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冲道:“事不宜迟,各自动身罢。”
付公公唤一声“七小姐”,奉上内侍纱冠。袁冲侧身窗前,轻手推开半寸空隙,小心查探。
两条长缨绕去下颌,系了活结,汪嘉雁抬眼问道:“白姐姐不与我们一起走么?”
“这……”付公公瞧一眼袁冲,不知如何开口。
淑妃道:“你先去了,过会儿我收拾收拾也走了,我们宫外再见岂不更好?”
汪嘉雁笑道:“好。”
子时二刻,太极宫东南角火光冲天,众人眼见时机已至,兵分两路。袁冲、付公公、汪嘉雁并两人一路出宫,余下人叁两成队混入北墙之内,伏甲涛等数人驻留长阁殿,以备后手。
笃笃笃——
夜半风急,轩窗树影摇动,劈啪作响,疾风穿堂入户,扯出一道尖细刺耳的嘶叫,仿佛小鬼磨牙拍门,惨笑桀桀。
长阁殿地处幽僻最是清静,往日啼鸟鸣虫相互应答,宛然山野,而今众人环坐屋内,约莫心有挂碍,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将军!”门外跌跌撞撞滚进个人来。
伏甲涛起身呵斥:“你干甚么卵事?”
那人禀道:“那、那北门守门的,得了弟兄们顶替的名单,去了、过门的,一抓一个准……”
淑妃变了脸色,缓缓起身。
方才一番去去就来的话,不过哄着汪嘉雁,淑妃熟识内宫路径,伏甲涛自不会放她轻易离去。
“你这贼妇人好算计!”
腰间长刀出鞘,一抹冷光清冽如水,抵上脖颈。
几缕乌丝晃晃悠悠落地,寂然无声。
伏甲涛堪堪握上刀柄,淑妃挥刀相向,削断大半胡须。
淑妃道:“伏将军,你究竟是敌是友?”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淑妃身侧士兵看了腰上空空如也的刀鞘,一时间进退两难。
“贱人!”伏甲涛不惧身前兵刃,拔了刀,慢悠悠架上淑妃颈侧,“我说你乖乖舔了几天的屌,在这儿等着要老子的命!”
“今日举事乃本宫与贤妃妹妹议定,往来书信皆有白家印记,一旦败露,本宫难逃一死。何况汪家旧部入宫,落脚之处亦是本宫的含凉殿。本宫若有谋害之心,你们第一回入宫就该没了命,何必待到今日。”淑妃道,“难不成费九牛二虎之力,只为烧一座万寿宫给你们几个狗奴才送行?”
淑妃又道:“却是你伏将军,入宫将士的名册,你应当最清楚不过……”
伏甲涛狠狠呸一声:“老子从不干出卖弟兄的鸟事!”
“将军、娘娘,眼下事态非人所能预料。倘若奸人出于我等之中,只怕长阁殿早已由禁军围困。”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压下二人手中刀剑,言辞恳切,“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商讨应对之策。”
“是啊——”
“不错。”
“老陈头说得有理。”
众人纷纷应和。
有人道:“那便走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另一人应声,心有不忿:“就这么走了,平白受一顿鸟气。”
一人又道:“多烧几个宫殿,他奶奶的,大家伙都提着脑袋上战场,凭鸟的就他宇文序一个人享荣华富贵,娶十个八个小老婆。”
伏甲涛曲肘拭刀,正一面反一面,青锋擦过衣袖,光亮如镜。
“事已至此,不如打一打狗皇帝的脸。”
众人侧眼望去,淑妃归剑入鞘,淡淡开口。
“怎么打?”
淑妃道:“宇文复,宇文序的亲儿子。”
“珠镜殿,离这儿不远,走几步路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