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从来都不主张扁人的短暂性质的痛楚太便宜对方了……我个人偏好持续性质的就是精神持续受损的那种玩法──」(2/2)

装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全为了保护自己受损的心情。

可那纯属自卫的行径却在不经意间刺伤了她。

所谓的自卫其实也是一种攻击,也是具有杀伤力,也是可以致命的。

他说,他是被逼着来……是这样子吗?被逼着来……

被逼着来关心她……那是不是说之前那些看似关心的举措全都是被逼的?都正如她先前所想,就因为她是伴娘,而他是伴郎,所以她成了他的责任,所以他被逼关心她。正因为她是伴娘,所以他才会在彼此已分手后仍对她这么好……换作是别人,大抵他也会付予同等的,不为什么,就只因为对方在这场婚礼的角色是伴娘。

「我不想看见你的脸,麻烦你远离我一点。」

犹记得在教堂外拍全体照时,他是这样跟她说的,用那接近冰点的嗓音说着冷绝的言词。其实,那才是他心里真正所想的。

他不想看见她的脸,可正因为她是伴娘,所以他得被逼照顾她,得被逼做些他不想做的……正因为她拥有伴娘这个身份,故他受了不少委屈。

越是想,负面情绪越是强烈,几乎要淹没了她的全盘思绪,那张染上两片嫣红的娃娃脸也垮了下来。

之后的含枪夹棍的交谈,她并没认真去听,只是心不在焉的有一句、没一句听着。故此来到后来,她才会对突然转变的事态发展感到无比茫然。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回去交差吧,你都见着小菱的人,既没昏倒又没晕倒好端端的──」

承天傲抿唇不发一言,一双细长的眼眸危险半瞇,迸出万点的寒光,假若是识趣的人都不会再试图出言挑衅,可兄弟丁却偏要火上加油,像是不惹火对方誓不罢休似的。「还是说你刚才所说的都是藉口,你根本不是为交差,而是跟着前度来──」

承天傲还是不吭半声,可幽黑的长眸瞇得更紧,冷峻的脸部线条更是冷硬。

可兄弟丁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完全无视某人身上那股肃杀之气,言词间不乏挑衅,句句专挑承天傲在意的地方踩去。「不是都分手了吗?还这么地痴缠啊?你这个样子可是会让人很困扰,难怪小菱都怕了你──」

耳闻自个儿的名字,魂游太虚的季小菱才茫然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澄清,发言权便被夺去。

冷嗤一笑,承天傲漠然重复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字眼。「怕了我吗?很困扰吗?」

然后,她微讶的听见他笑了,轻笑出声,那笑声带着自嘲味儿,也隐含着一抹过份鲜明的恨。

然后,她微讶的听见他不协调地以带笑的冷漠男嗓说话。「那很好呀。」

和先前大逕相庭的态度吓住了另外两位人士,而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兄弟丁。

「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受了太大刺激,所以行为失常吗?

接着,他在二人诧异的眸光底下,道出了一句不明所以的宣告来。

「没,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丁不明所以,但不由得在对方的瞪视下全神戒备上来。

承天傲并没正面作出回应,只是迈开修长的脚步,缓慢地往他们身处的位处走去,一步又一步,在光洁的地板上踏出令人不禁生惧的啪嗒声响。「怕我吗?困扰吗?」

「我……」

凝睇着她闪着惊恐的澈圆大眸,笑意攀上刀削般的薄唇,承天傲淡淡的开腔:「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感觉良好……」

他嗓音不冷,可言息间却蕴含着教人不寒而慄的味儿,那味儿并不明显,隐隐约约的,却足以让人汗毛纷纷直竖敬礼,尤其是当他用着更加平淡的口吻道出下文的时候。「忽然觉得让你更困扰、更怕我也很不错……」

瞥见那双紧瞅着他看的茫然大眸烙印着更深刻的恐惧,唇畔噙着的笑意更深,目光更为森冷,盯得她裙下的双腿不住发抖。

这样的他很可怕,也很陌生,陌生到让她感到恐惧。

那种恐惧是源自心上的。

看着那抹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躯逐渐逼近,兄弟丁没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原先带刺的质询如今带着轻颤,显然震慑于对方身上的气势。「承天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唇上的笑弧遽深,承天傲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记强而有力的拳头便精准无比往兄弟丁的小腹撃去,撞出重重的碰一声来,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季小菱方惊闻旁边传来的声响,便惊觉身上的箝制松开了,可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一股蛮力袭向她的细腕,她反应未及,整个人被逼顺着那股力度半转──

失衡的感觉惊得她心跳漏跳几拍,她狼疮地站稳脚步,紊乱的呼吸还未得以调整,便听见那把达至冰点的极冷嗓音。「当然知道,不知道的人是你而已──」

她猛然回过神来,直觉瞥向右腕,结果瞥见那隻有点朦胧的白皙大手。

纵然看不清,不过单凭那肤色、那力度、那温度,便不难知道那隻手的主人是承天傲本人。

该项认知方跃上脑际,另一把听起来有点虚弱的男音驀然一响,打断她的思绪。

「承天傲,你打我?」

?!什么?承、承先生他打人……怎可能?

