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守约揽了铠于窗边落座时,楼下才刚咚咚咚地敲响预示着武林大会开幕的鼓声。
订到昭然楼三层视野最好的天字间并没费朱雀尊上什么功夫,但如何编个合理的缘由、顺理成章地拐铠跟他来昭野,才真正让百里守约犯了难,伙同百里玄策绞尽脑汁地编了几十个理由又一一否决,好不容易想到个靠谱点的打算实践,谁知他这边刚开口提“不如我们去昭野”,连编好的理由都还没张开口,那边铠已经品着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了句“好”。
百里守约感动得七荤八素,当即亲着人就要往桌上压,衣服扒到一半,正赶上百里玄策出了主意后不放心、跑过来刺探“敌情”,三个人面面相觑间,铠无地自容,只差遁地。
百里守约把目瞪口呆的弟弟支走后,又搂了人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再三保证百里玄策绝对已经成年了所以他们两个人亲热并不会带坏任何一个小朋友,才终于又回归正题,接着共赴云雨。
思及此,百里守约望着中央印了方正“武”字的擂台,出神地溢出一声轻笑。
“你在笑什么?”他望向窗外的目光太过于柔情,让铠也不由好奇起来,但当他顺着那人的视线望过去时,就只看到视野正中那个偌大的比武台,之上除了两个击鼓的彪形大汉外,并无他人。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百里守约看向他,眼神中的柔和未减半分,甚至还多了些许隐忍的炽热。
铠被他看得面红,轻咳一声,转过头去盯着窗外。
百里守约兀自盯着铠,又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震耳欲聋的擂鼓声骤然停止,铠也被他看得越来越不自在,才如梦初醒般转头望向窗外,启唇低声道:“阿铠,开始了。”
百里守约不对劲。
那位姓岳名昆的武林盟主在擂台上叽里呱啦说个没完的时候,他还一切如常,之后开场表演、跟之后其他几人上去比试的时候,他也仍是一派平静,但当那位号称岳盟主的入幕之宾、名为莫枭的青年人轻巧地飞落在擂台上,引发一阵阵叫好的时候,铠便明显地感觉到了,百里守约很不对劲。
铠并非师承朱雀楼,目力身法并不及百里守约,更擅长近身作战,故而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他看不清莫枭的脸,但却从他与人比试时的一招一式间,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莫名熟悉。
那人身形轻便,衣袂上下翻飞,躲避对手的攻击时仿佛戏耍对方一般,常让他的对手如无头苍蝇般摸不着半片衣衫,最终发了火提了武器盲目地猛冲过去,却正如瓮中之鳖,反被他轻松一招擒下。
场下又爆发出一阵如雷喝彩声,铠能感觉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百里守约此时虽还执盏饮茶,面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实则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他在紧张什么?
不露声色地看楼下那玄发白衣的莫枭又打败一个挑战者,铠抿唇,感觉身旁人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是……怕他会输吗?
一个想法跃然跳入脑海,随即便在他心上扎下了根,如肉刺般,带来莫名又剧烈的憋闷与不爽。
那百里守约此行,是专程来看他的吗?
如有默契一般,那立于台中的白衣人仰起脸,正望向此处,铠不确定他是否与自己对上了视线,但却能笃定他的目光对上了百里守约的。
因为他身边那人,即便外表看来仍波澜不惊,但与铠过于相贴的距离,还是轻易便让铠捕捉到了他在那片刻间的陡然僵硬。
而铠几乎是在那一刻蓦然想起,莫枭那飘逸灵动的身法,跟那不紧不慢却招招精准的出手方式,倒是像极了——
百里守约。
如果说方才他还能强装淡定的话,当铠突然一声不吭地踩了窗沿,直接从三楼一跃而下落在擂台上时,百里守约几乎完全失了惯常的冷静风度,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尽管那瞬间很想跟着跳下去把铠直接拉走,但那人在落地后回身望向此处的冷冽眼神却生生制止了他,百里守约不知道他能否看见自己此时的表情——想必不会太好看——而铠已然转过头去,执剑向擂台对侧悠闲立着的莫枭拱了拱手。
与方才不同,百里守约再没半分心思在其他人身上,目光瞬也不瞬地紧紧追随着铠,生怕他突然从眼前消失似的。
而身处擂台的铠拔剑挥过去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了异常——这名为莫枭的年轻人对上他时,并不像之前那般一直以守为攻,反倒是主动出手,招招紧逼,甚至,直捣要害。
他想要自己的命。
电光火石间骤然认清了这一点,扭身躲开直刺心脏的一招,铠咬紧牙持了剑,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点到为止地被动防守,而是转守为攻,以更为猛烈的进攻势头,来化解对方招招致命的攻击。
莫枭实力并不如自己,铠可以肯定,但他却逐渐觉得力有不逮,而这原因与其说来自于对方的压迫,倒不如说,完全来自于他自己。
手中的剑还在挥,他却逐渐支配不了自己的肢体,仿若野兽般全凭本能行动。脑海中骤然挤入许多不属于他记忆的片段,排山倒海般吞噬了他的思绪,恍惚间,他看见猩红的血月,堆积如山的尸体,永无止尽的鲜血,少女嗜血的剑,和那双哭泣的眼……还有,那张狞笑着的男人的脸。
剑尖骤然没入人体发出噗嗤声响,潮湿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洒了他一脸,铠震惊地抬头,被鲜血染红的眸子却只看到面前那人模糊的脸,和无比清晰的,嘴角那抹残忍狰狞的笑。
杀了他。
记忆中那张可憎的脸与面前人的终于全然重叠,感觉到不知为何的坚硬铠甲覆上肢体,铠被无尽混沌吞噬的大脑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必须要,杀了他。
“怪物!”
“杀了他!”
“快杀了他!”
百里守约对四周嘈杂的呐喊置若罔闻,挡在莫枭身前,专心抵御来自面前身披魔铠的人暴戾的进攻。
是他没能来得及。
即便变故发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掷出暗器,却也只打偏了铠直刺向莫枭心脏的剑,没能阻止那剑尖穿透莫枭肩头,反喷了铠一脸的血。
好在当那人被魔铠完全覆盖的一瞬间,百里守约已经从楼上飞身跳下擂台,拦下了他再次刺向心脏的那一剑。
若论近身搏斗的机巧,连朱雀尊上对上铠,也只能甘拜下风,好在他如今已然丧失理智、技巧全无,只知盲目向莫枭挥砍,数招间,反而还让百里守约逐渐寻到了破绽、转占了上风。然纵使铠此刻已完全被冷硬的盔甲覆盖,他仍不敢贸然出手,生怕伤着了内里那人,只能一手抓了莫枭未受伤的肩,拎带着他躲避杀招,与那煞气有余、却灵敏不足的魔铠满场周旋。
“尊上收了在下的令牌,还依其中手信特意来寻在下,”莫枭被他扯着东躲西藏,虽屡次死里逃生,却难免被锋利剑气划得伤痕累累,但即便如此,还是主动跟百里守约闲话道,“如此记挂,当真令在下受宠若惊。”
冷哼一声并未接话,毫无怜惜地扯了莫枭的衣领,把他要害处从铠剑下移出来,任由剑刃划破他的肌理,百里守约偏头,见那人因疼痛泛了冷汗的脸,面色不善地沉声道:“既是你害他如此,现在有何法可解?”
