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纯只觉这要求太多,这些朝臣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正要说话,就见赵含章已经将长枪丢给曾越,然后似笑非笑地和苟晞道:“上一个不遵此令的人是王弥,然后他死了。”
苟晞便也将武器解下,并严令苟纯卸掉刀剑。
苟纯瞥了一眼赵含章和傅祗,沉着脸将剑卸下,他觉得赵含章此举是为帮傅祗。
进了皇宫,早早便有人报给皇帝和众臣听。
皇帝亲领众臣站在大殿门口迎接,赵含章抬头看了眼高高台阶上的皇帝,微微翘了翘嘴角,抬脚跟上傅祗和苟晞。
她之前上大殿时,皇帝可没迎接,和王弥一起去工部见皇帝时,他可是安稳坐在上首的。
看来,这位皇帝真的很信任和看重苟晞呢,可惜,他知道现在的苟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正直不阿,清俭忠君的苟晞了吗?
皇帝时隔多年再见苟晞,眼中不由含着热泪。
他们上次见面,惠帝还在世,当今只是个战战兢兢地皇太弟,没有人觉得他能安全的登上皇位,皇帝本人也觉得他登不上。
朝臣百千,但能让皇帝信任的大臣不多,傅祗算一个,除了傅祗,便是苟晞了。
而傅祗只能管些内政,手中无兵无权,所谋所虑都要殚精竭虑,他一直想要苟晞这样可以信任的权臣在身边辅佐。
可惜,他一直被东海王所控制,直到今日才有机会。
苟晞看到皇帝也很激动,一掀袍子就要下跪,皇帝连忙上前扶住他,苟晞却强硬的跪到了地上,“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爱卿快起,我知你已经尽力,如何能怪你?”皇帝一脸感动的将苟晞拉起来,问道:“朕听闻外面还有王弥的三万大军在。”
苟晞道:“已经退去了。”
皇帝大松一口气,握着他的手道:“还是爱卿厉害,你退敌有功,朕……”
“陛下,”苟晞连忙解释道:“王弥大军是赵将军使计退去的。”
皇帝愣了一下后立即看向赵含章,也是满脸笑意,“赵卿果然智谋无双。”
赵含章笑着应下了这个夸赞。
“那洛阳之危算是完全解除了?”皇帝大乐道:“那今日得设宴庆祝才是,也让诸卿见一见赵卿和苟爱卿。”
俩人都笑着应下了。
说是宴会,其实跟朝会也差不多,有许多事要商量呢,比如赵含章等众将士的封赏,以及迁都之事。
宫中有人,只是食物少,但梁皇后依旧使出浑身解数,带着宫人们做出了一顿还算可以的宴席。
皇帝和皇后皆是盛装出席,坐下和苟晞,只不过到底该谁坐左边呢?
为了这事儿,避着赵含章和苟晞,朝臣们在后殿吵了足足两个时辰。
连回赵家梳洗换衣服的赵含章都听说了。
以赵仲舆为首的官员自然都坚持赵含章左一,但更多的人认为苟晞于国的功劳也不下于赵含章,而且,将来皇帝倚重苟晞肯定更多,所以应该他坐左一。
最后还是傅祗道:“但今日是庆功宴,赵含章诛杀王弥,入京救驾,皆是首功,她的功劳,举国无双。”
一直静静站在圈子外的王兴也道:“如今京中的兵势也是赵含章为上,我看她行事有度,但非常果决,何必在此等小事上招惹她呢?”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座次代表尊卑,今日若让她居左,那将来苟将军便落她半步,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
傅祗生气,“苟晞做什么需要名正言顺?”
他道:“身为晋臣,只要听陛下号令便是,何必在这种小事上争个长短?”
暗子
赵仲舆幽幽地道:“诸位,距离开席没多少时间了,还未确定座次吗?总不能等俩人来了再决定吧?”
因为有傅祗和赵仲舆的支持,赵含章还是以微弱的票数取得了左一的座次。
最妙之处在于,她知道此事既不是傅祗透风,也不是赵仲舆告诉她,而是一个叫陈福林的礼部官员来找她,将宫中的座次之争详细告诉她,道:“依我看,将军功勋卓著,居左一是完全不必讨论的,但就因为将军是女子身份,这才惹来非议。”
赵含章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又吃饱喝足,这会儿只是犯困,攻击性不强,所以她就懒洋洋的坐在上首问他,“所以呢?”
“依下官看,将军完全没必要与苟将军争这个座位,因为只要您想,您完全可以坐到更高的位置上。”
赵含章一听,惊讶的上下打量陈福林,“好啊,原来你是来劝我反叛的?陛下身边都留了些什么人,来人啊,把他拉下去给我……”
“不是,不是,”陈福林冷汗直冒,连忙解释道:“将军误会了,下官不是要将军谋反,而是想将军完全可以和陛下同坐。”
“这个提议胆子更大,国有二主,此是乱国根基,更得砍了,来人……”
见赵含章总想不到点上,陈福林不由“哎呀”一声,跪下道:“将军,下官的意思是,您龙章凤姿,完全可登后位,与陛下共享天下。”
赵含章脸上一直带着的浅浅笑容完全落下,垂下眼眸去看跪着的陈福林,直盯得人冷汗淋漓,她这才嗤笑一声,身体前倾,撑着膝盖去看他低下的头,“陈福林,你的确好胆,这个提议,不仅陷陛下和我于不义,害梁皇后性命,还要坏我赵家和傅家几代的情谊,更坏我赵氏名声。”
赵含章脸色一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把手,“说,谁派你来行此毒计的?”
陈福林脸色一僵,连忙解释道:“将军误会,下官是全心为将军和大晋着想啊,将军若能为后,为陛下诞下太子,那如今大晋四分五裂,内忧外患的局面皆可扭转呀。”
当今最大的弱处不就是无权无势吗?
赵含章正好弥补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