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望应下,关了门朝他挥手,笑得眉眼弯弯,“子尧哥拜拜。”
一下得了五万,又将直播平台的钱提现,柳望抱着手机数自己的余额,“个,十,百,千,万,十万。”他又数了一遍,在心中思量着等攒够五十万就可以准备考试了。
正畅想着未来,手机震动两下,公司群里发了通知明天开会。
一看到开会两个字原本雀跃的心情就消失了。柳望烦躁地薅了几下头发,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几圈,又在被子上蹭了蹭脸,这才粘贴复制别人的“收到”发了出去。
开会的时间是十点,柳望到公司的时候是九点四十,一路到了会议室,他先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扫了眼,确认那人不在才松了口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时间还挺早,他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刚给蒋月发了消息说他到公司了,玻璃门就突然被推开了。柳望抬头去看,扬着笑脸打招呼,“哈喽哇,好久不——”看见进门的人的脸时,最后一个字被他咽了回去,转而皱了皱眉,收回了视线。
谢鸣带着墨镜,自顾自地坐在他旁边,“还躲我呢?”
柳望不自在地侧了下身子,“哪有。”
谢鸣笑了声,取了墨镜,“那你倒是看着我说话啊,你这样可是很不礼貌的。”
柳望才不听他的,“那么多空位你非坐我旁边干嘛。”
谢鸣盯着他侧身之后展露在自己眼下的一截脖颈,磨了磨牙,在心里可惜自己暴露的太快了,不然温水煮青蛙迟早让他心甘情愿的答应自己。瞟到他的手机界面,又开始怪他的经纪人,要不是蒋月多管闲事他现在还和柳望在一组呢。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意义,现在重要的是怎么让柳望重新相信他。
于是他拽了拽柳望的衣摆,“别生气嘛,自从上次那事之后你就一直不理我了,我想解释都没找到机会。”
柳望还是不看他,身子却已经坐正了,“那你说。”
谢鸣瞧他这样子在心里笑他好骗,面上却是一派认真,“我一直都没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前男友来着,那天喝多了酒,一时恍惚认错了。”
柳望怀疑地看着他,“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谢鸣的视线在他面上一寸寸扫过,最后落在他唇上,“再说了,那晚我们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亲了亲,”视线接着往下落,像是透过他的衣服又看到了那具白皙的身体,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哑了,“又摸了摸,还——”
“够了!”柳望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眼尖地瞧见玻璃门那边又来了几个人,急得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不准再提那晚的事了!”
“好啊。”被捂住了嘴,但谢鸣还是照常说话,呼出的热气扑在柳望的手心,“那你也不准不理我了。”
柳望被烫的缩回了手,对上他有些暗沉的视线莫名觉得羞耻,偏偏又强撑着,色厉内茬地瞪他,“理不理你是我的事,但你不准再说了!”又坏心思地将手上的水汽尽数在他的衣服上擦干,末了还哼了声。
谢鸣简直要被他可爱死了,手握拳挡在唇前咳了两声遮住上扬的嘴角,“那好吧,那我就只能求求你理理我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柳望凑近。柳望双手抵住他的脑袋,又瞪他,“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谢鸣停着不动,视线微微下垂和他对上,“也不准拉黑我了。”
“好啦好啦,现在就把你拉出来!”