“连神通广大的朱雀尊上都拿他没辙,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比起百里守约的急切,屡屡命悬一线的莫枭倒显得逍遥,他注视着迎面攻来的魔铠,脸上又一次现出狰狞笑意,“呵……不如等他体力耗尽而死,自然便解。”
“他若真活不成,”百里守约闻言蹙眉,拽了他衣领的手一拧,转瞬便掐在莫枭脖子上,“我倒不如,现在就送你去死。”
那人虽仍在帮他躲避攻击,收在颈上的手指却渐绞紧,再一次直面那红眸中燃起的疯狂,莫枭只觉头皮发麻,兴奋异常。但氧气正快速从肺部抽离,窒息让他双眼迷离,只好试图掰开百里守约的手,从喉咙勉强挤出点声音:“一、一刻钟……自然……便好……”
百里守约蔑嗤一声,放开钳锁的手,又改为抓他的衣襟躲闪。他暗自估摸了一下时间,约近一刻钟时,果然铠劈面而来的攻击变得迟缓了许多,而在某一次进攻后,面前的魔铠脱了力一般,向后轰然倒去。
毫不犹豫地松了手,把遍体鳞伤的莫枭掷在地上,百里守约闪身过去,在铠倒地前把人稳妥地收入怀中。那魔铠正化作点点蓝色光斑消散,他垂下头,极尽怜惜地抚上那随之露出的、如纸般苍白的英俊面孔。
怀中人浅蓝的眸子半撑开一条细缝,毫无血色的薄唇艰难地颤动了半晌,才勉强发出两个几不可闻的音节:“守约……”
“阿铠,你先睡吧,”百里守约咬了一颗心丹,低下头用嘴喂给他,运功助他化了以护住心脉,末了,又轻缓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柔声承诺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且慢!”
百里守约刚抱着铠站起身,便有一人跃至擂台之上,拦在面前几步,正是方才开幕时发言的当今武林盟主——岳昆。而那岳盟主还未及有甚动作,倏然无声间,于四面八方天降了数位头带朱雀冠饰、着了广袖长袍的玄衣人士,如堵坚硬的墙一般,牢牢地拦在了他与百里守约之间。
只见为首那位一撩衣摆,便对擂台中央那人单膝跪下,伏身作礼:“昭然楼楼主凌渊参见朱雀尊上,属下来迟,望尊上恕罪。”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玄衣人整整齐齐地跪倒一片:“望尊上恕罪。”
见得这一出,岳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微俯下身,也抬手冲那人拱手一礼:“原是朱雀楼百里楼主驾到,岳某招待不周,万望海涵。”
“不必。”
百里守约心思全系在怀中人身上,连眼都未抬地抛出一句,不知是在回谁。
“把莫枭带回去,切记,别让他死了。”他偏头扫了一眼倒在旁侧地上咳个不停的莫枭,便又把视线放回怀中人脸上,头也不抬地吩咐着,“把扁神医请去盘……罢了,本座现在自去找他。”
“是,尊上。”
见他这就要走,岳昆忙上前一步,高声道:“百里楼主,请留步!”
百里守约本想直接运起轻功抱铠跑路,却又怕这人突然发难来拦,打斗中误伤到铠。他方下已探过经脉,知怀中人并无性命之虞,却到底昏迷不醒,自是心下焦躁烦闷,开口更是冷淡入髓:“怎么,你要拦我?”
“百里楼主若是执意要走,岳某自不会拦。”听出他话中的不耐,岳昆话锋一转,望向他怀中人,“只是……这位若是就这么走了,只怕会引发众怒,徒增祸患。”
“他分明是妖怪!”
“不祥之人只会为祸武林!”
“杀了那个怪物!”
“杀了他!”
似验证他所言,台下七嘴八舌的讨论最终交汇成一片索命的狂欢,百里守约静立于风暴中央,身形半分未动,只面无表情地冷眼扫视了一圈那聚在擂台下的“名门正派”,而那些人对上他的眼神时,均不由自主便偏过头去,敛了声音。待到一圈望过去后,方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竟已变得鸦雀无声——
不过是一群人面兽心、畏首畏尾的豺狼。
“好一个引发众怒,徒增祸患!”百里守约冷笑一声,讥诮道,“本座亦非常人,岳盟主可是打算一网打尽?!”
“百里楼主乃珍奇灵兽所化,风华绝代,四海皆知,岳某亦是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岳昆先是阿谀奉承他一番,又看向被凌渊反手擒住狼狈不堪的莫枭,意有所指道,“岳某虽与莫少侠结识不久,但感其良善,百里楼主这般迁就出手伤人者……怕是有失公允。”
“那岳盟主又可知,你眼中那‘良善’之人,曾因私心偷盗他族秘宝,致人满门被灭?”连余光都未施舍予莫枭,百里守约不屑地冷嗤一声,“况且,此人乃朱雀楼叛徒,本座不过清理门户,还望岳盟主莫要多管闲事!”
“可……”岳昆不敢真正驳他面子,却又不愿在江湖人面前折损面子、放他全须全尾地离开,一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而此刻,怀中人眉头蹙起,溢出一声微弱呻吟,似在隐忍莫大痛苦,百里守约顿时心疼至极,恨不能以身代之。
“话已至此,不必多费口舌,”他耐心全然耗尽,周身气场陡增,狼尾在身后高竖,再抬头时,赤红血眸中,已是杀意凛然,“若谁想动他,便踩着本座的尸体来!”
岳昆被他那恍若野兽般嗜血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生怕他成魔血洗当场,只得暗自抹了把汗,低头拱手一礼,不再言语。
百里守约再不看他一眼,抱了人凌空而起,睥睨当下,果然方才那义愤填膺的人群中,蠢蠢欲动者有之,却无一人敢真的上前阻拦。
朱雀尊上轻蔑一笑,红白长袍转瞬便于众人视野中消失殆尽,唯余一句入密传音,久久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若犹有人欲论‘公允’,盘阳宫中,陵光殿上——本座百里守约,静候诸位驾临。”
铠走在一条宽阔却寂静无人的道路上。
今夜的寒星殿似乎过于静了,殿门口跟道路旁惯常点着的灯也暗着,唯有天上的月孤高地悬着,泛着不详的红光。
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于是屏了呼吸握了剑,放轻脚步,向内院行去。
然后,他看见水。
远看漆黑如墨的水,汇成一道溪流,顺着青石板路流淌到他脚下,浸透了他深蓝色的鞋靴,映着月色,泛出黏稠刺眼的红。
那是血。
无穷无尽的血,在脚底飞速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在他未来及挪动之前,就将他狠狠卷入,在漫长的窒息过后,他被甩入了另一个地狱。
横尸遍地。
血液染红了族人标志般银蓝的长发,他们的肢体散落了一地,杂乱无章地堆叠在一起。
而立于尸体中央的人影跌跌撞撞地直起身,提了剑向他猛冲过来,抬手,便是一道锋芒毕露的冷刃刀光。身体在有意识前已经动起来,他持剑去挡,剑刃相接擦出刺耳巨响,于月辉下摩擦出刺目银光。
在那光芒中,他看到一双赤红混沌的眼,跟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本该美丽动人的,此刻却宛如修罗鬼煞的脸。
紧接着,那画面又一翻转,依旧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却在宛若破碎般地哭泣着,那之后,镶嵌其上的浅色眸子被绝望浸透侵染……最终,画面中唯余下她猛然提剑划向自己颈前时,那锋利决然的冷光。
露娜——不!
