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法则》:剧本加速与改写开始
回到四月——换句话说,离揭晓结局的八月还有整整十六週之久。准备时间充裕,嗯,充裕过头了。
「啊、真的吗?他人太好了啦!」「对吧对吧!」嘈杂的人群流动着,零碎的隻字片语左耳进右耳出,我一面注意捷运站内的变化,一面等待着既定的未来降临。
重覆经歷的剧本远比必须改变的剧本还要多。虽然我能够享受知晓一切发展的日常,但偶尔,确实只有偶尔——还是会有一丝不安:我真的完全看透黑琴理绘的底牌了吗?
依照上一次黑琴理绘的剧本佈局来看,她是个在计画上天马行空且不惜大费周章,并还能完美达成目标的傢伙——这样的她,难道不会有针对各种情况的应对手段吗?
可惜,焦虑一点都不符合我的风格,所以我也总是马上对自己感到好笑。该不安的是黑琴理绘,而不是我。
如今,目前在剧本上,我已改变了一件事情。
原本小寒在四月会受到黑琴理绘的谗言左右,导致四月事件过后,她决定为了保护我而离开我——但这次不同,我在今天早上便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她的认同……而这就等同于,我改变了她会主动离开我的剧本走向。
这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呼呼,该来的总算来了。
在捷运站前被影子拍肩的我不疾不徐的转过头去,「嗨。」我向影子打了声招呼。
「嗯……」肤色苍白的影子靠到捷运站出口的外侧墙边,「你……是敌人吗?」他漆黑的瞳孔紧盯着我,彷彿捷运站内来来往往的其他旅客们都不存在般。
「不是你的敌人就对了。」是黑琴理绘的敌人。我没有把后面这句说出口,不过我的态度立刻引起了影子的注意。
「什么意思?」影子敏锐的看穿我语带玄机。
反应速度一如既往的令人佩服呢,但我猜死域独行马上就要出现了,所以我只好长话短说:「嘿、想想啊?总之,我不是你『真正的』敌人——」
「讲清楚。」冰冷的杀意从影子眼中散出。都说我不是你的敌人啦!不妙,起了反效果。
「你其实是懂的吧?所谓你『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根本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才对,然而你的行为却又是那么矛盾,呼嘿嘿嘿。」本来这段话我可是能花上十倍的哦。不,不是纯属虚构,是真的。
影子真正的敌人自然是黑琴理绘,我所说的矛盾则是指他跟在那女人身边的行为——仅仅如此,我仅以如此少许的情报来故弄玄虚,假装对一切瞭若指掌,故作点到为止的腔调——事实上,我只知道影子企图杀死黑琴理绘,却不明白他的动机与採取那种手法的理由。
影子跟在黑琴理绘身边,表面上帮着她,暗地里却时时刻刻寻找那女人的破绽及弱点,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杀害她——但更妙的是,黑琴理绘明知影子的企图,却还是让他跟在自己周围,「反正姐姐我不可能被杀,那多一个工具又何妨?」我彷彿听见黑琴理绘那弔诡的解释。
闻言,连影子不禁微微皱眉,「你知道了什么?」
「不是我知道了什么,而是你该要知道什么才对,」我继续大言不惭的装腔作势,嘴角扬起神秘的浅笑,「你该要知道,你若是坚持自己的作法,最后只会步上失败的末路。以及,我并非你的敌人,懂吗?」
「我会好好思考的。」影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你就是苍玄……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你确实够格作为『她』的对手——你们太相似了,尤其是那股彷彿活在不同次元的存在感。」
他指的是黑琴理绘吧,居然把我与她当成同一类人,实在糟透了,「不,我与她完全不同,本质上。」这误解我无论如何都要反驳。
「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已经知道到什么地步了?」话锋一转,影子的气势更加锐利,整个人犹如即将化为刀刃般,明明我一点都没有要挑衅的意思啊?
「我知道的归我知道,你知道的归你知道,」我打算用胡言乱语蒙混过去,「既然我不知道许多你所知道的事,那么你自然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我所掌握的事。」
这是我拿手的文字游戏,在恍神的状况下或许乍听会觉得蕴含道理,实际上只是一坨东拼西凑的废话,虽说字句本身毫无意义,但它的确使影子愣了一下。
也只有愣一下,不过这一下就已经够了。
登场吧,死域独行。我轻松地想着。
「苍玄——」
影子还没能来得及说完——不自然的猛烈晕眩便如海啸般袭捲而来,视线顿时一阵摇晃,彷彿贫血般的闪神后,我的视线这才重新对焦。
前一秒在人来人往的捷运站出口,后一秒却身处于黄昏色调的废墟。嗯,被捲入死域了。
死域的黄昏橙色带出寂寥,废墟路面高低不齐,也有无数有如小山丘的废墟堆。仔细一看,构成废墟的是无数生锈的铁条,那些生锈的褐色铁条呈现千奇百怪、大小不一的型态,脚底下踩着的也是这种感觉很危险的废墟……这个空间,正是由这样的废弃金属堆积起来。
我马上适应了死域内的不协调感,影子则迅速与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露脸吧,目前唯一不受黑琴理绘直接影响的母亲。唔,虽然她与我碰面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黑琴理绘的安排了。
「儿子呀,这可不行呢。」
她从一座高高的废墟山丘后现身了。
母亲,死域独行。她穿着宽松的两件式红色上衣搭配热裤,很像夏天会有的女性流行打扮……很遗憾她脸孔上的些许皱纹无法透过粉妆完全遮盖,「嗨。」我向发出强烈存在感的母亲打了声招呼。
不需要任何条件,就能将复数的目标捲入这座死域,并且能自由操纵死域内所有金属废铁——看起来就像拥有复数的特殊咒术,但其实她的能力只有「死域」罢了,无论是操纵死域内的金属或将人捲入死域,都只是她「死域」这项能力的一部分。
相较之下,我才更偏向拥有两种特殊咒术:汉摩拉比之箱的能力,以及时间控制的能力——后者似乎是基于汉摩拉比之箱内的能力突变进化而来的,至于白色薄刀则属于汉摩拉比之箱创造的媒介。
「无名无姓的影子先生,欢迎来到死域。」母亲用嘹亮的声音大声唸道,「我与苍玄都是你的敌人喔!该说你是不幸、倒霉还是运气差呢?」都一样啦。
说起来,这地形很恶劣——即便是现在的我也很讨厌这种地形,扭伤甚至绊倒的机率很高。一不小心脚就会卡进废墟的缝隙中,一不注意就会被较为锐利的废铁弄伤腿部,而且组成废墟每一处的废铁倾斜程度都不同。
「……二对一?伤脑筋,你不是说……?」影子大概真搞不懂我了,只见他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抱歉囉,他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母亲抢下我回话的时间,并笑着望向我,但马上视线又转回影子,「对于你这个不安定要素,我认为还是先排除掉比较好。」我身上全无杀气,眼神也没有敌意,影子应该懂吧?
