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
蓝忘机再次唤了一声,魏无羡这才止住了哭声,睁着水汪汪的泪眼看向蓝忘机,抽泣着等着他的解释。
“不是嫌弃,”蓝忘机说的格外郑重:“只是我们相遇的时间并不是此刻。”
魏无羡不明白,奶声奶气的“嗯?”了一声。
“我们会在姑苏相遇,相知,最后结为道侣。这是事实。只是现在,你要和魏爷爷在一起,这样在以后才有机会与真正的我相遇。”
一个可以抱你、安慰你的我,而不是现在无能为力犹如废物的我。
小魏婴终于平息了伤心的情绪,他抹掉眼泪,思考了一会儿,对找魏爷爷这件事也不再抵触。
“那你有什么印记吗?魏婴怕以后找错了人。魏婴答应了你,只能做你的道侣,不能做其他人的道侣。所以长大后不能认错人的。”
“我背后,有戒鞭的疤痕,不过……”
后面的话蓝忘机止住了,毕竟他不是一开始就有戒鞭痕的,而是遇见魏婴之后才有的印记。
小魏婴追问:“不过什么?”
蓝忘机便道:“不过,戒鞭痕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记住我的名字。”
魏无羡乖乖点头,刚哭过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却固执的回答:“我早就记住了,大哥哥你叫蓝湛,家住在姑苏,以后会和我相遇,还会和我结为道侣!你放心,等我们找到魏爷爷,我就会立马去找你的!”
蓝忘机笑了:“不用着急,等你十五岁,就会遇到的。”
忽而,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蓝忘机突然意识到以前魏婴一直固执己见的向自己争辩,说梦中人就是蓝湛这件事。
“蓝湛,他就是你。你在梦里说过,你来自姑苏,你说你叫蓝湛,你说你是我未来的道侣,你说你在等我。”
“九岁时我发了一场高烧,除了被狗咬和捡垃圾,其余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也是那年开始,我便开始做梦。我猜到,那些梦便是我九岁前的记忆。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机缘,但蓝湛,那个陪我一起流浪,帮我赶走恶狗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你。”
“没有旁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这段时间他为了让小魏婴找到饭吃,费尽心思,又教他如何修炼如何保护自己,却忘了这段穿越时空的奇妙经历,曾在过去与魏婴的争吵中暗示过!
原来,以前的自己是这样的可笑!
他竟然还因为这件事情,怀疑魏婴喜欢别人,还与他争吵!
此后,蓝忘机对魏无羡越发的好。他知道,他在此时对魏婴的好,都有可能在未来反噬到自己身上,形成对比,让魏婴心伤。
可他没办法,他没办法弥补未来的魏婴,只能弥补现在的魏婴。
蓝忘机没再提寻找魏爷爷的事情,他全心全意地陪着魏无羡在云梦流浪。
小魏婴也没闹过脾气,更加听话。
蓝忘机教他怎么捕猎小动物,怎么辨别能吃的植物果实,怎么修炼用灵力抵御严寒酷暑。
他们一起到过丛林,看见过夜晚中在林子闪烁的萤火虫;他们一起去过湖边,闻过阵阵荷花清香;他们一起在寺庙做义工,吃过流浪以来第一顿热腾腾的清汤面。
渐渐的,时间到了。
魏婴已经九岁了,蓝忘机开始奢望,若他就这样陪在魏婴身边,也很不错。
不过蓝忘机还是想带着魏婴去一趟魏爷爷所居住的城市,如果这次还遇不到,蓝忘机便打算自己陪在魏婴身边,就算是魂体也无所谓。
可变故发生了。
魏婴因为卖了在山里采的草药有了钱,他买了他一直想吃的烤肉,仅是一小块。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有好几只狗冲魏婴跑来!
准确的说,是朝烧烤摊跑去。
这家烧烤摊主心善,每天都会留些猪下水喂流浪狗,渐渐的,这几只狗每天都会出现。
魏婴看见狗,吓得脸色苍白,立马跑到蓝忘机身后!
其中有一两只狗看到了魏婴手里的烤肉,讨好的看着魏婴,朝他慢慢走去。
“滚!”
蓝忘机怒吼一声,两只狗停下,可他们见蓝忘机没有动作,大胆的朝魏婴的方向走去,想蹭一蹭魏婴的脚。
魏无羡吓得立马跑了!
两只狗也穿过蓝忘机的身体,朝魏无羡追去。
它们没有恶意,可却导致了最恶劣的情况!
