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法则》:系统的失控
身处高塔之下,我已感受到塔顶的两道狂猛杀气正在激烈衝突。
虚无兵器与最终巔峰,终于正面交锋。
想不去注意那两道杀气都很困难,他们彼此间的杀伐全无计策,也没有耍小聪明的必要,仅是一场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廝杀,纯然的杀意——除了终结对方的生命,再无其他目标,没有半点杂质的清晰杀意!
黑琴理绘曾经断言,如今小寒的胜率不过三成。而黑琴一向很少说错话。
但比起黑琴理绘,我更相信小寒。
——只有与小寒亲自交手过才能理解,她并不是会受限于任何理论、任何数值的存在,也因此,她才会拥有最终巔峰的称号,并亲自化身为基金会的绝对传说。
黑琴理绘从未与小寒全力交手过,所以她是不会明白的。
哪怕胜算只有百分之一,小寒都能将那百分之一给实现。
而我嘛,就来负责秘密的后台作业吧!从背后支持着小寒,替她清除潜藏于后方的一切障碍,令她能毫无顾虑的全神发挥,这就是我的任务。
何谓潜藏于后方的障碍?无疑正是影子。
我没有回答他。
不用他说,我也会那样做的。
——全心全力的击溃影子。
来吧,我会全神贯注,一秒也不会眨眼,所有能力将不带任何保留,所以儘管提起你的黑色双刀,使尽浑身解数的杀过来。然后,我会破解你所有的招式。
我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我。
影子的印象中,我就算再怎么弱小,也绝不会与此刻的我划上等号。
「呆呆站着,是以为你没有任何准备动作,也能及得上我的速度吗?」影子冷笑一声,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声音竟是在我耳际响起的!
没有让步、没有留情,掠至我身旁的影子已然出手。
黑色的刀刃并不会泛出刀光,仅仅只有刀影——不,连刀影都未能辨识,刀便已刺来!不过,还不是时间加速无法克服的程度。
在速咒的加持下,我又对自己使用了时间加速,双重叠加的效果再累计原本的运动能力,剎那间爆发的速度连应付这刀也不是问题。
「不错,」见我将影子刺来的那刀格开,影子又是一声冷笑,「但也到此为止了。」他的目光中闪现锐利的寒芒,我不禁心中一凛,瞬间漆黑的刀影已将我全身要害笼罩其中!
他不再是单手出刀,影子真正可怕之处——那对黑色的双刀总算施展开来了!
这一出手,即肉眼远不能及的漫天刀影,风驰电掣的残影并不华丽,却有种将「死亡」实体化的错觉;这一出手,漫天刀影几乎即刻成形,丝毫没有退避与闪躲的机会——这一出手,已是转瞬间构成了无人能逃离的漆黑刀网!
当然,并不会只有将我全身笼罩于其中便停手,事实上,漆黑的刀影漫天、残影化为刀网封去我的所有退路,与数十刀朝我全身不同要害刺来的杀招几乎是同时发生!
即便是时间加速,也不可能击落这些对准不同要害的数十刀杀招,蕴含于杀招内的除了冰冷的杀念,彷彿还想表达:「就凭你,是永远无法追上这等速度的」。
确实,我追不上这超越常理概念的速度。
我甚至无法确定世界上有谁的速度能超越影子。
然而在最根本的层面上,影子搞错了,错得一蹋糊涂。就像是在思考用水彩或粉蜡笔上色以前,却忘了自己其实连构图都尚未决定,足以致命的前提错误。
「——我根本不需要速度。」
速度对我而言,根本没有意义。
随着我淡淡的吐出这句话,残影消失了、刀网消失了。
数十刀精准的致命杀招也停止了。
宛如那些全都是幻觉一般。
——在我身前,只有徒留着遭到时间暂停而定格于半空的双刀!
「……苍玄……你……!」被暂停的双刀,是绝无可能移动的,再握住那对被冻结于空中的黑色刀刃也只不过会留下破绽,故看穿这点的影子马上收手——不过,我斜斜划出的白色薄刀,早在他收手以前便已出刀!
