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砚不在皇宫中的日子,金氏太后已经把持了宫中理事的权力。
金氏太后对太监吩咐,“皇上久病未愈,哀家忧心难眠,去请太医院为哀家开一些安神的方子。”
宫内人皆知皇上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不见人,太后为此操碎了心。
在臣子面前,金氏太后俨然是担忧圣上身体的慈母。
传完口谕,金氏太后屏退宫人。
她觉得一阵阵寒意窜上身体,可殿内已经点满了炭火。
金氏太后虔诚跪在蒲团,对着供奉的佛像祈祷念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兰砚的模样,少年那双幽黑静谧的眼睛是天底下最恐怖瘆人的眼。
他看上去俊俏无辜,实则疯魔无情。
金氏太后为了宫中利益,当年抛弃了兰砚。
她以为这个孩子早就死了,对兰砚多有愧疚。
可没想到,他竟重新回到宫中,在夺嫡中胜出,毫不顾忌手足之情,以残忍狠辣的手段坐上皇位。
再次看到兰砚这个儿子,他已经变成不通感情,阴鸷可怕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在外经历了什么。
金氏太后对兰砚的愧疚渐渐变成对他的恐惧,混杂着对自己弃子罪恶的敌视,对兰砚残害胞兄的愤怒与仇恨。
兰砚登基后处理叛臣,常常让鲜血断肢铺满皇宫阶梯,金氏太后日日夜夜从噩梦中惊醒,唯恐兰砚哪一日兴起复仇,杀了她。
寿康宫殿内烛火暗了一盏,金氏太后在眼睛半睁半闭的佛像前惊恐站起。
“哀家还有承儿”金氏太后敛下失态,定了定心神,提起大儿子兰承。
“明和郡王秉性正直,贤良受臣子爱戴,他会成为最好的皇上。”
“”
风雪从柴房屋顶的缝隙中吹进来,沈熙洛冻了好一会儿,柔玉脸颊覆盖薄红,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兰砚想,她真的很弱,再冻一会儿就会生病了。
少年凌厉眉目上,桃花眼无害倒映沈熙洛的脸庞。
“很冷,你先回去。”他用温和的声音劝说。
沈熙洛怕少年趁她不在就走了,若明日看不到他,那她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个受伤的江湖少年了,沈熙洛秋波潋滟的眼睛柔柔看向少年,神情信誓旦旦,语声俏丽,“我穿的厚,没关系。”
少年低低地“唔”了声,他垂首,黑色的发凌乱靡丽,半遮半露的脸透着冷凄之美。
沈熙洛不知道兰砚从未关心过人,他没有感情,方才说的话,只是对着曾经遇到的谄媚关怀话语依葫芦画瓢。
沈熙洛只觉她捡的这个少年很乖巧很贴心。
她刚刚抄完第二遍《女诫》,手指已经酸麻,腕骨隐隐作痛。
沈熙洛不想抄了,里面压抑无趣的三从四德让她觉得厌烦,她手指捏着紫檀雕云竹纹狼毫笔,玩弄地在宣纸上画出一只小野猫扑花,迅速勾勒,笔触简单,墨迹灵动。
画完,沈熙洛轻轻眨眼,问少年,“你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吗?”
少年抬脸,琉璃灯光下,他的睫羽在面容上洒下蝉翼般的影子。
他淡淡抿唇,再开口,语声有些茫然,“都记不得。”
沈熙洛紧张摩挲狼毫笔上的纹路,大着胆子,直视他的面容,打量他。
少年黑色的睫毛翕动,弧度勾人,一眨不眨地望她。
他的眼神无害,直接,像一张干净的白纸。
沈熙洛看得脸红心跳,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低下头。
“这上面是什么?”少年垂眼,平淡地指向沈熙洛抄写的《女诫》,他修长的指骨轻轻压在宣纸上。
裙下肌肤微痒,沈熙洛的膝盖并拢的更紧。
“是《女诫》”沈熙洛说着,心跳得愈快,心虚慌乱,仿佛做了坏事,风雪夜,破败的柴房中,只有她和少年。
少年的视线落在宣纸上,悠悠看了会儿沈熙洛画的野猫扑花。
他见少女慌张隐有躲避意,兰砚半低眼帘,轻声,“可惜,我看不懂。”
沈熙洛发热的脸庞微微缓和,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问他,“你不识字?”
少年只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像过往的一切,随着这句话,都消散了。
是曾经就不识字,还是现在忘记了。
沈熙洛无从分辨。
只知道,少年彻底失忆了。
他披着她的雪白兔绒大氅,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眸安静地望着她,带着乖顺。
这样美丽无害的少年,沈熙洛内心担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