这不过是四月事件的小插曲,所以我在这里还不能大幅改写剧本,否则我很想就这样站在影子那方。
「……」影子抿唇,这才将注意力慢慢放到死域独行身上,「那么,别手下留情哦?」他的语气彷彿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没有丝毫紧张感。这傢伙的情绪波动这次也肯定能取回来的。
「哦?好哇。」母亲爽快的答应后,流畅的伸出右手,「噠!」弹指。
紧接着,呼应那声清脆的弹指,整座废墟產生了剧烈的地震!晃动的废墟发出金属交互摩擦的刺耳锐音,我略为低身稳住身形,「轰——!」
激烈撼动的废墟发出轰然巨响,母亲身前顿时爆出了无数钢筋状的巨大锈铁,那是废墟底层的一部分,废墟的猛烈震动尚未停止,彷彿火山爆发前的预兆,「轰!」又是一声宛如爆炸的巨响,废墟接二连三地从深处「拔」出巨大的锈铁。
那些庞然大物违反自然法则,悬浮在半空中,对着影子,他与那些巨大锈铁的比例是如此悬殊。可以料想,只要被那些东西压上,人体便会轻易地粉身碎骨,甚至不会有被挤压的声音传出,被踩扁的蚂蚁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这幅画面犹如神祇即将降下天罚般,影子周边的橙色黄昏亦被遮蔽,不见天日。
整座空间的废墟皆是母亲的凶器,「永别了,无名无姓的影子。」好似在指挥乐队一般,母亲弹指的右手掌迅速而有力的向下指去。
天际的无数巨大锈铁化作急速下坠的陨石,挟带惊人的气势突破大气,这等规模的攻击,将会彻底摧毁影子身后好几公里的距离,届时何止是尸身,只怕连废墟的表层都会被狠狠刨开。
如果对手不是影子的话,就会这样吧。
母亲的脸上,没有分毫喜悦或笑意,而是以严肃正经的神色面对自己即将造成的毁灭,那不是担心无法消灭影子而出现的紧张严肃,而是把影子当作死者看待的庄严态度。
其实那个表情大可不必啦。我唤出白色薄刀。
瞄准渺小的人类,那超乎现实的庞大金属群——坠地。
「嘿!」这瞬间,首先是超乎言语所能形容的恐怖爆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这些声响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压力光是想像就足以令人窒息,其后是能将树木连根拔起的狂风袭来,我以咒力稳住身子,双眼因大气的乱流而瞇起,眼前的画面尘埃漫天,然而受到衝击而喷发的却不只尘埃,废墟表层的细碎锈铁也跟着胡乱喷射。幸好碎片在母亲的操作下,没有波及到我。
度过歷时整整一分多鐘的馀波,这才安静下来,前方徒留直衝天际、久不散去的土色尘埃遮蔽着视线。
「儿子,感觉怎么样?」母亲松开脸上紧绷的肌肉,笑着问我。
「暴走的交响乐吧。」我开玩笑的说着。远远不够啊,虽说厉害,但与支配未知法则本身的黑琴理绘那铺天盖地的阵式比起,差得可远了。
「哦……你真沉着,该说是冷静、闷骚还是少根筋呢?」都不是好吗。
「你儿子可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没出息的愣住喔。」我当初倒是差点尿裤子啦。以上纯属虚构。
「哼,嘴上功夫不错嘛,不愧是我儿子。」「是啊。」紧接着,我向右方轻轻跃开——一道子弹般的黑影立刻射过我刚才站立之处,「哦,佩服!再说一次,不愧是我儿子!」正好想推开我的母亲见我主动避开,不禁讚美。
那道黑影的真面目——黑色尖锥贯穿废墟的铁条,要是我刚才呆呆站在那个位置,脑袋可能已经被安装了一支角吧。影子没死哦,死了我可就困扰了。
「看样子那傢伙还活着呢。果然,他也有爱丽丝的水平……」母亲神色复杂,「上次的弦杀师也好,这次的两人也罢……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高手,这不合理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语气烦躁。
上次的弦杀师?阿莫呀……那傢伙在一月事件被黑琴理绘救走了,不知道他此时在做些什么呢?至于母亲的疑问,我虽然知道答案但一点也不想回答。
「越想只会越烦,别深究比较好喔。对了对了,凭你在基金会中『制裁者』的位置,有办法追查到『罪恶磁场』、『零极先生』或『阴晴无常』那样的人吗?」藉着这个机会,我提出了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