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满意的点头,“普通百姓不必拘束太多,但要是晋兵,须尽量收编,他们手上有武器,又当过兵,要是不加以约束,以后怕是会形成匪患。”
傅庭涵点头应下,“汲先生正在做这件事。”
天黑了,但四散着逃命的难民们并没有停止脚步,范兴就带着一队士兵在艰难的跑着。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聚起来一堆同袍,大概有百十来个。
当了逃兵,他们心中都有些慌,“什长,我们这是要跑去哪儿呀?”
范兴就停下脚步,看着黑乎乎的四周,只有后方很远的地方有零星的火光,那里是战场。
黑暗中,有人在大喊:“豫州赵家军在招兵啦,所有晋军皆可去投靠,有军粮吃!”
大家就一起眼巴巴的看着范兴,“我们去吗?”
“回去万一要跟匈奴人打起来呢,岂不是找死?”
范兴也在迟疑,最后咬咬牙道:“回去,我们这么跑,回头也是当土匪,身上一点儿干粮也没有,要饿死的。”
于是他们又往回跑,很快碰上举着火把出来收拢乱军的士兵,将他们带了回去。
民心
黑暗中,陈二郎一手抱紧怀中的行李,一手拖着受伤的陈二娘前行,结果因为看不见,他被不知道甚么东西绊了一下,也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陈二娘被这么一砸,反倒清醒了一些,她艰难的爬起来,抹黑去摸她二兄,结果不小心摸到一个小小的腿,她吓得瞬间收回手,惊叫一声。
陈二郎就摸出火折子,颤颤巍巍的划出火来,兄妹两个这才看清地上倒着一个孩子,翻过来一看,脸色惨白,人已经没气了。
陈二娘忍不住哭出声来,扑进陈二郎怀里,“二兄,二兄,阿父和大兄他们呢?”
“没事,没事,”陈二郎抱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离那孩子远了点儿,但想到现在活人可比死人可怕多了,他就又不动了,“等天亮我们就去找他们,当时我错眼看着,他们似乎往北边跑了。”
但这是乱世,一旦走散,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陈二娘也是经历过战乱的人,自然知道这有多可怕,再重聚的希望多渺茫。
她紧紧地靠在二兄怀里,泪簌簌而落,“二兄,我们决不能再走散了,不然,我必活不下去。”
“好好,我们不会走散的,你紧跟着我。”
兄妹俩跑了半天,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先是牛受惊狂奔,将他们和行李从车上颠下来,然后是附近一同逃命的难民们争抢他们的行李,一家人瞬间被人群淹没,下人离散,家人也在逃命的时候走散了。
此时一停下,兄妹两个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陈二郎就抱着妹妹呆呆地坐着,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还得站起来继续跑,趁着匈奴人夜里休息,跑得越远越好,不然天一亮,对方有马,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但感知上,他觉得他已经走不动了,他此时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更不要说继续逃命了。
“二兄,今日乱糟糟的,你听见他们喊什么了吗?”
陈二郎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后道:“他们在唱歌谣,西凉军的歌谣,好像是北宫将军来救我们了。”
陈二郎叹息一声,摇头道:“北宫将军虽然厉害,但他人少,又要去救东海王,只怕顾不上我们,所以我们还是逃命吧。”
“往哪儿逃呢?”陈二娘道:“东海王手握这么多大军都打不过匈奴,我们跟着他迁移去东海郡,他真的能护住我们吗?”
陈二郎没说话。
“也不知道阿父和大兄他们会去何处。”
陈二郎继续沉默。
“二兄,不然我们去豫州吧,听闻豫州有赵三娘在,要安定许多。”陈二娘道:“先去豫州,待我们安定下来再托人寻找阿父和阿兄。”
“赵三娘?”陈二郎坐直了一些,眼睛闪闪发亮,“先前太过混乱和嘈杂,我听不太清楚,似乎听到有人喊豫州赵家军来了援军。”
“豫州赵家军,那不就是赵三娘赵含章吗?”
陈二娘立即连连点头,想到黑夜中兄长看不到,便应道:“就是她,我隐约中似乎也听到了,我,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定是她,既如此,不必去豫州,我们当下就能去投奔。”陈二郎兴奋地道:“我们家和赵家也有些交情,当初你和阿父不就是她的部曲送回来的吗?阿父还替她买了一批粮草呢。”
陈二娘应了一声。
“待天一亮我们就去投奔。”
兄妹两个就静静地躺在旷野中等到夜晚过去,他们并不敢睡熟,黑暗中,还时不时的有人走过,他们甚至能感觉到也有人在他们附近停留过夜。
晚上在旷野中行走其实也挺危险的,那些田地高低不平,总是会摔跤,摔得狠了,人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天微微亮时,陈二郎就睁开了眼睛,四处一看,才发现他们并没有跑出很远,而四周都是躺倒的人,有真的再也醒不来的,更多的是和他一样跑累了躺倒在地的。
陈二郎一言不发,摇醒陈二娘,找到方向后拉了她便走。
有人醒来看见,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兄台怎么往回走?”
陈二郎顿了一下便道:“我等要去投奔豫州赵含章。”
地上躺着的人一一爬起来,足有百十来个,当中有人眼睛大亮,“赵含章?早听说豫州安定,不知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听说那边有赈济粮,不闹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