铠猛地睁开眼睛,从梦境中陡然惊醒。
大脑从混沌渐至清明,情绪却仍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那罪魁祸首的名字被他含在齿间咀嚼,每一个字都咬出了凛冽杀意。
“莫、枭。”
铠缓慢地转过头,对上床畔百里守约由方才的惊喜、一瞬间变得错综复杂的目光,如立下血誓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铠总共昏迷了七日。
这些天里百里守约几乎摈弃了一切杂事除了那些不得不由他出面打理的,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照顾他,仿佛生怕那人只一个转眼,便从自己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神医扁鹊长叹口气,丢了句“病可医,痴人难医”便甩手走了,留下一纸药方、和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灵丹草药。百里守约不肯假他人之手,自己对着方子细致入微地分门别类,再一个个抓了熬了,每天准时准点地用嘴给犹在昏迷中的铠喂进去,顺便再在那仍无甚反应、却终于日渐有了些血色的薄唇上多厮磨片刻,偷一缕香。
开始倒还好,百里守约每天自顾自与他说些闲话故事,描摹他安静舒展着的眉眼,听着他隐约却有节奏的心跳,虽难免急切,倒也算心绪平和。只是待到第四日,偌大房间中仿佛永无止境的静谧几乎淹没了他,心间愈演愈烈的恐惧快要把他吞噬,只好抓了铠的手兀自强撑着,摸着那人的脉搏不肯松手,哪怕一瞬间的停跳,都能让他从因太过劳累而不觉陷入的浅寐中惊醒,倏然间便困意全无。
最后两天时,铠不再安静地睡着,却也没能真正醒来。
他像被魇住了似的,总是眉头紧锁,面色惨白,连呼吸也时急时缓,口中不断溢出含糊的梦呓,百里守约哪怕凑在他唇边去听,也很难分辨出那些难懂的破碎音节到底说了什么,却能读出那语气中的挣扎、茫然,与撕心裂肺的痛苦。
见他痛苦,他便也只能握了他的手,跟着他一起痛。
扁鹊又来看过,没提别的什么,只道“无碍,他快醒了”,随即又看向这些日子里失魂落魄的百里守约,出口毫不顾及情面:“有病就得治——我倒觉得跟他比起来,你像是疯病更重些。”
许是得了个还算好的消息心情不错,百里守约虽被那毒舌神医噎了半晌,却难得没有反驳,甚至把人送走后,还特意主动去沐浴梳洗了一番因疏于打理而略失光泽的头发和尾巴,又从内到外地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才又趴回铠床边,望眼欲穿地等人醒过来。
在第七日的傍晚,铠终于睁开了眼睛。
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百里守约如坠冰窟。
他想起来了。这是百里守约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便是——当初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阿铠……”片刻便收敛了脑中繁复思绪,他殷切地迎上去,把欲起身的铠扶起来,让他顺势靠坐进自己怀里,倚上自己胸膛,竭力隐去声音中莫名的颤抖,“你都记起了什么?”
“我之前竟能忘了……”铠闭上眼睛,眼前便清晰地浮现出那尸山血海的画面,他没去仔细描绘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血腥的记忆,只用几笔寥寥带过,却依稀可见其中惨烈,“莫枭偷窃灵铠,惑我幼妹,致我亲族覆灭,幼妹自戕……如此血海深仇,我如何敢忘?!”
“只要他还活一日,”再睁开眼时,他一向冷冽的眸中,已满是刻骨杀意,“哪怕与他同归于尽,共堕修罗地狱,我也定要杀了他!”
“不!”百里守约猛地站起身回头看他,适才伪装出的淡定从容全然破碎开裂,露出几近恐慌的内里,“我绝不会让你死!”
因身后人突然起身的动作失了重心、差点一头栽下床的铠手肘撑床稳住身体,见那人似乎比他还要激动几分的反应,惊讶之余心头也感到几分暖热。抬头望了那张不复往常冷静的脸,他轻声安抚他道:“莫枭功力并不及我,我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百里守约坐下身,复又把铠揽进怀里,知自己一时情急失态失言,便闭了闭眼睛,强自按下澎湃心绪,却再次强调道:“阿铠,我绝不会让你死。”
铠不再说什么,顺了他的力道窝进那温暖怀里,任那人用手轻柔地顺着他背后散乱的长发,去嗅他身上暌违已久的温暖香气,心绪竟也逐渐平复下来。
二人各怀心思地相拥了半晌,百里守约才又轻声道:“我那日挂心于你,让莫枭趁机逃了,而他被你伤得太重,或许已经死了……你才刚刚醒来,当务之急应是调理身体,复仇之事自然要做,但定要待你身体完好之后,再做打算。”
铠方才尝试运气,也知自己现在身弱体虚,功力大减,怕是只余一成左右,若是贸然行动,不过是自取灭亡,况且莫枭不知所踪,此事确当从长计议……更何况,这是属于他的族恨家仇,他并不欲让百里守约过多费心。
思虑良多后,铠状似乖顺地点了点头,没再提及此事,他趴靠在那人胸前,眸中似有所思——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百里守约绛赤红眸里暗无边界,早已是风起水涌,惊涛骇浪。
算得上小别重逢的两人拥来抱去,便忍不住耳鬓厮磨、唇舌交缠起来,若不是下人过来敲门言道可以用晚膳了,联系彼此皆已气息紊乱、衣衫不整的情态,怕是当即便要擦枪走火。
简单用了几道膳食,在铠再三强调自己已经能走能跑后,百里守约总算放弃了把他抱进水池的打算,眼睁睁看着他脱了衣服自己滑进泉水里。
朱雀尊上向来喜净,对用浴要求本就偏高,再加上抱得美人归后,又添了个鸳鸯戏水的新爱好,故而早便差人在偏院修了一汪露天的温泉浴池,用于休沐。
此刻那恰到好处的热流涌上来包裹住全身,烫得人通体舒爽,铠倚着壁沿,靠坐在池内修砌齐整的台阶上,半眯着眼睛,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被撩起的情欲还未消,此时又被他猫儿似的神情惹得心痒,百里守约不由便有些心猿意马。他也脱了衣服跳入泉中,凑过去贴上铠侧肩,执起他散在池缘上的一缕银发,调皮地用发尾轻扫他的脸颊、颈窝、锁骨,沿着洁白的上半胸膛掸过,绕着那半泡在水里、软红湿润的乳尖画圈。
铠许是被他玩得燥了,偏头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索性蜷缩身子沉进了泉水里,唯留一双清冽如月辉的银蓝眼睛浮在水面,见百里守约果然再扰他不着,便盛了些许狡黠笑意,眸光盈盈地望向他。
被他这模样撩拨得更狠,百里守约干脆不再暗示,直接伸长手,捞过面前人浸在水里的腰,面对面地把他按坐到自己胯上。
泉间呼啦扬起一片水花,散落一地耀眼银白,铠发出一声轻呼,手臂勉强撑在百里守约肩侧,低下头去看那骤然作乱的人,却被他反扣住腰骨,抬头自然而然地就衔上了唇,探进了温软的口腔。
一片云半咬上空中玉镜,他们于朦胧月色下缠绵地舌吻,唇与唇环绕着放不开,积聚过多的涎水吞咽不下,沿嘴角淌落透明的银丝,顺着身体相贴的曲线,没入清透的泉水中。
百里守约抬眸去看,望见铠在夜光下如披了层霜雪的睫羽轻颤,他被浸湿的茂密长发顺势垂落,铺洒了彼此一身,有几缕沾着水珠扫在自己面颊上,带来丝丝麻麻的酥痒。
因半跪在阶上、被抬高出水面,身上人暴露在早秋微凉空气中的肌肤很快便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百里守约担心他受寒,赶忙滑进池里,让铠颈部以下的身体重又回到暖热的池水中,自己倒是只剩下双狼耳和眼睛还浮在水面上。
铠看着觉得煞是可爱,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狼耳朵,只是他捏着那毛绒软物揉了还没几下,就反被人从水下凑过来,张口叼住了胸前软珠。
“唔……”
他身体一颤,捏着那狼耳的手指也不由收紧了些,惹得百里守约更卖力地舔弄唇间那软嫩弹牙、口感极佳的乳珠,想要吸出什么似的噙咬着不肯放开,另一边也用手指攀附上去,尽情地揉捏揪碾,激得身上人软了腰,手指按着他的耳朵半伏在他身上,持续泄出煽情隐忍的哼吟。
那转而越加向下吮吻的唇瓣与泉水相比不知哪个更热些,却轻车熟路地撩动着他的情欲。被一口咬在肋下时,隐没在水下的双腿不由攒动着,难耐地直欲并起,却被宽大的手掌从中间直插进去,上下抚触、搓弄着敏感的腿根。
铠惊喘一声,夹紧了那作乱的手掌,欲望在水里颤巍巍地半翘起来。他终于忍受不住地抓紧始作俑者仅露在水面的耳朵尖,想把那人在水下作乱的唇跟徘徊的手都从自己身上拉开似的,不轻不重地往上揪了一下。
百里守约放开吮在他侧腰的唇,顺着铠的力道钻出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他:“阿铠难道不知道,狼的耳朵最是敏感吗?”
