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与在陪同覃珏前去的商宴上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洪渊,那副古板的黑框眼镜早不知去向,后梳的发将他那张五官优越的脸极具冲击力地展现人前,自如的神态再找不到半点过去木讷寡言的模样。
他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间浅笑着,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
覃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和明芷交代了两句后放下一口未动的香槟就准备下楼先回去。
电梯门上模糊映出身后追上来的人影,属于洪渊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覃与,”他叫了她名字,适才还从容的一双眼睛里浮起些紧张,好半天才开口说出下半句,“有时间聊一下吗?”
“接我的车已经在楼下了,”她看着那双欲言又止的漂亮眼睛,顿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电梯里聊的话。”
洪渊这才笑了起来:“不介意。”
覃与大概猜出来他想说什么,但他似乎还没斟酌出应该如何开口,于是她干脆主动起了话题。
“听说洪氏和智桓的合作是你谈下来的,恭喜你。”
“谢谢。”洪渊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视线从她脸上垂落,浓密的眼睫挡住了他眼底浮动的情绪。
他其实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很多。
却又不知应当从何开口。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他,甚至连只言片语的关心都不曾有过。他们曾经那样贴近过,默契得像是相识多年的知己朋友般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思和野望。
可这两个月来,伴随着洪潜的急流勇退,公司越来越多的事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头上。伴随着陡增的压力,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洪潜评判他初入公司的表现有多么含蓄。
他曾不止一次地听到别人恭维他的同时贬低洪潜的“表现平平”,他也曾经真的以为这个在洪氏经营这些年的哥哥当真和那些人说的一样平庸。可当洪潜真的毫无征兆地放手了所有权力后,他才伴随着山洪般倾泻而来的压力惊觉到他藏得多深。
而他,又是多么的天真愚蠢。
想到暗地里将洪氏大半权力都捏握在手里、丝毫没被人察觉的洪潜,自然而然地也想到了被圈子里一众老狐狸视作后起之秀、大肆褒奖的覃与。
捏着那么多资本的洪潜甚至都不被她看在眼里,东区那让多少人人趋之若鹜的巨大利益,被洪潜拱手送到她面前,她都能说不要就不要,转头就找了一个更了不得的合作方,谈笑间成为最大的赢家之一。
她的能力与魅力,在他被繁冗的集团事务强行催熟那么一点后,终于被他窥见了冰山一角。
他以为自己是艘豪华游轮,不曾想在她面前如此稚嫩、不堪一击。
他甚至不敢尝试着去问她一句——现在的他,有没有那么一点更接近她。
这种近乡情怯,在她主动开口鼓励后演变成一种让他自惭形秽的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