不时传来江绍sheny1n的声音,深深觉得自己是一个罪无可赦的恶人,放任自己心中的情绪蔓延。
江绍有错吗?
他错,也只错在他傻的可ai。明明真正错的人并不是他,是那绑走七童的恶人啊。
而六弟还小,他的世界太过简单,善恶分明。
如果让六弟惩罚江绍,或许江绍心中会好过一些,他和父母亲也能藉着六弟,冷静自己的怒气,只是六弟……
幸好大哥不久後便回来了,教训了六弟,让江绍去休息,挽救了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回到现在。
──六弟总算是知道自己有错了,之前怎麽说都不听。
花家五哥趁机对弟弟道:「你啊,等会记得向江小公子道歉。」
委屈地看着五哥,再看向江绍那边,花家六弟垂头丧气:「哦──」
隔天,花家大门口很早便停了辆马车,再次确认赎金、各种事情都处理妥当後,江绍临走前,花家人都来送他,依依不舍。
花家六哥懊恼地说道:「江小公子,真的很抱歉……」
江绍踏进了马车,闻言,回头微笑道:「没事的,毕竟你昨日也已表达歉意了,原谅你。」
──被你这个家伙nve还是有点不爽啦呵呵!但没办法,毕竟你是花花他哥……忍了!
花家六哥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无言的看着他,这种离别的时刻,还提起不好的回忆,这不是煞风景嘛!
马车答答的驶离了花家,江绍坐在车上,担心着花满楼──
「啪!」
冷水泼到了花满楼的脸上。
在一处密室中,只有一炳烛火亮堂,显得昏暗,周遭放满了刑具。
而花满楼双手被绳子绑起吊在墙上,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视线已经因为发烧而模糊了,最後只无力的咳了几声,呛出水来。
他知道的绑匪有两个,一个绑匪不在这个房间内。
花满楼虚弱的说道:「我头好痛,似乎得了风寒……」
绑匪冷哼一声:「别ga0什麽花样,我又不是你家下人,待会你回家了再叫你爹帮你请大夫啊。」
这兔崽子鬼jg的很,他们老早就盯着江家少爷准备领江家赏金,据花家线人说今早江绍穿的绿衣,没想到绑回来的绿衣小童竟不是江绍。
还被他骗了一段时间,直到花家开始找起他们家七童,才发现不对,好像绑错人了。
他们不想惹到江南首富,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将错就错,赌一把。
若能成功,就一辈子不愁了。
只是这花七童已经看到他们的脸,该不该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眼睛给弄瞎呢……
绑匪y沉的看着花满楼,然後离开了密室。
过了不久,他又进来,强行喂花满楼吃下两帖药,其中一帖应该是安神药,花满楼不禁睡意昏迷过去。
另一边,江绍到了绑匪要求的地方,只等待了一会,一阵风掠过,便消失在原地。
在江绍身後缓慢飞行的蝴蝶,拍拍翅膀,循着气味朝着一个方向开始前进。
江绍从颠簸中醒来,睁开眼,发现她躺在马车上。
她先是惊慌了一会,然後冷静下来,掀开窗看外头,还是她熟悉的街道,应该没有离开花家太远。
再看一下坐在前面坐驾的,竟然不是绑她走的人,也不是花家的人。
她并不认识。
江绍有点混乱,这情况到底怎麽回事啊──
不时,马车停下,江绍下了车,抬头便看到巍峨的大门。
分外的熟悉,分外的想si。
她明明应该是被绑匪带走,为什麽最後会回到江家?!
花花有没有平安获救啊?!
江绍一路眼神si的随着下人来到她以前的房间,被服侍着梳洗,最後被带到江父的书房。
江父正坐着,桌上摆着一些书卷,放下笔,他怜ai的注视着江绍:「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江绍立刻挂上职业微笑,摇头道:「父亲才是,找我一定才更辛苦吧。」
江父叹气道:「数月以来,废寝忘食,总算是找到你了。」
「谢谢父亲!江绍就知道父亲一定会找到儿子的!」
「你这孩子,以後老了为父还要靠你呢,你这次回来可不许出去乱跑,先在家待上几个月,不然为父会担心的,记住了吗。」
「是,谨记父命。」
江绍笑的很真诚。
──不偷跑,不可能啦!花花还在等我去看他呢!
