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没有时间了,你还是快随我们去轮回台吧,不染就连你也会魂飞魄散的”糖莲子忧心忡忡的皱眉劝道。
“小莲子……我是不是很傻,我是不是很蠢……”
“不是的,你只是太爱木道长……才会……也许,溟鲛道长说的对,放下执念,忘掉前尘过往,才能解脱……你才不会一直这么折磨自己……”
:若换做你是我,你会换掉一切么?”相思忽然回过头来,直勾勾看着糖莲子,糖莲子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我…………”
她不敢承认,如果她是相思,也许也会和相思做出一样子的选择,她们很像,都无法承受与至爱分离的痛楚,与其相忘于江湖,看着曾经的爱意一点点消亡,她们都会用更惨烈的方式让这粉爱延续下去,哪怕是死……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小莲子……”漫相思轻轻笑了,“虽然经历千辛万苦,但是好在你爱的人还在你身边,可是我……我再也等不到他们回来…………再也等不到了…………”
糖莲子纵然心中不忍,她还是道出了实情,“阿筮说木樨雪的魂魄被困在幽冥之间的血湖里,任何亡灵都无法进入,所以……”
‘所以,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我都无法再看见樨雪师叔是么……’她的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睑下滚落下来,至痛无声,糖莲子心疼的握紧她的手指,刺骨的冰冷,她忍不住也跟着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至少……你不该再辜负溟鲛道长,他为了你……,相思,不要再让他失望了……好不好,我们都希望你可以重新开始,忘掉这一切……放过自己……好么……”
“溟鲛师叔……我从来都没有对他好过……在昆仑山时,我嫌他古板无趣,管教甚多,总是顶撞他忤逆他惹他生气,后来我仗着他不会离弃我,就总是朝他发脾气,一次次迁怒与他,一次次为难他,我知道……我知道我让他很心痛………我应该对他好一点的……我应该对他好一点……”
相思红着眼睛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又想起溟鲛红着眼睛,近乎哀求的看着她,让她不要走,那如雪山般高冷孤傲的人近乎卑微的求她和自己回昆仑山,她一次又一次对他眼里的深情和痛楚选择视而不见,她在他面前总是任性的像个小孩子,因为她知道,她再怎么胡闹,他都不会离开她……他总会留在她身边……
“小莲子,我好想溟鲛师叔……我好想他……我好想念……溟鲛师叔……”
她将脸埋在糖莲子的肩膀上,哭的泣不成声,悲痛欲绝:“我闭上眼睛,便看到他被幽冥烈火灼烧,他的身体一寸寸被火焰吞没……我好害怕……可是我却救不了他……我没有用,我没用!!!!!我是废物!!我是废物!!!!!”
她突然抬起巴掌朝着自己的脸上一巴掌一巴掌的狠狠扇过,那白皙的面容很快便红肿起来,糖莲子急忙拦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睛湿红一片,心疼不已的哭着说道,:“不要这样……不许打!相思!!木樨雪和溟鲛他们都不想看到你这样,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我是不祥人!谁和我在一起,我就会害死谁,我是不祥人……你也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不是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就是这样的!他们都是因为我才被贬落凡间……我救不了木樨雪,还害的溟鲛师叔魂飞魄散……还有镜不染…………他们本来都可以好好地活着,是我的出现……害的他们如此,是我的错……我的错……该死的人是我……是我……”
见她又心魔入妄,双眸通红如血,糖莲子心急的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大声道,:
“相思!你清醒点!你答应过溟鲛会忘记过去,放下执念的……难道你想让他白白牺牲么……相思……你不要再想了……你放过自己,放下执念,好不好??!!”
漫相思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目色空洞而绝望……
“到时间了,不可以再耽搁”
筮坞戍出现在他们身后提醒道,手中一个波光闪烁,
“这是轮回境,你魂魄进入这里,自会入六道轮回,再世为人,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了,一旦轮回境关闭,你就无法离开这里”
“相思!你快进去!”
漫相思看了一眼那轮回镜,沉默了片刻,轻轻道,:“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可以吗”
“相思,时间来不及了……”
“那里就是血湖吧,我只是想去将血湖边和樨雪师叔道别……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我相信他会听见的……”
“那我陪你去”
“我自己就可以,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那你尽快!”
阴风阵阵,几只鬼鸟在暗红色的叶子上盘旋不休,时而发出几声尖锐的叫声。
“奇怪,她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糖莲子不放心的踮起脚尖朝着远处张望。
筮坞戍看着手中闪烁的火光,却忽而面色一变,:“糟了!出事了!”
“什么事?!”