“别……出去……”
听了他的话,掩在水下的手掌状似老实地从大腿根拔出来,却又很不老实地握上铠的腰,把他翻了个身后,带了整个人都往自己身上搂。
最终,百里守约手臂从背后环抱住铠柔软的腰腹,将他裹入怀中,成功把铠整个人都嵌入自己的双腿与怀抱之间。他得逞地把脸埋进怀中人柔软的颈窝,深吸那清冽淡雅的冷香,舒服地折着耳朵甩了甩尾巴,溅起一片水花。
“守约……”
铠有些无奈地偏头,在过紧的怀抱中,颇为艰难地看向背后蹭来蹭去的白毛大狼,横在胸前的手臂扫过敏感乳晕时,难免带来若有似无的酥麻,而坐在对方怀里的姿势,让百里守约那根在水下也存在感昭然的肉棒正抵在他臀尖,随那人晃个不停的动作刮擦过臀缝,带来强烈危机感的同时,也让内心躁动着羞于承认的渴望。
“阿铠既然摸了我的耳朵,理应对我负责才是。”
他说着,特意挺了腰,把圆润挺翘的柱头捣进身上人腿间,不怀好意地顶着幼嫩的腿根摩擦。铠急喘一声,条件反射地并起了双腿,却反把那肉根连着柱头都挤进了柔滑的腿肉中,直夹得百里守约舒服地低叹了一声。
借了泉水的润滑,他晃动腰身,在铠腿间前后摩擦着肉茎。池面上漾开一圈圈波纹,温软的腿肉携着泉水裹住茎身擦碰龟头,触感美好得如在上好天鹅绒锦缎间磨蹭穿梭。
手指抓上拦在胸前的手臂,身体不由随着他挺腰的幅度前后晃动,大腿根内绵柔却劲道的肌肉被推动拉扯着,带来温和却持久的刺激,伴随着轻微的疼痛。铠塌下腰肢欲躲,臀却向后翘起,把自己更近地送到了那早就不知不觉潜伏至水下的掌心间。
一手握住半边胸膛,揉动间掌心抵蹭逐渐硬挺的乳珠,另一手握住半边臀瓣,探指时轻撑开被水滋润浸透的穴口,打着圈地轻抚那娇嫩的褶皱。百里守约偏头,用目光去追铠有些迷离的眼眸,以唇拨开他黏在颊侧的湿发,柔声问询道:“可以吗,阿铠?”
说实话,这般温吞磨蹭,实在不是朱雀尊上平日里求欢的风格。特别是那柔软挺翘的臀此刻就蹭在他胯间肉根上,似乎只要对准了那中间小口,甫一用力便能顶进穿透,开启更为酣畅淋漓的驰骋鞭挞……然顾及到铠大病初醒,身子尚未痊愈,他也只好暗自压了欲望,徐徐推进,好让那人能更易承受些。
铠自然没回答他,反倒扭腰去躲他揉在胸前的手掌,最终躲是躲开了,却被百里守约两手滑下去一左一右地拉开大腿,拗成了个被男人从背后抱着门户大开的姿势。
虽然不至像暴露在空气中那般羞耻,但清透碧绿的泉水让铠一低头便能看到自己大敞的双腿,跟中间翘起的、在水中随波浪抖个不停的阴茎,甚至还有他人于臀缝间抚触作怪的纤长手指。他像目光被烫到似的,有些无措地回头,却见那罪魁祸首正兴致勃勃地垂眸盯着水下的景象,甚至还推抵开穴口褶皱,试探地插入了一指。
被铠的茎柱跟双囊挡着,看不到软热的穴是如何吞吃那细物的,只能隐约窥见那根纤指在水中反复没入身体又抽出,若隐若现的,倒更让人遐想无边。
铠却再不敢往下看了,虽也算许久未做,但一指对于早就被百里守约调教得惯于接受的身体来说,吞入并不困难,更何况还有泉水做润滑——那热流每每都顺着那撑开穴口的缝隙涌进身体里,让铠感觉几乎要撑满烫穿他的肚子。
但最终把他撑满烫穿了的,是百里守约已在身后抵了许久的坚挺肉茎,太硬太烫了,比手指还要硬,比泉水还要烫,像个烧得火红的铁楔子一般,寸寸钉进他已然被漫长的、过于磨人的扩张玩弄得汁水泛滥、敏感不堪的身体。
“呜——啊……好涨……”
“你身体还没好,我会很慢的。”百里守约凑过去亲了亲怀中人通红剔透的耳廓,在他耳边轻柔地保证。
朱雀尊上言出必行,果然动得很慢——但也太过慢了,肉棒从穴中稍慢地全然抽出,再极慢地一寸寸被推锲进去,直至全根顶入,插到最深处。铠咬着唇艰难地喘息,错觉自己就要被从中间劈开胀破了。
纵使早就知道因了灵狼的种族优势,百里守约很大,他却从没如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他那处之物竟然那么大——过于缓慢的抽插让他几乎能感受到那人硕圆柱头翘起的每一点弧度,跟那粗壮肉茎之上暴起的每一根青筋……而这些感觉每一丝都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身后的男人是如何把他的身体完全捣入撑开,又是如何把他的防线全然碾碎击破的。
穴壁正贪婪地裹着肉根,抽出时还不舍地含吮吸咬,推进时又欲拒还迎地挡缩,内里好似完全被肏成了那根阴茎的形状,严丝合缝地裹着,紧得几乎连泉水都流不进来。
“不行……”又被抱着摇了一会儿,铠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过于暖热的温泉泡透了似的,半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索性向后一靠,全然倚在了百里守约身上,偏头靠上他颈边,低喃道,“受不了……”
百里守约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尚且虚弱的身子连这般迟缓的肏弄都承受不住,便不敢再动,维持着一个不深不浅的插入状态,兀自僵持着卡在了那里。
纵使那被水滋润得更加软烫的穴丝毫未见什么不妥,此刻正热情地蠕动着吸咬肉根,实在是销魂得紧。百里守约却半点不敢再插,生怕让他难过,只得咬牙硬压下在那穴内穿刺驰骋的欲望,生生地憋出了一身热汗。
但重力与浮力却不放过铠似的,缓慢地推挤着,让那半截露在外面的茎柱皆寸寸钉进了穴里,徒留两颗饱满双睾露在外面,鼓囊囊地顶着臀瓣。
他头颅后仰,溢出一声带了哭腔的呻吟,在这静谧庭院间更显悠远柔媚——他快要被体内过大过深的阴茎、跟这过迟过缓的情爱节奏给逼疯了。
百里守约以为他还难受,又硬忍着按兵不动了半晌,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与他肌肤紧密相贴、整个靠在他身上不住轻喘的人,居然开始主动在他胯上蹭起了腰。
“受不了……快、嗯……快一点……”
原来竟是这么个受不了。
联想今日自己从始至终刻意去压制情欲,百里守约油然生出苦人又苦己的哭笑不得。
他不再耐着性子磨他,索性就着两人身体相连的姿势,靠着壁沿又向下滑坐了些,曲起膝盖撑着铠的两条腿分至更开,握着他那截滑不溜手的软腰向上一提,水花扑朔之间,就把那人整个都提坐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的姿势让他能透过清泉明晰地看到自己的茎柱是怎样全根被那暖穴含于其间的,热欲冲脑,百里守约先弯下腰身退出去些,又倏然挺振腰杆,狠狠把自己全数埋插了进去。