江父看着江绍,撑着脸,突然间,他皱眉道:「怎会那麽像……」
江绍紧张起来,他在说什麽啊?她是像谁?立刻疑惑的打断道:「父亲您在……?」
或许是太多疑看错吧,江父暂且放下疑惑。
「没什麽。」江父温文说道,「绍儿,你跟为父说说你这几个月发生了什麽事。」
江绍当然绝不可能说出她在花家,只得编了一个不知名姓的救命恩人带着她过了几个月,却还是被绑匪带走的剧本。
「父亲大人,那个坏人好坏,打的绍儿好痛,还骂绍儿的父亲大人是斯文败类,天打雷劈不得好si,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若父亲大人您抓到他们,请跟绍儿说一声,绍儿也想打他们一顿出口恶气!竟敢骂父亲大人是老贼!」
江绍气愤的说道。
江父:「……」
──我怀疑你在偷骂我。
他勉强笑道:「绍儿我相信你,那群败坏为父名声的,我会昭告各方英雄,请英雄们帮绍儿抓到坏人的。」
「谢谢父亲,那绍儿先行告退了。」
「去吧。」
江别鹤肃着脸看着他重金赎回的儿子离开。
房门阖上。
他沉思了一会,那群绑匪,绑走绍儿不就是为财吗,既为财想必背後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人为财亡。
这样的人也敢质疑他的为人?通通去si吧。
还能顺便栽赃给隔壁一直阻拦他宏图的花家,这几天他家儿子也被绑匪带走了,生si不知。
绑匪若si的凄惨,还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江别鹤忍不住哼笑出来。
又过了数日。
这几天江父一直都在家,也关注着她,江绍过上b以前好上百倍的生活。
物质优渥,仆人环绕。
只是江绍百无聊赖,她在江家没有熟识的人,也不想去亲近谁,整天在家就是一个人荒度时间,或想着怎麽去花家。
她有找过江父,但他无论如何就是不准她出门,说是担忧她的安危。
半夜有巡夜的人,而她又没办法躲过那些人。
真的愁的头发都要枯了!
这天,她在家里闲逛,不远处传来仆役闲聊的声音:「采买……花家……少……真……哪。」
江绍jg神大振,她小心翼翼靠近他们,躲起来偷听。
「最近花家真是灾祸连连啊,先是孩子失踪,找回来却生了重病。」
「找个大夫不就好了?」
「所以说灾祸连连啊,绑架他家孩子的盗贼si状凄惨,有人说是花家杀的,连带他们生意可是一落千丈,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呢!」
「啊?!这……」
「我还听说以前那善人的样子都是装的,不择手段才是真──」
江绍听到想听的就离开了。
没想到,花满楼竟然生重病,花家生意大受打击。
是因为自己吗?
──是吧。
晕眩的漩涡不停在大脑中打转。
要怎麽办?自身的力量如此渺小,救的了别人吗?
冷静、镇定一点。
其实理智的想,花家的事是燃眉之急,光靠自己一人绝对没办法,只得借力。
她在府中,能靠的只有江父一人,但江父不是一个能信任的人。
难道真的要与虎谋皮吗?
她本来只想要开心度日,不再动脑的……
江绍崩溃的摀着脸,好想哭,想到自己脑袋要爆炸了。
她根本就不适合动脑啊!!!
江绍持续烦躁,直到她看到一个人。
──江母。
说来也奇怪,这些天来,竟没见过她。
若是利用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厌恶之心,让她帮助自己离开江家,也是一条路吧。
「母亲请留步!」
江母听到江绍的呼声,停下了脚步,眼睛无神地瞥了过来。
走上前,江绍微笑。
「母亲,绍儿想问为何母亲对我有那麽大的敌意呢。」
江母呆了一下,「你……」江绍竟然当面将她的y暗心思给戳破了?!