圆弧状的刀光在影子收手、撤身之际,拂过影子的胸口。
待影子稳住向后弹开的脚步后,他胸前的风衣已开了一道细长的切口,从中溢出的鲜血逐渐滋润他漆黑的大衣。白色刀锋前端也染着影子的鲜血,但我并没有使用汉摩拉比之箱的打算。
白色薄刀的刀锋前端,鲜红色的血跡缓缓化为暗褐色,我的刀刃正在吸收影子的血液。
我的特殊咒术,是时间操控,手上的这把白色薄刀,也是特殊咒术的一部分,虽然乍看似乎拥有两种能力,但两者都是起源于汉摩拉比之箱的力量。又或者应该说,时间操控是汉摩拉比之箱的主体,而白色薄刀则是它所给予的媒介。
关于我的能力——汉摩拉比之箱,它拥有着庞大的恶意与杀意,虽然它本身并没有活着的意志,但它渴求着尸体与鲜血,并且那股负面的恶意与杀意会在无意间影响着我,幸好至今我都能很好的驾驭这股力量。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其他人的能力好像没有这么复杂。
「不痛吗?」比起思考那些,还是专注于眼前来得实际,我望向取开距离的影子,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连痛觉也感受不到。
我也对痛楚有很高的抗性,但被砍一刀还要保持面无表情——那已是,有如机器的程度……至少我还能装出不屑的笑意讥讽对手出手太轻,但影子却连这点反应也没有。
虽然从手感判断,我砍得并不深,终究是被影子避重就轻的减低了伤害,只要他稍以咒力封着伤口,就不会构成太大的影响。
四月的那场雨夜,我死活都无法伤及影子的半根寒毛,这次我竟在一开始就令影子见血,对此影子似乎毫无感触,只是如同无情的杀人机器般佇立着,墨黑的深邃瞳孔大概已理解了我所使用的能力。
「……」影子没说话,我的贴心问候被无视了,真伤心……嗯,纯属虚构。
「怎么?你应该还有别招吧?」
「我是在想,黑琴或许没说错……但是你,没有感受到反噬吗?」凝视着我的影子忽然问道。
「反噬?」请不要莫名其妙的增加新名词。
「……特殊能力本身多多少少都有些副作用,例如会在无意间影响使用者的性格……不过,普通情况下是感受不到的,除非能力本身的强度超过一定界线,那些能力带来的影响才会被察觉。」再度惊见影子的若无其事大爆料系列,每次他用这种声音说出惊人的事实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说服力。
「这些都是黑琴理绘告诉你的?」
「嗯,例如我便是因此失去了强烈情绪的波动……不,与其说是失去,不如说是被能力本身给吸收了,而爱丽丝则牺牲了是非对错的分辨能力,成为有着『只要有趣、好玩,无论怎样都无所谓』的孩子。」影子用单调的语气解释着。
「那黑琴理绘呢?她的能力理应远远突破了那个界限……还有,小寒——」
「我不清楚,有无影响大概也是因人而异,未知法则本身毕竟围绕太多谜团,而那些谜团连一个都不曾被解开过。」影子打断了我的话头,「不过你有没有这个现象,其实也与我无关。」无关的话就别提起嘛。
恐怕,我所感受到的——汉摩拉比之箱的恶意与杀意,正是所谓的反噬。
随着话题的断线,影子高高举起了他再次凝出的黑色双刀,彷彿即将发表某种宣言。
轰!突然,那对双刀失去了形体,并化为大量的黑色物质不断向上膨胀,最后所有黑色物质凝聚成了一把巨大的黑色大刀,浓黑的刀身比高塔更宽、直衝七楼高度的黑色巨刀如断头台的刀刃般朝我狠狠劈落!
这乃是四月他与死域独行一度交手时,斩断那宛如天罚的庞大金属群的一刀!
