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可怖。
竟在被周身所有人背叛的船只上,丝毫不受打击。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杀了所有与他朝夕相处的属下,屠尽整条船的人。
他秉性阴狠无情,感情漠然如怪物。
这样的人
怎么能坐在那天下之位上
厮杀,再次展开。
峰影幽诡,寒鸦尖叫。
冥冥林木中少年以一抵数人,眼睛被血覆盖,不能视物,他的行动无阻。
最后,追杀他的人,悉数身亡。
少年浑身浴血,湿漉黏腻的血花顺着他尖瘦的下颌滑落,他踩着血水,染脏白雪。
少年身上重伤无数,气息恹恹。
他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了驿站前的荒芜路上。
夜色寂寥,驿站内早已熄了灯。
初始,薄薄的雪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有力的身躯。
渐渐的,雪越来越大,将少年掩埋,也将所有被他杀死的尸体埋藏。
翌日,晨光熹微,浮云流动,簌雪安然地落下。
船只靠岸,浮冰与碎雪破开。
船家搓搓发红的手,吐出寒冷白雾,边嘟囔着雪太大了这是最后一单了边笑着与侍卫一起搬下装满了绫罗绸缎的箱子。
雪厚三尺,披着兔绒大氅的少女走出船只。
少女梳着双螺髻,唇瓣俏丽,双眸漾着春光明媚。
她遥遥地看了一圈,见都是白茫茫的,没什么意思,就收回了视线。
侍女走到她身边,为她打起一柄罗绣伞,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冰凉雪花。
沈熙洛刚刚走了一步,她有点迟疑地看了眼面前的滑脚厚雪。
接着,少女抬了下裙角,动作轻柔地踩在柔软的雪上,缓慢地调整好步伐,踏上这条进京寻找好亲事的道路。
气息
清晨,霜寒。
木板桥覆盖冰雪,人迈在上面,响起咯吱声。
侍卫脚程快,在沈熙洛的吩咐下先抬着嵌珠镶玉的檀木箱子过了桥,箱子分门别类,所装物件琳琳琅琅,有梳妆脂粉花钿绫罗衣物,也有金银财宝画卷古玩,还有香料墨石纸笔,总之,能带的都带了,足见沈家那位主事郎君对自己小妹的重视,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沈家向来商运亨通,先去的沈家主也就是沈熙洛的父亲沈达,是苏杭有名的富商,他花钱得了个微不足道的官位,赀选买官,这在当朝是司空见惯的事。
可惜沈家仕途一直不顺,沈家主的官位是县尉,不过从八品下,且因赀选没有晋升空间,无甚大用。
其余旁系也无任何官员。
好不容易长子沈子骞即现在的主事郎君经过多年苦读科举入仕,拜了正六品都水监变得前途无量,只要好好从政沈家必然能一改仕途不顺的规律。
然而很快,沈子骞归乡丁忧守孝,先为母,后为父。
沈子骞守孝丧满后,回到职位,他重新在官场沉积了几年,刚打下基础人脉,没来得及一展抱负,竟被芝麻大小的事牵连贬到了苦寒幽州。
眼见仕途无望,沈家要一辈子待在幽州了。
无奈之下,沈子骞只好安排人送妹妹沈熙洛上京。
驿站炊烟袅袅浮现,板桥下的流水已冻为寒冰。
沈熙洛低头觑了眼冻结在流水中的残枝败叶,若菱撑着的伞微倾,薄雪从伞檐滑落,晨光斑驳流动。
沈熙洛本能收回视线,她听到若菱说,“姑娘,先前周家让人传信,说到了灵宝,跟驿站的人知会一声,会有一位嬷嬷来见我们。”
德安侯府周家门第森严,规矩颇密,单是投奔的沈熙洛这一路经过哪些地方住了哪里的驿站,路线规划上,早被周家的人打探清楚。
“嬷嬷来做什么?”沈熙洛伸出指尖,接了几片雪花,有些不解。
若是接人,照理说会派几个侍卫。
若菱的声音低了些,“姑娘,听说那嬷嬷是曾在宫里待过的,负责教习规矩。”
雪花在沈熙洛的掌心间融化。
她的指尖被冰凉的感觉刺了一下,微微蜷缩。
对德安侯府的人来讲,被贬的沈家是烫手山芋。
侯府让教习嬷嬷先见她,是觉得沈家女没有规矩,没有资格直接进入侯府。
沈熙洛回眸,看了眼浅浅被冰雪封住的北洛河。
在收拾好行李离开沈家时,阿兄曾与她红着眼不舍告别,清冷的儿郎以袖拂面,说母亲早早离开周家,重病在榻时总念着叶落归根,待她入了京见了周家外祖父外祖母,定要好好诉说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