她刚刚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见碰一声。碰……难不成那声碰就是……

臆测尚未得以成形,前方又传来承天傲的嗓音,他的嗓音仍是冷冰冰的,可话中内容却不协调的带点无辜。「你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兄弟丁双手摀着肚子,咬牙切齿地吼叫出声,那张俊秀的脸苍白得很,几乎血色全无。「承天傲,你少给我装傻扮懵──」

闻言,承天傲不以为然的撇唇一笑,薄唇一张,句句挑衅、句句毒辣,损人损得不留馀地的。「你觉得很值得炫耀的话,那就去告状、去昭告天下,好让其他人知道有位人兄是多么的不济啊,把妹不成,被人家的前男友揍了,不过刚才说的种种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挨了对方一拳之后就毫无反击之力,像隻丧狗之犬似的就只会在乱吠。」

气得兄弟丁险些失控暴走抓狂,搁下极具威胁性的言词。「承天傲,你别忘记我跟你哥一样都是当律师的,光是你刚刚那一拳,我就可以告你告到你坐牢──」

律师……要是承先生刚刚真是有打人的话……的确是是犯了伤人罪……要是对方报案的话,承先生会被检控的……那现下该怎么办才好?

相较于季小菱的方寸大乱,承天傲镇定异常,压根儿不把对方的威胁当成是一回事,只见他冷嗤一声,闪电出手掐着兄弟丁两边的颧骨,强行把对方的脸托起,他凑近对方的耳畔以只能让二人听见的声浪回话,言息间尽是不屑与嘲讽。「你仍记得我哥也是当律师呢……那你认为我要是出了事的话,他作为兄长的会不出手帮忙吗?你又认为依你的料子够他来吗?」

耳闻话中讽刺,兄弟丁儼如被刺中痛处般反应激烈,马上反击过去。「承天傲,就算你哥也未必能帮你脱罪,现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到时你插翼也难飞──」

听罢,承天傲不怒反笑,宛如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证据?」

承天傲嗤笑一声,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出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别说我没跟你说……基于角度问题,刚刚那一下,闭路电视拍不到,就算真是被拍到,我也有方法把片段换走……」

敏锐的感觉得到指掌下的血肉之躯微微颤抖,原是翘着的唇角更往上扬,勾勒出嘲讽的弧度。「我哥跟你说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没跟你说我最擅长哪一方面吗?」

气势一下子被对方比下来,兄弟丁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心,忿忿然搬出自己另外一枚筹码。「承天傲,你未免太大安旨意了,你可别忘记还有人证在──」

深黑的锐眸危险一瞇,这回,承天傲嗓音更低更冷,但唇角的笑意却诡异地加深。「我看你真是把妹不成呢……你太不了解我的前度女朋友,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女人,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一向都是『你死你事,干我屁事』,你不会以为像她这种人会愿意当你的人证上庭作供吧?她顶多会送你一句『noneofybess』──」

「你──」兄弟丁一时语窒,想不出半句用作反击的言词。

见状,佔尽上风的承天傲傲然补上一句,誓要将对方的自尊击溃、半点不剩。「不信的话,你儘管试试看……再讲,她说到底都曾经当过我的女人,既然我可以把到她一次,自然可以把到第二次,你猜她到时会选择帮谁?」

兄弟丁气得想甩开那隻持续扣着自己的手,可隐隐作痛的小腹痛得他发不出半点力来,不过他还是有再三尝试在口头上取回优势。「承天傲,你未免太过有自信了吧──」

不过,却只落得屡战屡败的悲惨下场。

「有自信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她肯不肯帮你也帮不到你--」

皆因打从一开始,优势就不在他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跟你说这个吗?」讥笑染上双唇,一双墨眼瞇得更紧,承天傲没故意卖关子或故弄玄虚,逐字逐句地道:「她有深度近视和散光,而她偏偏有个坏习惯从不戴眼镜外出,理所当然地,今天亦然──而这一点,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逐字逐句地带出另一个骇人事实。

「故此无论她愿不愿意出面作供,她的证供都不可信。」

那个事实就是──撇除律师的能力、证人会否配合的不稳定因素,所谓的环境「证据」都不可能成为足以入他罪的「证据」。

「……」其实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证据不成证据,而是……这个男人早在揍人前已盘算好一切。所有有机会成为不利的种种因素,他早就想好了要怎样应付。

那一拳并不是单纯出于小伙子的衝动……而是有更精准的算计作为后盾。

这个人很恐怖。

这个认知令兄弟丁震惊不已,直教他怔忡在原地,久久反应不来。

不过最后还是得反应过来,在那把儼如死神般冰冷的嗓音在耳畔催促的时候。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

狠话一搁后,承天傲便收回了掐着兄弟丁的手。

「……」兄弟丁立马想逃,可是双腿却不争气的发不上力来。

接着,冷冰冰的嗓音又在耳畔一响。「怎么了?你就这么想死吗?」

那口吻,犹如谈论天气好坏般,却偏能轻易地牵出别人的恐惧不安。

「……」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揍你的……」承天傲突然作出保证,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可他所作出的保证非但没能让兄弟丁放松下来,反而令对方感到更加不安。

「……」

皆因那个保证的背后有着一个令人非常不安的原因。「我从来都不主张扁人的,短暂性质的痛楚太便宜对方了……我个人偏好持续性质的,就是精神持续受损的那种玩法──」

「……」兄弟丁没应声,但刷白了一张脸,几乎没半点血色可言。

「话说回来,你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提问的尾音方下,那俱微微发抖的身躯宛若火烧屁股般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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