迄今我还是对死域独行的那招心有馀悸。
当时——呼应死域独行那声清脆的弹指,整座废墟先是產生剧烈的地震,随后激烈晃动的废墟底层发出金属交互摩擦的刺耳锐音,轰然巨响过后,废墟中顿时爆出了无数钢筋状的巨大锈铁,猛烈的震动尚未停止,彷彿火山爆发前的预兆,「轰!」又是一声宛如爆炸的巨响,废墟深处接二连三地「拔出」巨大而丑陋的恐怖锈铁。那些庞然大物违反自然法则,悬浮于空中,可以料想只要被那些东西压上,人体便会轻易地粉身碎骨,甚至不会有被挤压的声音传出,被踩扁的蚂蚁就是那种感觉吧。
那幅画面犹如神祇即将降下天罚般,连废墟的橙色黄昏亦被遮蔽,不见天日。
其后,天际的无数巨大锈铁化作急速下坠的金属陨石,挟带惊人的气势突破大气,这等规模的攻击,将会彻底摧毁目标身后好几公里的距离,届时何止是目标的尸身,只怕连废墟的表层都会被狠狠刨开。
——在经歷了死域独行这阵浩劫般的攻击后,影子存活了,他安然佇立于坠下的金属群之上——他直接将满是铁锈的庞大金属给截半斩断。
那时候,他所使用的,肯定就是眼前这把夸张的黑色大刀,因此我深深明白这刀的威力是何等惊人,至少在此是足以连同城堡与高塔一刀两断的水准。
刀刃,迎面劈落!
可怕的是,如此巨大的刀刃,在影子的操控下,竟爆发了不输给双刀的速度!无法防御,不可能防御的,要以任何形式防御它都是天方夜谭。
然而。
「——我也不需要防御。」
随着我这一言,足以斩断世间万物的黑色巨刃顿时被定格在我的头顶。
这回,就连影子也不禁眉毛一挑。
时间控制是多么恐怖的破坏力都无法挣脱的。
影子多半是认为,不管哪种能力都有能够承受的极限,所以才想倚靠超群的破坏力来突破我的时间控制。很遗憾,无论多么迅速、无论多么狂猛,都没有任何事物能脱离时间的控制。
「黑琴理绘果然没看错。」冷笑的影子又说了一次,我移开好几步后,解除时间暂停,但那把黑色巨刃并没有继续砸下,而是在上空化为一片漆黑的物质缓缓飘着,影子已解除了黑色巨刃的形体。
接下来,你要怎么出招呢?
「以防万一先跟你说声,如果你能认输并放弃再介入我与小寒的事情,我也就不会再对你出手了。」我从容的凝视他的双眼,「若还是执意继续的话……」缓缓的说。
你若还执意继续的话——我就会将你,杀死。我没有说出口,但已充分传达了。
影子没有答覆,也没有退开。
这样啊。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苍玄,如果我连你都无法越过——」影子混浊不清的瞳孔中,首次併发出某种坚决的意念,「那也倒不如死了得好!」嗤!同时,他的黑色大衣与银色瀏海微微飘起,他四周竟逐渐飘出一丝一丝,好似雾气的黑色物质。
黑色物质伴随冰冷的杀意飘盪着,他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变化,杀气倏地降至冰点,那是冻入骨髓的无情杀意,他再一次于掌上凝结出了黑色双刀。
我说不出他有什么具体的变化,但是——不同,他与方才截然不同了。
……是意志。
一直以来,我都感受不到影子的意志,四月的雨夜也好、这次的相遇也罢,直到前一刻,我都只觉得他像是杀人机器般,在他的行动之中感受不到半点人类的意志。
如今,我总算是感受到了影子自己的意志。
还有,他前一句话的说法很奇怪。就像是——无法在此越过我,就没办法继续朝着某个目标前进。
「嘿嘿、你还想抵抗吗?」我稍嫌麻烦的撇了撇嘴。
即便他拥有某种决心,成为尸体之后也什么都不会剩。
我已决定要杀死他。
「原本,这是要留给黑琴理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