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赵含章笑道:“我亲自过去请。”
裴涞连忙和她一起过去。
裴仑也在家中,和夫人迎出来时还有些懵,可惜赵含章当前,他只来得及个裴涞对视一下目光,连话都没能说一句,就领着他们去一个侧院。
那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在极偏僻的地方,裴仑心中惴惴,解释道:“元君家中只余她一人,她不愿与他人同院居住,所以给她找了这个清净之地。”
赵含章点了点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从裴涞家过来的路上她已经了解,裴元君的父亲和长兄都死在了乱战之中,其余兄弟则不知去向,并不在洛阳。
她现在是依附族人生存,赵含章不确定她是否随身带有钱财,但她一个女子,要是没有武力,也没有人手,是保不住钱财的。
这时候依附族人反而是更好的去处。
路上经过的院门全是打开的,这有这个小院子关着门,赵含章站在门前轻轻地敲了敲。
院子里第一时间没动静,她又敲了敲,就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回应道:“谁呀,稍等一等。”
赵含章便停下手,不一会儿院门打开,一个和青姑差不多大的妇人从里面探出头来,她满头青翠,和青姑一样梳着妇人的发型,但身着青灰色的麻布衣裙,手肘处还打着补丁,开门的手粗糙,手指粗大,只一眼,赵含章便知她是下人。
果然,对方在看到她身后站着的裴涞和裴仑时,立即将院门打开,屈膝行礼道:“奴拜见涞郎君、仑郎君。”
裴仑就解释赵含章道:“这是使君,大妹妹呢,快让她出来迎客。”
妇人微微惊讶,目光快速的扫了赵含章一眼,见她含笑站着,便连忙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然后快速入内。
她陪在裴元君身边,基本上不出门,对于赵含章,只在人群中远远的看过一眼,因为离得太远,早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但她手握长枪,目光锐利的扫过他们这些人的感觉她一直记着。
妇人将院门大开着,疾步跑回廊下,对正在缝补衣物的裴元君道:“大女郎,使君来了。”
裴元君的针一顿,然后就转过身子看过去,便看到迎着阳光走进来,正好奇打量院子的赵含章。
赵含章目光与她对上,不由地露出笑容。
片刻后,裴涞和裴仑等人退到了院子外面,赵含章跪坐在临时铺好的席子上,对面跪坐着裴元君。
她的女仆婉姑端了两碗糖水上来,跪在地上给俩人上水,然后就躬身退下。
她站在听荷的另一边,有些忧虑的看了眼坐在树下面对面的俩人。
自王戎放出话不许裴元君再嫁之后,她就被关在后院,再没有出门的可能,几个月前还是因为洛阳大乱,她这才能跟着家人往外逃。
但回到洛阳后,裴家还是惧怕王家的威势,不敢给裴元君说亲,也不敢让她出门。
作为裴元君的婢女,婉姑曾经和两位夫人接触过,想要裴家送他们回河东,在故乡或许能为裴元君说一门亲事。
但她才开了个头就被拒绝了,王衍就算死了,现在王氏依旧是世家第一,他几个弟弟,堂弟,族弟可都在各处任高官要职呢。
而且王家名声极盛,谁敢得罪王氏求娶裴元君呢?
婉姑实在想不明白,赵含章为何会找上门来。
裴元君也不明白
赵含章看了一眼碗中黄色的糖水,抬眸看向裴元君,笑道:“含章来此是求裴女郎出门的。”
裴元君蹙眉:“出门?”
“对,”赵含章道:“裴女郎在后院多年,难道就不想到前院做事,看一看外面的风景,一展自己的才华吗?”
她道:“我想聘女郎做我的书监,这段时日我需要起草的文书很多,偏我那一手字不太拿得出手,而裴女郎的字,我刚刚看过,心折不已。”
二王当国
裴元君诧异的抬起眼眸看向赵含章,捧着茶碗的手微微发抖,让碗中的糖水起了波澜。
见赵含章注视她,她忙放下茶碗,双手交于腹前,但面上恢复了平静,心中却生起波涛,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含章竟会请她出去……做官。
裴元君虽然极力克制,但眼中还是迅速盈满泪水,难掩波澜,“使君……要请我做书监?”
赵含章笑着点头,道:“我身边现在有范颖、王惠风、王仪风和赵云欣等女官,但这远远不够,之前王仪风与我举荐你,又素闻裴女郎有贤才,所以才来相请,还请裴女郎助我。”
裴元君两只手紧张的绞在一起,艰涩的道:“使君年少,或许不知,我曾与王戎之子王绥定亲,自他死后,我便被勒令不得外出,所以……”
赵含章不在意的道:“王戎已经死了,况且,他就是不死,我又有何惧呢?”
裴元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带着些期待和激动的看着她。
侍立在一旁的听荷就道:“裴女郎,先太子妃现在是我们使君的掾史,他王戎昔日是位高权重,但比之先太子妃又如何呢?”
但世家士族中更认王戎的威势吧?
不过,以赵含章这两年的作为来看,她似乎也不是很买世家的账,裴元君攥紧了手,这可能是她惟一的机会了。
一旁的婉姑也眼巴巴的看着裴元君,目露期待。
裴元君抬起头来认真的注视赵含章,直起腰背深深地向前一拜,额头磕于手背之上,郑重道:“承蒙使君不弃,元君必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赵含章忙将她扶起来,露出开怀的笑容,“好,那我明日在赵宅静等裴书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