铠仰起脖颈,溢出一声低哑的哭吟,泪水从他半睁的眸中漾出来,划下潮红的眼角,被身后的百里守约用舌卷入口中,腰腹大腿无助地绷紧又软化,连滑踩在池底的脚趾都根根蜷缩了起来。
百里守约被他这般陷入情欲困境欲仙欲死的神态燎得冒火,视线紧锁住两人交合处淫靡的美景,腰下也不再克制,一下下有力地挺动着,把身上人一波波推上浪潮顶峰。
铠没过一会儿就忍受不住地泻了出来,白浊浓精在泉水中飘开,又很快被活水冲刷不见,唯有那盈了泪的眼睛,剧烈喘息起伏的胸膛,跟身后持续痉挛着、绞紧其中肉棒的蜜穴,宣告了他适才刚经历过如何一番激烈的情事。
方攀高潮的身子最是敏感难捱,顾念他身体,百里守约没敢如往常那般立刻就动,只暗自压抑着,任凭那穴吸绞缠绕,待到铠呼吸略微平缓后,才又开始动作起来。
不久后,他也渐至情欲之顶,因了狼种射精时惯会成结,怕现今铠的身体承受不住,百里守约于精关失守前拔到了外面,炽烫阴茎抵着柔嫩腿肉摩擦不停,顶得铠失了矜持,哆嗦着腰难耐地往他怀里缩,复又相拥相吻着,齐齐攀至极乐之境。
虽仍意犹未尽,但到底不敢太过放纵,只泻了一回,百里守约便不再撩拨于他,只乖乖地给人清理擦洗好了,用外袍裹了昏昏欲睡的铠,安稳地收进怀里。
月光印上怀中人英俊的脸庞,那向来白皙的面颊犹带绯红,不知是因了情事,还是因那热泉。百里守约胸中一片酸软,低头在他唇尖上印下轻柔一吻。
“晚安,我的阿铠。”
“你禀人说要见本座,就是为了讲这些无聊琐事?”
“今日中秋,本该月圆人圆,在下自然觉得,该如尊上一同度过才好,只是此刻降雷落雨,不能与尊上对月小酌一番,实在可惜……”
确如他所言,窗外正大雨磅礴,漆黑不见月明,唯有闪电穿破夜空,雷鸣响彻大地,而室内燃了一点渺渺烛光,于空气中轻轻摇曳。
屋中坐着两人,一人坐于桌前,兀自斟了一杯茶水小啜,另一人则坐于床前,两手一左一右被缚于床柱,动弹不得——正是朱雀尊上百里守约,与那在他口中早已“逃了”的叛徒莫枭。
百里守约端着茶杯,听窗外落雨雷声更甚,想到早时刚缠绵了一番、此刻应正安然沉睡着的铠,又抬眼望见刚对着自己喋喋不休、说了半晌废话的莫枭,只觉得此番前来,纯属虚度韶华,浪费时间。
他饮尽杯中茶,长袖一甩站起了身,冷然道:“既无事,本座便回了。”
“已一月有余,尊上还没找到让他功体痊愈之法吗?”
背后传来的话语让他顿住了欲行的脚步,百里守约扭头,直看向被束缚的那人,狭眸微眯起:“你有办法?”
鸳鸯戏水的当天夜里,铠身上便发了高热,虽然未至黎明就不声不响地全然退了,邪门到连扁鹊来了也看不出症结所在,却也足够把百里守约吓得够呛。他私下以为是昨晚孟浪所致,硬是忍了月余没敢再真正抱他,最多亲热几分,以解相思之渴。
说来倒也奇怪,铠自那次退热后,功力从初醒时的微乎其微涨至了从前的三成左右,但此后数日,却恢复得相当缓慢。百里守约虽不愿他全然恢复又提起去找莫枭报仇,却到底担心他身体状况,仍是忙前忙后地为他运功喂药,好生调理疗养着,可直至今日,也不过才恢复了将近半数。
恰逢中秋,两人都饮了些清酒,铠酒量一向不好,饮了几杯便开始微醺,趴坐到人腿上,刻意撩拨于他,激得禁欲许久的百里守约实在按捺不住,把他抱至榻上,难得云雨荒唐了一回。只是攀顶之时,他好歹还记挂着铠身体未愈,硬是强忍着,从那紧紧绞缠自己的销魂之所撤了出来,将精华全然洒在了他白嫩光洁的腿根上。
见百里守约沉默不语地望向虚空某处,目光却柔得快要淌下水来,莫枭自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心中一阵不爽,便开口故意触他逆鳞:“尊上不是一向号称‘江湖之上,四海之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偏偏碰到他的事便一筹莫展,只能来问我这带罪之人有什么办法。”
果然莫枭一提到那人,百里守约便敛了神色,他冷嗤一声,轻蔑道:“明知故问!”
“哈,确实明知故问,我也明知若不是我手上还牵着他性命,怕是等不到他亲自动手,早于三年前就在您手上化作一抹荒魂了。”莫枭低声念叨,连连摇头叹息,倒真显得惋惜至极,“只是如此,便也看不到尊上这般劳神费力,进退两难的美景了,当真可惜。”
百里守约懒得理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自知纠缠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当即便转身抬脚,向门口行去。
莫枭见他又欲走,更加咄咄逼人道:“百里守约,你就不觉得自己可怜吗?你爱了他那么多年,机关算尽地想保全连他自己都弃若敝履的性命,他又何尝承过你的情?”
临行的脚步略顿,百里守约连头也未回:“不牢挂心。”
“那倒也是,想当初我为尊上生里来死里去,宁愿当个见不得人的影子,奔波冒险了那么多年,尊上又何时承过我的情?”
百里守约终于转头看他,眼中却满是憎恶:“莫枭,你为追求邪魔力量叛逃师门,自堕魔道,如此自甘堕落,到头来却强求本座体谅,何其可笑!”
“哈哈哈——好一个叛逃师门,自堕魔道!好一个自甘堕落!”莫枭听罢沉默半晌,突然仰天大笑,“我自幼孤煞,亲眷皆亡,是前任尊上救我的命,传我武艺,养我成人。百里守约,你当真以为,我当初如此行事,只是为了自己吗?我若说那灵铠有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之力,难道,你就不会有一丝心动吗?!”
“胡言乱语!”百里守约长袖一振,眼中已现杀意,“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该窃取别族秘宝,更不该,妄图出手杀他。”
听得他的话,莫枭反倒笑得更加大声,他面容扭曲,色若癫狂:“那又如何,我的尊上大人,即便我当初在寒星殿上让那凯因一剑穿心,不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让你舍不得动我半分吗?!哈哈哈哈——”
“莫枭,本座虽杀不得你,”那立于门前的人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倏然间移至面前,狠狠揪住了他的领子,“但却多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百里守约,你明知我说的是事实,”莫枭被他勒得呼吸困难,却还是不怕死地继续挑衅,只怕不能句句诛心,“若非如此,他早在三年前就该死了!”