江母连忙江绍带回房内。
江绍坐下自觉地帮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从容不迫的。
「明明是母亲自己说我只是个继子,为何父亲却待我如亲子呢?」
这点是江绍以前便有些疑惑的。
「……」
「任凭下人怠慢於我,你以为父亲不会知道吗,这些日子是不是吃苦头了?」
「你怎麽知道?!!」江母大惊失se。
「我知道的可不只这些。」
江绍其实也只是猜测,看来她以上讲的都猜对了。
「我不会帮你保守秘密,除非……你有什麽能交换的。」
江母沉默了一会,看来江绍这小兔崽子就是要她帮忙什麽事,才会讲出这些,而江绍是她抱养的这件事,的确是她骗了江别鹤。
江绍说的正巧是她心虚的、不想被江别鹤所知道的事。
但江绍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她分明没有对江绍说过啊?
想也想不透,事已至此,也只能先答应江绍了。
江母无奈:「说吧。」
「一个条件,帮我离开江家,而且是永远的离开。」
「不可能。」
江母皱眉道:「江别鹤只有你一个孩子,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我。」
「……」
──就知道!哼!!!
看来连最了解江父的江母都拒绝了,这目前是办不到的。
江绍果断换了目标:「第一,帮花家度过此次危机,第二,帮我暂时出江家,我要去花家。」
江母难为的道:「要是做不到……」
「做不到啊……」江绍灵活地转起茶杯,突然呵呵一笑,松开了手,茶杯掉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我明白了。」
因被威胁,江母有些火气地站起身来,指着门外,「第一我会尽力,第二等我通知你吧,儿子,请。」
「越快越好啊~」
与江母相反,江绍心情很好,这事进展顺利的话,她不日就能见到花满楼了耶嘿!
她顺着江母走出了房门,一边走一边思考。
现在疑点一是她的身世,疑点二是绑架案,盗贼到底怎麽盯上她的,又为什麽花满楼一转眼就消失了,又如何跟江家扯上关系。
疑点三,花满楼的秘密,如果真的是先知的话,这次又为何不能避险?分明第一次遇见江绍时是可以准确预判,然後带她离开的。
──也许以後会有所解答吧。
花家。
花满楼眼睛蒙着绷带,乖乖的坐在床上,伸出手来让大夫诊脉。
旁边只有花母担心的等待,大部分人皆出门为花家生意奔波了。
不时,大夫长叹一声,「恕我无能为力……」
「多谢大夫。」
花母强颜欢笑,实在是失望的次数多了,就渐渐习惯希望泯灭後已然尽力的话语。
大夫熟练地收拾药箱走了。
花满楼自从被绑架,回到花家後便持续高烧不退,寻常大夫开出的去风寒药方无法起作用,又临时没办法请到名医,等到花满楼烧退後,自行清醒,憾事已经发生……
等花大钱请来的名医来诊断,也只得出「为时已晚,药石罔效」的结论。
但花家人不肯放弃,还是不断的请各方圣手来为花满楼诊脉,抱持着一丝希望。
随着各方圣手一致的结论,花母开始接受花满楼真的双目失明的未来了。
而花满楼心里早有准备,「母亲,算了吧。」
看着虚弱的儿子病恹恹的半躺着,花母心头升起了些许怨气。
「七童你就是x格太软了!你的人生就这麽被毁了啊……」
花满楼失笑。这句话已经听好几次了。然後他也解释多次了。
「这一切都是意外啊,所以我不怪任何人的。」
「我不怪江绍,只怪老天吧,让我在那时发热不止,失去了光明。」
对花满楼而言,这一切不过是注定好的,这是他付出的「代价」,其他人却不能理解他的世界,认为他善良,不怒不怨,品行高洁。
──令他哭笑不得。
谁甘愿了?!!
只不过是,有另一样更值得存在的事物罢了。於是甘心接受。
花满楼道:「不说这了,母亲,江绍他有消息了吗?」
江母00七童的头:「尚未。母亲不是保证过了吗,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七童就安心休养,别想太多。」
「嗯。」
此时,门外传来婢nv的声音:「报告夫人,七公子!」
「江小公子上门拜访了,在正堂等候。」
房内两人大喜,江母按住花满楼,起身:「七童,我这就去带他过来见你。」
迟疑了一下,花满楼微笑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