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垂下眼眸,沉默的躬身回礼。
石勒对他很礼遇,连忙将他扶起来,和他道:“多谢先生提醒,此时的确不宜挑衅赵含章,罢了,我就再等看看,她是否真的能够安定天下。”
她要是真有这个能耐,他效忠于她又有何不可呢?
张宾悄悄松了一口气,石勒是个善于听劝,却又喜欢多思反复的人,赵含章走的时候他还一心把幽州搞好,在幽州站稳脚步呢,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就想起来要跟赵含章夺权了?
张宾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房后叫来长随,低声吩咐道:“去查一查,昨日和今日都有谁来见过使君?”
长随应下,悄悄退走。
长随才走,一个书吏便进来道:“长史,卫郡守来了。”
张宾嘴角微抽,但还是让他将卫玠请进来。
会来刺史府找他的郡守,也就隔壁郡守府里的卫玠了。
张宾长叹一声,叹息的气息还未完全吐出,卫玠便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张宾,卫玠展颜一笑。
张宾只觉得屋子一下就亮堂起来,连透过窗棂显得有些昏暗的光线都变得明亮照人,张宾吐到一半的气就消了。
虽然无奈,可谁忍心拒绝一个美人的邀约呢?
张宾……还是很愿意和卫玠共处一室的。
他笑着请卫玠坐下。
卫玠也在他的对面坐下,和他笑道:“我来找长史回禀一下范阳郡赈灾的进程。”
他道:“百姓饥饿稍减,但此时,一味的分发赈济粮反倒不好管理,所以我想,应该以工代赈,幽州里的人也该用起来了。”
张宾笑着颔首,“使君不日就会下令,命各郡县以工代赈,剩下的赈济粮就以钱买之,这次大将军除了粮食外,还派人送来了大量的赈济银钱。”
全是赵氏铸造的新钱,说真的,虽然朝廷说是征收上来的算缗钱,但张宾怀疑是赵含章自己铸造的钱。
国库那么缺钱,她真的能忍住,一点钱都不多铸造吗?
除了豫州送来的赈济钱,还有他们自己征收上来的算缗钱,幽州现在是穷困,但有钱人还是有不少的。
王浚败得太快,很多士族都没来得及跑,这里面还有因为战祸从冀州跑过来的士族呢,征上来的算缗钱也不少。
这些钱以财务支出,以及赈济款的名目发往各郡县,再由他们组织灾民们干活,以换取工钱,再用钱从衙门里买粮食。
剩下的赈济粮都被放在了衙门里。
全面发展
而百姓手中有了钱,一直紧闭大门,不愿,也不敢开张的商铺也慢慢开了商铺,其中也有些人家开始悄咪咪的出卖粮食,衙门的赈灾压力缓解了不少。
恰在此时,豫州的第二批赈济粮到了。
学堂里出来的学生,不仅赈灾能力一流,搞舆论的能力也是不错的,赈济粮前脚进幽州,后脚就叫他们宣扬出去了,大将军叫人送来了第二批赈济粮,各地县衙过一段时间就能接到粮食,到时候县衙里的粮食虽还未充足到可以任由人吃喝,但活着是不会有问题的。
幽州百姓们对生存的意志瞬间到达一个高潮,为了赚更多的钱买粮食,每个人都努力的干活。
每个县都有专门针对小孩、老人和弱者的岗位在,保证每一个人都能用起来,可以赚到钱买粮食。
同时,各县官吏还鼓动有能力的人出去买粮食,“如今豫州、徐州和扬州都有大批的粮食堆积,只不过军队运送缓慢,又要由州到郡,再由郡到县,所以时间漫长,粮价这才居高不下,若是你们亲去贩粮,不仅自己饮食无忧,还能转手卖给他人赚一些钱。”
他们蛊惑道:“刺史正大力剿匪,听闻冀州的祖刺史行动更加迅捷,刚上任就带着人四处剿匪,如今冀州内的土匪都不敢冒头,更不要说打劫了,冀州如此,豫州更不必说,所以一路上还是挺安全的。”
他们一听现在南方的粮价在两百文一石左右,当即就忍不住心动。
虽然衙门已经在控制粮价,但幽州情况如此,粮价还是很高的。
于是有能力能凑出路费的人,当即结伴去往豫州和徐州。
扬州他们没想过,那是琅琊王的地盘呢。
虽然他们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过,琅琊王和他们大将军不是一伙的,所以他们才不要去他的地盘上买粮食呢,万一两边打起来,他们这些北人被扣住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去豫州和徐州。
幽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被石勒控制的州且如此,并州和冀州恢复的速度只会比它更快。
北宫纯有一颗赤纯之心,他对民政不是很擅长,因此很倚重赵含章分派在各郡县的官员,并将政务上的事情分给了黄安和令狐盛,他则主要练兵,以及做好并州的防守工作。
出乎意料的,黄石和令狐盛在政务上都有一点天分呢,尤其是黄石,用他的话说是,“某虽记性比不得傅庭涵,但看赵氏赈灾、收留流民多次,做什么,怎么做,我还是知道的。”
而且他还不是依样画葫芦,他是有总结的,他道:“大将军曾言,人皆有欲望,我们只要能满足他们目前最迫切的一个欲望便能把握人心,收服了人心,旁的欲望可以用来激励人前进。”
“而今,并州绝大多数百姓的欲望是得到活命的粮食,渡过这个冬天,士族的欲望是得到启用,能在大将军麾下效力,有进阶之道。”
听得只知道练兵打仗和爱民的北宫纯目瞪口呆,然后问道:“大将军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黄石道:“她给军中将官们上课时说的。”
北宫纯:“……那不是针对的校尉和参将们吗?你何时去上的课?”
黄石道:“卑下一直有听,将军您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