百里守约心头巨震,面上却未显半分,他长袖一挥,甩开咳得半死却还兀自狂笑不止的莫枭,转身头也不回地推开了房门。
一道惊雷闪下,照亮了屋外的青石板路,跟那之上孑然立着的,磅礴雨幕中略显寂寥的身影,那人银发蓝袍,执剑而立,此刻正随那吱呀的推门声抬起头来,与他遥遥相望。
本该如约而至的满月迟迟不见踪影,漫天瓢泼的秋日冷雨,却下得更大了。
铠醒来时,百里守约未在身边,唯有窗外雷鸣电闪。
今日中秋,晚上两人对饮小酌了几杯,只是他实在有些不胜酒力,怕是闹出了什么笑话……脑海中依稀闪过自己主动挑逗那人、与之后被那人压至榻上辗转承欢的画面,他面颊不由有些发烫。
于是他甩甩头丢开那些旖旎回想,坐起身如每日晨起时一般,尝试着运功探了探功体——让他惊讶的是,这月余都只勉强恢复到近半的功力,短短半夜,竟已恢复至七成有余了。
铠心中高兴,急于跟百里守约分享这好消息——自他昏迷醒来,那人为他里里外外的殷勤付出,他都全然看在眼里,或是更早,自他三年前如一个新生婴儿般忘却前尘、从他面前醒来时,那人就无哪怕一日不对自己倾心相待、尽心竭力……饶他是块石头,怕是也被焐化了,更何况,他对那天资卓绝、丰神俊逸的朱雀尊上,从来都并非无意。
他想着,便起身穿衣,欲跑去外面找百里守约,心中思量着此时他应当是在陵光殿或是南书房——这让朱雀尊上中秋之夜都不能安眠的事务,必是什么紧要的正事。
铠自然知道,贵为朱雀楼楼主,百里守约并非如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那般闲散肆意,甚至无所事事。他知道哪怕之前二人外出游玩时,那人也是每夜待自己睡下后,才悄然起身去别处听那暗卫的例行汇报,只为了不打扰自己休息,而更多的事务,应是在他不知不觉间,便通过飞鸽或暗卫传信解决了。
广袖外袍穿于身上,系腰带时,蓦然回想起往日里百里守约常执意圈了他的腰、为他系带、末了还要在他腰上抚摸几把的举动,铠难免晃了神。
如此说来,虽一直是他寄人篱下,但往日里无论生活起居,还是床笫情事上,似乎都是百里守约为他考虑更多,而跟那人在一起时,他才能这般抛却繁杂琐事,肆意率性而为……惊觉这一点,铠只觉得胸中酸软,想要立刻见到并拥抱他的迫切与渴望更甚。
思虑间,终于理好衣服下了床,天气渐凉,倒还记得那人劝他多添衣免得受凉的关怀。铠念及此,又突然想到,可惜他身上尚还有家仇未清,往后必有时日不能陪在他身边……但若是能成功寻得莫枭,报得血仇,只要百里守约肯,自己愿时时陪在他身边,就算别的做不了,为他更衣添茶,烹食调羹,倒还是可行的,更何况他还有一身非凡剑术,想来也能为朱雀尊上分忧。
他刚要去推门,又听得窗外雷声骤鸣,落雨轰轰,折回去欲取把伞却半天寻摸不着。深知百里守约一向不爱让下人在自己寝所附近徘徊,便彻底打消了找伞的念头,想那陵光殿或南书房距此都并不算远,若直接运功提气一路过去,应是淋不到什么——不然,怕是要被他一顿好训。
因想起那人担忧过度的生气模样而勾了抹笑,推门后,那浅笑却骤然僵在了嘴角上。
铠皱了眉,手上加力又试了一遍,依然无法推开,索性趴近门边,用身子撞了一下,那在暴雨落雷中显得有些微弱的锁齿碰撞声告诉了他其中缘由——门被从外锁住了。
是守约?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又迅速被他否决,以往在盘阳宫中,哪怕是暗卫通报,那人都未曾避讳过他,现今又能有什么要事,需要把他锁起来?
难道是……朱雀楼,出了什么事?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便再也挥之不去。他联想到半夜那人不在身边的反常,又忆起之前武林大会上的种种,虽然百里守约之后只言片语地向他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但他自然知道,当初从众人间脱身,怕是没有那人说得那般容易……
铠越想,心中忧虑越甚,不过片刻,便抿唇下了决心,随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屋粱之上一块瓦片,目光幽深而坚决。
无论是谁想把他锁在这里,他都不能如那人的意——
无论是谁。
百里守约不确定铠听到了多少。
那人看向他,身形在雨幕中瘦削得惊人,却是挺拔的,挺拔如他的剑一般。
那一刻,百里守约宁愿自己没有明察秋毫、夜能窥物的视力,那他就可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跟那双银色眼睛中难以置信的惊惶。
但那眼神不过一闪而逝,片刻便捉不到了,因为铠闭上了眼。百里守约看到他喉咙艰难地吞咽一下,复又睁开眼时,目光如锋刃一般冲他划了过来,与之相随的,还有他锐利的耀着冷光的剑尖。
那剑锋并非朝他而来,而是径直略过他,直取他身后屋内、仍坐于床上的莫枭咽喉要害处。
那剑最终没能见血封喉,因为百里守约拦住了他,他转瞬便闪于莫枭身前,长袖一卷封裹住剑锋去路,铠未料到他突然出手,怕伤到他便顺势偏转剑刃,只听呲啦一声,那利刃并未划破任何人的皮肤,只斜削下了百里守约一片宽大的衣袖。
随后,便是两人在屋中各据一边,一人持剑,一人抚袖,沉默地对望着。
“两位今日,真是为在下演了一出精彩卓绝的断袖好戏,哈哈哈——”
从头到尾旁观了全程,此刻正处于暴风眼的莫枭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随时可能被一剑穿喉,只是维持着那个双手斜吊任人宰割的姿势,仰头狂笑了半晌,笑够了,才上气不接下气道:“怎么,两位还不走吗?莫非接下来,是打算在在下的屋里,再上演一番颠鸾倒凤的戏码?”
“闭嘴!”