一阵马嘶鸣声刺耳地钻入,人群发出尖叫惊呼。
蓝忘机转身看去,就看见方才还因为用自己劳动赚钱买肉而高兴的魏婴,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烤肉跌在地上,粘上了尘土,也粘上了鲜血!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蓝忘机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没有尊严的祈求,他一个个的恳求,可每个看热闹的人都穿过了蓝忘机的身体,包括方才那些狗。
强烈的无力感彻底推翻了他之前的妄想。
他竟然还敢奢求和魏婴一起生活!
在魏婴受难时,他拿什么拯救他?
“救救他!”
没有人听到蓝忘机的近乎绝望地哀嚎!
最后,蓝忘机绝望地守在魏无羡身边。
小魏婴头部在流血,身体动弹不得,他疼得快要晕死过去,可小魏婴却没哭,他喃喃低语,蓝忘机伏低身子才听清。
“蓝湛,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抱你了?”
蓝忘机落下泪,他多想抱着魏婴,帮助他,可他只能在这里像废物一样恳求!
对了!
魏爷爷!
还有他!
“魏婴,等我。”
蓝忘机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马车的主人嫌耽误事,问了周围,确定是个无人认领的孤儿,便扔在路边,继续前行。
方才的烧烤摊主还想着找大夫,被周围的人劝住:“你别好心,他伤成这样怕是活不成了。你家里还有孩子要养,这要是花钱治他,哪里经受的住!”
想到自己的孩子,烧烤摊主也犹豫了,他扯下自己盖菜用的布,盖住了小魏婴的身体,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这个方才还为一块肉高兴的小孩,已经奄奄一息,成为路边无人问津的“垃圾”。
这次蓝忘机再去宅子时,还未到达,就看见两个他熟悉的人影。
魏爷爷是四十多岁的模样,比他初次见面的时候年轻很多,没有白发。两人的鞋都带着泥,可见也是四处跋涉,才到这座城。
蓝忘机立马飘过去:“救他!救救魏婴!”
可两人听不见。
蓝忘机的目光落在蓝景仪背在后面的琴,瞬间有了主意。
魏爷爷是老宗主,一定听得懂琴语!
一直问灵的蓝忘机,变成了被问灵的对象。
可自己启动问灵和被蓝家人问灵是两个概念。
蓝家人问灵,会赋予灵物弹奏琴弦的能力。
若蓝忘机生为灵物自己主动弹琴,消耗的是他自己的灵魂。
蓝忘机管不了那么多,他抬手,穿过裹琴的布匹,用自己的灵魂拨动了几下琴弦。
“救命!”
琴无故作响,蓝伯停下了脚步,蓝曦臣死寂的眼有了光亮,当即反应过来:“问灵!”
两人也不管周围的闹市,蓝景仪席地而坐,点香,取琴,开始了问灵。
蓝忘机方才因为消耗了自己的魂力,整个人越发透明,蓝景仪开始问灵,他才好多了,指引了他们地点。
叫魏婴的孩子,前面第三个路口,左转,受伤。
蓝忘机刚弹完,蓝曦臣便不顾形象的跑过去!
蓝忘机心里有些莫名,没等蓝景仪的问灵香灭,也跟了过去。
他飘过去时,看见蓝曦臣脸上不是怜悯同情,而是庆幸和自责,还有失而复得。
“阿羡,我终于找到你了。”
语气里满是爱意。
蓝忘机难以置信地盯着蓝曦臣的脸。
阿羡?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老宗主……阿羡……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传闻老宗主喜欢过一个男人,老一辈的蓝家人都知道,可真正见过他的人很少,只听别人说他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等到蓝青蘅掌权,老宗主的势力被替换,传说传下来,只剩下个“阿羡”这一名字。
原来如此……
魏忆婴……魏忆婴……魏忆婴……
这个名字被蓝忘机反复琢磨,想到那时魔兽自爆空间扭曲,魏婴应当和自己一样穿越了时空。
蓝忘机越想,心就越疼!
不是吃醋,而是心疼他的魏婴。
他死后,魏婴再次遇到对他全心全意的人,可现在看来,结局比他还要悲惨。
他的魏婴,本该被人宠着,潇洒恣意地活着!