谢鸣这才收敛,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正想和他说换组的事,玻璃门被推开了,柳望便打招呼。
谢鸣不在意地看了眼来的人是谁,点点头算作问好,接着和柳望说话,“那我们还是在一组吧,这样见面的时间多点。”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蒋哥怎么安排呀。”
蒋哥蒋哥又是蒋哥。
谢鸣有些气闷。一说到工作上的事他满心满眼就只剩他的蒋哥了。不过他想起蒋月这个人,又略微放下心,他说自己有个前男友是骗他的,但蒋月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却是真的。
说曹操曹操到。谢鸣注意到推门走进来的人,便扭头去看柳望,果不其然他的视线早就黏在那人身上了。他暗畴着这样下去不行,得找个机会让柳望死心才行。
柳望不知道身旁的人一肚子的坏心思。就像谢鸣说的,自打蒋月推开玻璃门之后,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蒋月了。他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注意到他眼下一片乌青,顿时有些心疼。
以前他没钱租房子的时候是住在蒋月家里的。蒋月作息不规律,工作忙起来一天不吃饭也是有可能的。那时他偷偷摸摸学了做饭想给蒋月吃,被蒋月发现后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但他不死心,后来就说是自己点的外卖,蒋月吃过一次,吃完后说,下次别点这家,难吃的要死。
他还没来得及伤心,蒋月又说,你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基本工资加提成一共七千,我知道有几处不错的房子,要不领你去看看?
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都快溢出来了。柳望表面看起来阳光开朗实则性子敏感,脸皮也薄,被他这么一说怎么好意思再住在他家里,便顺从地搬了家。
十点十分的时候,会议开始了。坐在主位上的老板先说了些官方的话,然后开始讲这个月每个人的业绩了。
一说到业绩柳望就心虚。自打他入了这行后,每月的例会上就老是被敲打。可这又不能怪他呀,柳望觉得有些委屈,让擦边他也擦了,但观众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他也没办法呀。
却没想到这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是在表扬那一组。他惊讶地抬头去看,放映的ppt上显示这一个月以来的打赏收入,在前期平均几百偶尔近千的数额中,前天的数据一飞冲天,直接将他拉到了5。
“大家给柳望鼓掌,希望你再接再厉。”
在一片稀里哗啦的掌声中,柳望下意识去找蒋月。蒋月靠着背椅漫不经心地鼓掌,眼帘半垂着,显然是困极。然而在下一秒,本泛着困意的人却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是在肯定他的努力。
就这么一个笑,柳望却感觉心都快跳的失衡了。他也晕乎乎的回了一个笑。
谢鸣鼓掌鼓着鼓着就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果不其然这人都已经魂不守舍了。他登时便觉得不爽,瞟了眼已经收回视线的蒋月,他撞撞柳望的胳膊,“这次你热度上去了,我们说不准会有合作。”
“都行啊,”柳望神色还恍惚着,“看公司安排。”
最后的时候老板果然点了谢鸣和柳望两个人。谢鸣算是大网红了,走在路上都会有人认出来的那种,长期占据打赏榜单第一名,常红的人和热度正高的人炒一下绝对吸引流量。
谢鸣正高兴,还没来得及和柳望多说几句话,就看见蒋月只不过朝柳望勾了勾手指,他便眼巴巴地跑过去了。他站在原地想着那个计划应该要提前一些才行。
两人到了办公室,蒋月坐在椅子上揉揉眉心,看了一眼乖巧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眼,将他和那天给自己发消息的人对上号,然后开口,“你去见粉丝了?”
“嗯。”柳望说,“那晚他打赏了六个别墅,我就和他聊了几句。然后他就问我接不接业务。”
蒋月眉心一跳,“什么业务?”
柳望一下就有些张不开口了,但对着面前这个人他也撒不了什么慌,最后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他以为我是做那个的。”又飞快地补了句,“但是我拒绝了!我就唱了几首歌,别的什么也没做。”
像是生怕自己生气一般。
蒋月对上他眼巴巴的视线忽然就冒出这么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出又想起很久以前这人从厨房把菜端出来的场景,那时他好像也是这样。微红着脸叫他蒋哥,然后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自己,说,我做了点菜,你要试试吗?