投向莫枭的目光尖利胜刃,百里守约不再去理睬那又开始疯狂大笑的人,只转头去看手握剑柄笔直站着的铠,嘴唇张合、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嗫嚅道:“阿铠……”
“别这么叫我。”出口的声音冷漠得几乎不带感情,他淡色的瞳仁闪了两下,直迎上百里守约因受伤而瑟缩闪烁的眼神。
铠手腕一转又握紧剑,百里守约本以为他会复攻向莫枭,正执袖欲挡,却听那人冷笑一声,径自与他擦身而过,提剑直冲进了瓢泼雨幕中。
雷声渐消,雨却依然在下,两个身影在楼檐间穿梭来去,于淼淼水幕中距陵光殿越来越近了。
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不远处那个决然的背影,百里守约方才一片混乱的思绪间,只留下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绝不能放他离开。
他再清楚不过,若是让铠就此离去,只怕从此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羁绊。
思及此种可能,他心中大恸,屏息提气,脚下步伐更快,向铠直追过去。
朱雀尊上的轻功自是无人能及,很快便于陵光殿檐上追上铠的步伐,只是他还未伸手触到哪怕一缕蓝袍、一丝银发,那人就似有所感地直接回身,以掌代剑,向他攻来。
百里守约是绝对能避开那一掌的——铠也心知肚明,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收了伤人剑锋,妄图以掌逼退他。而让铠始料未及的是,那人竟躲也未躲地硬生生接下他挥在胸口的一掌,纵使身形巨颤,唇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仍像未察觉似的一手紧攥在他未及收回的手臂上,猛然一拉,另一手顺势紧紧箍了他的腰,倾身向前,像渴血的恶狼一般,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在铠尚未推开他之前,便觉到一股奇怪异香于口鼻之间蔓延开来,伴随着一句在淅沥雨声中听不真切的“抱歉”,他思绪瞬间迷蒙一片,顷刻间身形一坠,跌入了黑甜梦乡。
雨终于停了。
睁眼对上殿前一轮高悬的玉盘,思绪缓慢回笼,铠发现适才从里到外湿透的衣物已被换了新的,而他此刻正斜倚着谁坐在陵光殿的阶梯之上,左手被那人握在手中轻轻把玩,右手边,放着自己那柄锋利佩剑。
纵是知晓他已醒来,百里守约却未偏头看他,只是抬眼望向那轮迟来太久、如今已然斜落的月亮,兀自叹道:“阿铠,这才是第三个中秋。”
见铠并不搭理于他,只艰难却执拗地以剑支地,试图起身远离他,百里守约苦笑一声,心知因了迷药的缘故,那人尚运不了功、更逃跑不得,便随铠站起身,也不再试图去触碰他,转身径自几步走进了殿内。
“我带你回盘阳宫那晚,也是中秋之夜。”
百里守约背对着铠,开启了那漫长故事的讲述。
“我们第一次遇见,便是在这陵光殿上,那时你立于令尊身侧,笔挺冷冽如出鞘寒锋,却在望向我时,勾唇露出清浅一抹笑……”他转身面向铠,说着,不由露出温柔神往的怀念神色,“那时我便知道,终此一生,我皆会深陷如此。”
“我不知令尊与家父谈了些什么,几日后,父亲留下一句‘若吾此行未归,你便接手楼中,且永不可再涉此事’,便离开了朱雀楼……从此,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玄策自幼便与他师父在外修习,楼中不能久无人掌权,无论我愿意与否,也只能承父亲临走之言,成为新任楼主。而不久后,听说令尊逝世,寒星殿变更了新的主事——”
他抬眸望过去,视线紧紧追随那立于殿外月影之下的人:“便是你,那时你叫,凯因。”
“我自然知道,寒星殿主事须一生镇守灵铠,与同族通婚,且非要事,永不得出殿。是我贪心,舍不得与你相隔数里、却永不相闻,违背父亲遗志,继续追查了下去。最终,在找到父亲尸骨时,于他怀中手书之上,一知半解了你我父亲二人所探辛密——灵铠自是拥有强大而神秘的能力,但如其上所言,‘灵铠见血启封之日,魔星降临祸世之时’。”
“可惜,我也只知这些了……我自是没有想到,莫枭竟会半途暗算于我,窃走父亲手书,又私自偷盗灵铠,致你全族遇害。寒星殿虽距盘阳宫不远,但我接到密报赶到时,灾祸已至,你被莫枭重伤于胸,倒在地上,若非危急时刻,灵铠附于你身,只怕早已……”似是又想起当初那惨烈场景,他后怕地闭上眼睛。
“我将你带回楼中,悉心照顾,既生怕你从此再醒不来,又生怕你醒来后,会觉无地自处,可谁知半月后你苏醒时,竟前尘尽忘,许是你还依稀记得灵铠,便说自己叫铠。”
“想是上天眷顾,让我偷得这三年光阴。”他停顿片刻,深吸口气,堵回眼中酸潮之意,才又开口道,“有你在身边,我每一日都如坠蜜窖,却也每一日都如履薄冰,我没有一日不怕,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迷离美梦……直到三月前,我接到莫枭现身的密报,那时我便知晓,这美梦,终究是要醒了。”
“对莫枭,我痛恨他——恨他背叛家父,更恨他伤我挚爱,每每想起,都欲将其千刀万剐,杀之而后快。”
百里守约终于卸下所有伪装,转身让目光毫无保留地投射进铠的眼睛里,他眼中刻骨铭心的恨意与进退两难的无奈皆一览无余:“阿铠,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但他性命之上牵系着我此生至珍至重之物,容不得哪怕一丝差错。”
铠沉默半晌,并没有去追问他所言的真假——因为从他脑海中配合着闪回的画面中,他早已有了答案。
嘴唇张合了几次试图开口,待真正发出声音时,铠才发现自己的音色如哽着砂砾般艰涩、沙哑:“那物……重于你的生命?”
“重于我的生命。”他未有片刻犹疑地答道。
百里守约望着他,只觉这三年来从未有哪刻,能如此刻这般坦荡:“正因如此,阿铠,在找到解决之法前,我不能让任何人杀了他。”
“哪怕是我?”
百里守约直勾勾地看着他,眸中似有万语千言,又似乎空无一物,许久后,他终于道:“哪怕是你。”
听得他答复,铠只觉怒气莫名上脑,冰冷剑刃横起,直拦在那人颈侧,他一字一顿道:“那,我若偏要杀他呢?”
百里守约仍面色如常,却是仰起脖子闭上眼睛,没再开口回答。
而铠从他的表情中,轻而易举便读懂了答案——他倒宁愿自己没有那么了解他,如此还能骗一骗自己,假装没读出他那宁愿以身代之的决绝。
剑刃从那光洁颈间垂落,划破空气时发出悲哀的呜鸣,铠收剑入鞘,自嘲一笑道:“呵,所谓挚爱……到头来,也不过是被蒙在鼓中、戏于指掌的玩物罢了。”
“阿铠!”虽已做了被误解、仇恨至深的觉悟,但听他如此曲解自己的情意,百里守约还是觉得心如刀割,气血翻涌。
这般情境,铠又如何能好受,却还是硬自强撑着,冲他拱手作别,逼迫自己吐出那绝情之言:“百里楼主,事已至此,遑论亏欠与否,只求,你我从此往后——恩怨两清,永不相见。”
“你休想!”
