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没多久后就听到救护车急促得令她耳朵更痛的声音。
帮忙把浑身是血、已呈休克状态的梁彦翔送到急诊室后,她又协助警方做了笔录,季洁踏出医院时天色已晚。
她走得有点急,垂在颊侧的乌发因而飘开,露出那时被砂石车刺耳声音刺激得从耳内流出的血渍。
「啊!等等,那个同学,你、你耳朵在流血……」
背后好像是个护士很迟疑的在喊她。
不过那不重要,反正,她没有聋就好。
季洁在夜色苍茫中,独自回到她空无一人的家,屋子被打扫得乾乾净净,桌上盖着刚煮好的饭菜,客厅上的座机留言灯一闪一闪。
按下听取留言,留言人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实际上则只有金钱来往的资助者。
「小洁,我是叔叔。快放暑假了,想去哪里玩吗?叔叔刚好有个朋友可以提供j城大学的科学班夏令营名额,想去玩的话再回电告诉叔叔。抱歉,叔叔工作忙碌没办法常回去看你,但许婶说你过得很好,小洁本来就懂事,就算你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叔叔很放心。」
她听得出季盛不太热络的口气里有着疏离。
季盛当然放心。
只要能远离她,不要对她做出太多无谓的关怀,所有人就可以对他们的人身安全绝对放心。
季洁浅浅笑了。
自从移居到父母当年遇害的c市唸高中以来,她一直都是这样过着茧居的日子。
负责打扫煮饭的许婶有钥匙,每天会过来整理家务;叔叔季盛每年放长假前会打通电话邀她出去玩,大概也是略表心意,因为她从没答应。
不与人群接触,就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不危害别人。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不信邪又吓不走的梁彦翔。
但今天,她忽然觉得平静死寂的心里涌动着一粒粒沸腾的愤怒泡沫。
可能是那几杯摔碎溅流的奶茶牵动她深藏内心的情感,不然就是梁彦翔故意让她模拟了他的心境的关係,总之,季洁今天突然冒出了一丝抵抗命运的叛逆念头。
季洁用湿毛巾擦掉苍白脸颊上乾涸的血跡,简单吃完饭收拾了餐桌,洗过澡后,早早躺上床。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
依稀感觉自己即将进入α波状态,季洁第一次做她平时会认为绝对荒谬无稽的事──她试图跟「他」对话;跟一个从十二年前,开始出现在她梦中的声音,对话。
是「祢」反覆告诉我,爱我亲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而每次,梁彦翔对我告白后的晚上,「祢」就会出现在我梦中,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因此我假设,「祢」特别不喜欢梁彦翔。
但,我知道「祢」更讨厌每次都被我视若无睹,当作不存在。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在做不合逻辑的可笑事情……
但,如果我承认「祢」存在,请「祢」放过梁彦翔,好吗?
可是,她勉强保持半昏半醒状态等了一阵子,脑中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她果然是在做愚蠢的事吧?
就像那些意志力低落的犯罪者,大多数都是为了逃避现实,先是沉醉于赌癮毒癮酒癮或其他难以啟齿的纵慾想像,最后才走上犯罪的一步。
她在某个程度上不也像他们一样,软弱的幻想着她能够藉由依靠某种强大的虚无力量,最终扭转现实生活的挫败?
「你好愚蠢,季洁。」季洁在意志力和思维能力最低落的状态,自我嘲讽的一笑。
似乎有一滴水珠,在她坠入黑暗梦境的同时,落在她脑中,泛出无数涟漪。
「当作你终于认清事实的奖励,女孩,我答应你,那傢伙暂时不会死。不过,既然你愿意与我交谈,我将之视为,你也可以接受我的出现了。对吗?那么,作为那傢伙生命的交换,我要求你主动来见我,找出我。
明天的讯息,是我唯一给你的线索。
要是你不拿出全副精力找到我,我不能保证,那傢伙是否还能拥有他原本的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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