“她逃走了……”
三百年后。
炼狱深处,尸山火海一片,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和痛苦哀嚎的声音。
一个瘦弱的白色身影在满是泥泞血路上搬着沉重青铜桶,桶里面装满了石块和泥浆,她浑身满是污泥,也不知被什么重重绊了一下,她摔倒在地上,一根鞭子立即毫不犹豫的抽了过来,她倔强的不肯呼痛,第二道鞭子顿时呼啸而来,她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的撕裂开,露出斑驳的血痕。
”臭丫头!还不起来干活!装死什么!”鞭子混着风声呼啸而来,她闭起眼睛准备承受剧痛,可是那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耳边一个若暮鼓晨钟似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淡淡的鼻音传入她的耳中。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整个身子都蓦然僵住了,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在耳边炸裂开来。
“相思…………”
那声音阔别了几百年,如今突然听到让她恍若梦中,意识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真实。
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凌乱,更多的却是震惊和心痛,那么轻飘飘的传了过来,,飘落在她肩头上,却宛若一块巨石压身。
漫相思若无其事的缓缓站起身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摩挲过地上那两个黑漆漆的石桶,,步路蹒跚的向前走去。
“……相思!”一个温暖的手臂紧紧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她瘦了很多,那细细的胳膊似乎稍微用力便会掐断一般,他眸底心疼之色更甚,
那鬼差已经被木樨雪施了定身术,不能动也不能说,无法再干扰他们。
漫相思没有回头,只是神色极为平静的看着前方,:“公子认错人了,这里没有叫漫相思的人”
说罢,再次向前走去,木樨雪那一双秋湖山色似的眸子似是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他大步追上前去,挡住了她的去路,但是当他仔细端详眼前少女时,不由大惊失色,如玉的面色猛然间苍白若雪,
“相思……你的眼睛怎么了??!!!”
“让开!”漫相思皱起眉头,那一双失去神采,空茫茫的眼睛虽然没有焦距,但是小脸上却猛然愤怒了起来,神色愈加冰冷。
“你真的……看不见了??!为什么会这样?是谁伤的你,你告诉我!!”木樨雪不肯放开她的手,目色含怒的追问道,那一向温和清净的面容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意。
“呵,木樨雪,迟来的关心,不觉得很可笑么?”
她忽而轻笑了起来,脸上笑容冰冷而嘲讽,她第一次叫他木樨雪,而不是师叔,憔悴瘦弱的小脸上一片冰冷麻木,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天真空灵,眼前的女子满身污泥血垢,狼狈不堪,目光空洞,毫无生气,气息冰冷,更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木樨雪只觉心若刀割,目光愧疚而卑微,苦涩的开口道,:“相思,你在恨我……是么……”
他问完的那一瞬间便后悔了,因为他很快便在那小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恨意和冷漠至极的嘲讽,
“你想听我说什么?不,我不恨你,我还爱你?呵呵”
他眼眸里眼带着潮湿的红氲,无比愧疚的缓缓道,:“相思…………我知道我错了,我找了你很久才找到这里……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回昆仑山……我会治好你的眼睛,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你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猛然的甩开他的手,苍白的脸上冷的仿佛结成冰,声音微微颤抖着,:“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更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走!!!!”
“你果真是在恨我……”木樨雪微微垂眸,那清净慈悲的眉眼之间怅然若失,一片痛色。
漫相思眼眸含泪,目光尽是决绝的恨意和悲伤,哭着说道,
“对!我恨!我恨你!!我恨不得时光倒流,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木樨雪!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当初苦苦哀求你跟我回昆仑山的时候,你有没有理过我?我求你喜欢我,求你带我走,你有没有答应过?!!我被你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花了几百年日日求你醒过来,求你回到我身边,你呢……你只会一动不动的躺在水晶棺里对我不理不睬!!!!!你知不知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害怕,多孤独,多绝望么…………我恨你丢下我一个人,恨你让我承受那么多痛苦!!!我……更恨……只有我一个人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要我一个人画地为牢,一直被困在原地!!!”
“怎么了?你现在的日子太过无趣了?又想来消遣我么?”
木樨雪喉头越发干涩,目光苦涩而急切的解释道,:“我没有消遣你,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找你……相思,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太迟了,我们回不去了”她漠然的冷着脸,脸上的泪水似是被风尽数垂落,不见踪迹。
“只是这一次,你原谅我……相思,……我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也知道是我不够珍惜你……你给我机会弥补这一切……好不好……”
木樨雪紧紧抓着她的手,凝神注视着她,生怕她会再一次在他眼前消失,那清清浅浅的眸底含着她之前从未见过的缱绻深情,
“我很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一起回昆仑山,回清堤雪芦……我想,我想……和你一起白头偕老……”
漫相思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辛酸的眼泪,只是故作冷漠的冷笑道,:“对不起……你是在替谁说对不起呢……又是以什么身份?是堤青苏,还是木樨雪?”
“……”
“堤青苏,那个我欢欢喜喜心心念念,爱到骨子里的驸马却害的我国破家亡,害得我沦为丧家之犬,还被所谓的青梅竹马毒成了怪物,最后再被刺伤射下悬崖……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我……你的每一个身份都在一次次欺骗我,利用我,伤害我!”
“你知不知道,我很多次都在夜里问我自己,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在乎过我!我一次次地为你画地为牢,痛苦挣扎,执念入妄,可是你呢……你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喜欢过我!!”
她嘶声尖叫着,这几百年来的委屈苦痛哀怨全都在面对他时若山洪暴发,难以阻挡,倾泻而下,无休无止,绝望难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