可现在,无论是他,还是蓝曦臣,都成为了魏无羡一生的痛点。
魏无羡被蓝曦臣抱到了医馆,可太迟了,蓝曦臣不得不用了灵力。
这一切,蓝忘机都看在眼里。
蓝曦臣不顾一切的坚决,也在蓝曦臣动用灵力时,肉眼可见的衰老。
等蓝景仪赶到时,他当即推开了蓝曦臣,自己用灵力补上,护住魏无羡的心脉。
蓝景仪呵斥了几句,蓝曦臣一副为了魏无羡其他都无所谓的模样。
那一刻,蓝忘机明白了为何蓝曦臣会比同龄的修仙者年老的原因,也明白了他对魏婴的情意。
蓝忘机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只一心守在魏无羡。
可他等到了命中注定发生的悲剧。
因为头部受伤再加上伤口发炎导致高烧,等魏婴醒后,他忘记了九岁前的事情。
同时,他也看不见蓝忘机,更听不到蓝忘机的声音。
世界,彻底抛弃了蓝忘机。
在最后消散的时候,他亲吻着小魏婴的额头,留下最后一句遗言:
“魏婴,我等你。”
虚无缥缈的低语伴随着一阵带着檀香味的风吹入魏无羡的耳。
“我等你。”
小魏婴迷茫的看着周围,除了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蓝曦臣,没有别人。
他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自从魏无羡在自己怀里消散,蓝曦臣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不再管理宗务,一味追求能够穿越时空的法术,不修边幅,昼夜不眠。
蓝景仪和蓝青蘅一直被关在门外,想见蓝曦臣难如登天。
某一天,蓝景仪送饭,忽而看见房间闪过一道光。唯恐蓝曦臣出事,蓝景仪也顾不得规矩,当即破门而入。
整个寒室中间被腾空,空地上用鲜血画上了奇怪的阵法,而蓝曦臣却不见踪迹。
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零散在阵法旁边的纸页吸引了蓝景仪的注意。
纸页上的字迹是对阵法的解析。
这是一个以人鲜血为笔、寿命为引的阵法,可以扭曲时间空间,但维持时间仅是现世的一天。
一天,是用一年的寿命作为交换。
疯了!
蓝景仪恨不得立即毁了这些邪门的东西,可他忍住了,局促不安的守在阵法旁,等着这一天的时间过去。
果如记载,一天一过,蓝曦臣再次出现在阵法中央。
此刻的蓝曦臣是梳洗打理干净的蓝曦臣,虽身形清瘦面色苍白,但他在出发前极为认真的打理自己,准备去见自己的爱人。
可这个阵法没办法固定时间点,只能确定一个时间段,随机传送。最重要的是,时间流速不一样,在另一时空蓝曦臣只过了一刻钟,可在他的时空,已经过了一天。
“宗主!”
蓝景仪连忙迎上去,蓝曦臣恍若无闻,他在地上的纸张中找到一页记录时间段的纸,认真的记下这次前去的时间。
“宗主!”
蓝景仪又唤了一声,蓝曦臣这才恍惚的看向他。
“你已经很久没管过蓝氏了。”
蓝曦臣听到这件事就耳鸣的厉害,他继续记录,蓝景仪直接上前夺过笔:“宗主!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蓝曦臣瞬间僵直地站在原地,目光涣散,可渐渐地,他找到了反驳的点:“不,阿羡说过,他在未来。他在未来等我!”
蓝景仪见他这般痴魔,心里恨起了魏无羡,他宁愿魏无羡说他死了!
可转念一想,若这样说,蓝曦臣指不定就会追随而去。
蓝景仪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宗主,不止是他。姑苏蓝氏上下也都在等你,他已经走了,可我们还在!”
无形的压力逼迫着蓝曦臣,迫使他做出选择。或许换作从前的蓝曦臣,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姑苏蓝氏。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没有扶起蓝景仪,而是从他手里重新拿过毛笔。
蓝曦臣取了一张新纸,在上面书写,完成之后,连同宗主印一同摆在蓝景仪面前。
“这样可以了吧。”
不可扭转的决心,如何会因为区区蓝氏而消散。
更何况,这把枷锁,蓝曦臣经营了这么多年,他上对得起父母师尊,下对得起蓝氏子弟,也是时候甩掉了!
蓝景仪接过纸,那上面写着冠冕堂皇的话,华词丽藻,让人一看就觉得敷衍。
最后一行字:姑苏蓝氏宗主之职由蓝青蘅接任。
甩开了枷锁后,蓝曦臣彻底杜绝了外面的一切。
无论蓝景仪和蓝青蘅如何劝,依旧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