蒋月拒绝了。
于是他便瞧见柳望眼里的那点期盼变成了难过。他看着他像小狗一样垂下头,先是慢吞吞地说“那好吧”,接着又把菜用保鲜膜封好放冰箱。冰箱门关好后他转过头,面上的笑意几乎让蒋月以为自己刚刚看见的难过是错觉。
他说,那我就只好下次热热再吃啦。
蒋月没有蠢到问他为什么不现在吃。通过厨房门口的垃圾袋不难猜出他肯定试过很多次。
他那时只是面色平静地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卧室。其实在心里却在嘲笑他,或者说是在嘲笑自己,只知道一味付出爱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蒋月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工作上。想起老板的吩咐,他对着两人的时间表看了眼,说,“这周之内你先和谢鸣拍个视频预热一下,等下周你们再一起直播,具体时间等我通知。”
“好。”柳望应下,略有些踌躇地看他。
蒋月抬眼看过去,“还有事?”
柳望摇头,“没事。”嘴上说着没事脚却停着没动一下。
蒋月迎着他的视线忽然心里生出股烦躁,不轻不重地将报表扔在桌上,尽量用温和一点的语气说,“没事就先走吧,我还有事。”
这句话一说出来蒋月便瞧见他面上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了,他磨磨蹭蹭的应好,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蒋哥你多注意休息,你有胃病别忘了吃饭。”
他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蒋月却听得很清楚。或许是得知了江淮楚即将回国的消息,所以他对这些话也变得敏感起来。柳望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以前的自己,他开始后悔当初因为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心让柳望住进了自己的家。
他想向江淮楚证明自己不是没人喜欢,自己追他那么久也并不是就非他不可。所以他收留柳望,教他唱歌,教他写歌,这些一切在柳望看来是美好的回忆的东西全都是蒋月的精心设计。
他最知道怎么俘获一个孤寂太久又恰好无助的人的一颗真心。他俯视着柳望的一切,他的爱意对于蒋月来说唾手可得。他在一个可怜人身上寻找被江淮楚拒绝后岌岌可危的自信心,然而等真的拿到这份爱,他又觉得茫然。
“所以呢?”他和江淮楚的最后一次见面,江淮楚问他,“那个小孩很喜欢你,所以你很开心吗?”
蒋月想说自己当然很开心,对上江淮楚的视线却像是哑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淮楚接着说,“蒋月,你这种行为很令人不耻。你欺骗了一个无辜的人,你有没有想过等某一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会有多么难过?你没有。”
在蒋月的记忆里,江淮楚一向是温柔的,但此刻的他面色冷下来也带着他都不敢对视的凌厉。他听见江淮楚说,“我从前说你自私,现在看来,你还是自私,自私到恶毒。骗取别人的真心,你总会得到报应的。”
后来江淮楚就出了国深造,蒋月再也没和他见过一面。接着他便让柳望搬出去了。
蒋月从没将他那句报应当真,然而在今天,他迎着柳望的视线,脑子里回响起这句话,头一次心跳漏了几拍。
而柳望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自己的话没得到回应,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是习以为常,便自己关了门出去。一出去就给他吓一跳,谢鸣蹲在地上仰头看他,语气幽怨,“你可算是出来了。”
柳望便伸手拉他起来,“还有事?”
谢鸣站起来后反客为主,直接搂上他的肩,“感情我在会议室里和你说的你一个字没记?”
柳望茫然地眨眼,“除了拉黑还有别的事吗?”
谢鸣气得咬牙,“我让你给蒋月说咱两分一组的事你忘了?”
提到蒋月柳望就记起来了,他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想将谢鸣的手臂甩下去,却没如愿,只好任由他,然后说,“我不是说了这事得看蒋哥安排嘛。”
“看蒋月安排是一回事,”谢鸣的手骤然收紧,两人停在拐角处,他几乎是将柳望一整个搂在了怀里,语气阴恻恻的,“你和他提没提又是另一回事了。”
柳望装傻,“啊,这个嘛,我忘了……”
“我就知道!”谢鸣黑脸,“你和蒋月待在一起能记得什么!”
虽然有些不开心蒋月也被说了,但为了安抚他柳望还是说了这次公司的安排。果不其然,谢鸣又开始高兴起来了,他一边盘算着时间,一边又在心里计划着什么时候让蒋月和江淮楚见上一面,若是可以的话,柳望这个小傻子也得在现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