那瞬间,巨大的恐慌全然攫取了他,回过神来时,百里守约惊觉他已经钳着铠的双手,将他狠狠按在了陵光殿正中的楼主宝座上。
铠此时功力全被药物所封,浑身也仅只是可以行动而已。况且即便隔着两层衣物,背部狠狠杠上那绘刻着朱雀浴火图的坚硬椅背也并不好受,偏偏后脑还算不得轻地磕上了那凹凸不平的木制纹理,让他当即便闭了眼睛,只觉头晕眼花。
而百里守约见被自己强压在身下的人那近在咫尺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只觉得从未离他如此遥远。失去的恐惧笼罩着他,推动着他失去理智,刺啦一声撕开身下人前襟的同时,他俯下身去,狠狠地咬上了那段白皙的颈子。
“唔——”
铠因骤然的剧痛溢出半声轻呼,又即刻咬牙忍住,压成一声闷哼,那哼喘哽在他喉咙之间,像是受伤野兽的呜咽声。
见得他刻意的隐忍,百里守约更加烦躁,他刻意用犬牙去磨铠胸前的乳头,直把那红珠磨得渗血后,才舍得放开换到另一边,却是特意绕过挺立的乳尖跟浅色的乳晕,在白嫩的乳肉上干脆利落地啃了一个见血的牙印。
一路沿着他锁骨、胸膛、小腹吮咬下去,如法炮制地留下一路赤艳渗血的标记,“照顾”不到的地方便用手“补偿”,揉按掐弄着,留下点点青红发紫的指痕。
动作里的粗暴与急切不同以往,却更难以忽视。随手几下便把不久前方被自己亲手套上去的裤子扯得七零八落,百里守约一口咬在那白生生的腿根,惹得那人条件反射地欲缩回大腿,又用手指捏着脚腕,硬生生掰开他的腿,让那隐秘的入口正对上自己的视线。
气息喷在瑟缩的穴口,观察了一会儿那兀自蠕动的媚肉,他三指并紧,毫不留情地直接猛插了进去。
内壁尚且残留今晚性事的余温,乖顺地接纳着入侵者,联想到不久前那场极尽温存的情事,又忆起方才那人狠心撂下的决裂之语,百里守约心头一紧,想要抓住、占有他的念头愈演愈烈。他彻底失了耐心,起身半脱裤子,扒拉出自己的阴茎,一挺身,便就着面对面把铠压在宝座上的姿势,猛地整根都撞了进去。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抱着他,完全进入他的身体,看他在自己身下,展现出独属于自己的情态,才能勉强确认,他还在这里,还在自己身边。
百里守约俯下身去,紧紧环抱住铠的背,抖着腰拼命地插他顶他,只恨不能把自己整个埋入他体内。干脆将他彻底碾碎、吞吃入腹的念头叫嚣着,在脑海中震耳欲聋,却见铠指尖紧抓着宝座两侧的椅臂,后脑时不时磕在椅背上发出阵阵闷响,难受得额间青筋都条条绷起,仍是紧闭双眼偏过脸去不肯看他,甚至死死抿着嘴唇,不愿泄出哪怕一点声音。
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心中疯狂欲望陡然被扎透戳破,唯余下深深的无能为力。百里守约越弄他越觉得凄凉,难过得几乎要绝望,再不敢去看他冷漠的脸,干脆攥了他的腰急切地把他翻了个身,这一次,从身后插了进去。
双手并起被向后反拉着,脖颈被手指按在宝座软垫上,铠被百里守约压在身下激烈地肏弄。他的膝盖磕在座前被硌得生疼,臀部高翘,艰难地吞咽着其中快速穿插的肉棒。身后人红楔般热烫的肉杵飞快地在穴内抽送,穴壁往往未及合拢,又被狠狠捣开。双囊啪啪地击打在臀肉上,惹得那团软肉如浪般抖动,胯部与臀尖猛烈相撞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带来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惧。
更多的,还是铺天盖地将他淹没的屈辱。
这如雌兽般蛰伏在男人身下被动承欢的样子,也未免太过狼狈不堪了。
脸颊紧贴椅垫,随被冲撞得前后晃动的频率来回磨蹭,委屈让他眼角蒙了层雾,喉头有哽咽呻吟欲冲口而出,又被他生生压住——哪怕瞪大了眼睛强把那水雾锁在眼眶,牙齿于嘴唇口腔咬出排排斑驳血痕,也不肯哭出哪怕一声。
身下人久未发出动静,连初时的挣扎也愈发轻微,像是完全失去生机一般。百里守约心头大悸,就着深插在他体内的姿势迫切地翻过他,便见铠双目无神地睁着,面色惨白,头颅在翻身时不慎磕碰到椅背上,却只柔若无骨地晃了晃,唯有那嘴唇殷红,从中蜿蜒淌下几道血线来。
百里守约瞬间心惊胆战,还以为他要咬舌自尽,上去一把捏了铠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伸出手指探进去,捏着舌尖转动摸索了好几圈,确定那口腔虽被他自己折磨得鲜血淋漓,但并未造成什么危及性命的伤害,才垂下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紧绷的身体软化下来,才发觉自己正浑身战栗。后怕入侵了每一个细胞,于是闭上眼把额头贴上铠的,就着身体相连的姿势,百里守约安静地感受着包裹住自己欲望的肉壁内每一丝的包缠抽动,久久没再动作。
身下一直默然承受的人却突然溢出一声轻笑,像是被他这般姿态给娱乐了似的。之后,那低沉笑声越发放肆,直笑得铠自己都咳嗽不止,连眼角也泛出泪花,被肉柱撑开的穴壁随他大笑和咳嗽的频率痉挛收缩不止,夹得百里守约差点当场缴械投降。
见他如此,百里守约无故烦躁起来,他惩罚似的猛一挺腰,狠狠撞上熟悉的敏感点,含怒问道:“你笑什么?”
铠被他顶得一哆嗦,面上却仍是一抹冷笑,衬着他嘴角血红,恰如地狱罗刹一般,甫一张口,更是杀人诛心:“自是笑你,百里楼主,何苦惺惺作态。”
听得此言,百里守约骤然呆在当场,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又是如此……”见他表情,铠勾唇笑得更欢,眸中却更冷,“百里守约,你何苦作这般受伤神态……又何苦,装作还在乎我。”
手指骤然收紧在喉上,百里守约拎着铠的颈子把他提起来,按在宝座一侧的撑臂上。双手越绞越紧,明明是个居于人上掌控全局的姿态,他却全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就连声音也打着颤:“你真就以为,本座舍不得动你半分吗?!”
人在濒临窒息时,往往都是呲牙咧嘴、目眦欲裂的,铠却仿佛感觉不到呼吸逐渐堵塞似的,只是安静地望着身上发狂的那人,偏偏他面目秀白俊挺,此刻眼角酡红,双眸带媚,时不时因缺氧虚弱地咳喘两声,倒如个行将就木的病美人一般。
只是这病美人一开口,便是声如泣血,字字剜心:“那你就……咳、杀……杀了我……”
百里守约,你就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莫枭的话骤然响彻在耳边,久久萦绕不去,百里守约内心随之涌上一股绝望的怆然。
他如何不可怜——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机关算尽只为保眼前这人周全,他却偏要上赶着去死!
倒不如……倒不如,自己亲手成全了他……也好过痛苦如斯。
百里守约全身发颤,下身却不再停下,就着铠斜靠在椅臂上半个身子悬空的尴尬姿势,继续大力侵占他。
铠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脖颈被人攥在手里,气息越来越弱。内里却抽搐一般地越绞越紧,好似想把那肉柱全然吞进去同归于尽一般,锁着男人的阴茎痉挛不停,逼仄得几乎拔不出来。
欲望被伺候得舒爽无比,垂目却对上他那一副全然任人宰割的表情,百里守约猛然泄了气,只觉一股从心涌至四肢的无力。
喉头的束缚被松开,新鲜的气流争先恐后涌入气管,试图充盈贫瘠的肺部,铠还没来得及顺应本能地咳两声,就被人攥了腰掰开大腿,就着他咳嗽时频繁收缩的肉道,更为急促地肏弄了起来。
方才没被掐死,如今却快要被做死了。
越发鼓胀的硕根在狭仄的腔道里越干越深,几乎要捅破肠子。铠头颅后仰,无助地垂挂在椅臂上,银蓝长发顺势滑落洒一地月辉,衣襟早被撕开,破破烂烂地半挂在肘间,裸露出的皮肤上遍布着不是咬痕就是指痕的猩红刻印,双腿大敞半圈着那方才差点把他掐死的男人,任那凶猛的肉杵在最柔软的内里肆意鞭笞、进犯……
想也知道是个什么耻辱又淫荡不堪的样子。
思及此,他又把嘴唇咬出血来,强撑着不欲再溢出一丝示弱般的咳嗽,可惜那肉壁并不随他意,兀自挛动收缩着,夹得侵略者头皮发麻。
“我不会杀你,我永远也不会杀你,”挺腰主动追求着更极致的快感,百里守约伸手扶着他的脸,抹去铠唇角的鲜血,眸中病态的迷恋几近痴狂,“我会一辈子把你牢牢地绑在身边,哪怕挑断你的经脉,废去你的武功……也要让你永生永世,再不能摆脱我。”
“你若想离开,就只能——杀了我。”
百里守约说罢,拾起身下人扣在两侧硬木上、几乎抓出血痕的双手,把那十指托至唇边,一根根怜惜地吻过,又轻柔地引导着,让它们环住自己纤长脆弱的脖颈。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阿铠,”他下身未停,继续深入地顶弄,却如献祭一般后仰头颅,把最薄弱的要害全然暴露在身下被持续侵犯着的人眼前,“你若不动手,便再也走不了了。”
他若真能狠下心杀了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了?
锁在颈间的手指逐渐收紧,气息卡在喉咙间,进不去也出不来,百里守约却像毫无知觉似的,只一味更猛烈精准地往那腺体处撞,似在追求窒息间愈发极致汹涌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