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裴越提及‘首辅’二字,郗则韶那根婚前被百般叮嘱的弦便立时绷紧。听及后面半句,她更是感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脏‘咯噔’停顿了一拍。
她张着嘴又咬了一口糕点,慢慢地咀嚼完,方才开口:“陛下此言差矣。”
裴越眼皮一抬,那锐利得好似天边残月的眸光落在郗则韶身上。那张英俊无匹的俊俏面皮容色淡淡,没什么神情,但她就是从这漫不经心的一抬眸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爷爷身为首辅,心系朝廷,平日里下了值回家都还惦记着政事,哪里分得出闲工夫来管厨娘呀。治家有方这个功劳,您可夸不到他老人家头上去。”
“您要夸呀,就夸我二伯母!这么些年,大伯和爹爹都在任上,多亏了我二伯父、二伯母一直在京中照顾爷奶。”
郗则韶的二伯父郗即温是个醉心经史的,这么多年一直在翰林院待着,专心修书,半点也没挪位置的打算。
托郗首辅的‘福’郗家的几个男丁,包括如今还微不足道的郗则韶的三位哥哥,在裴越那都是挂了名的。
郗则韶一说‘二伯父’几个字,郗即温那张儒雅翩翩的面庞便在裴越脑海中浮现。
少年微哂。
醉心学术、潜心修书的郗即温算是郗家人里,少有一个不招致他厌恶的。
裴越容色未变,但郗则韶就是感到萦绕在自己周遭的那股阴冷之气骤消。她悄悄地松了口气,趁着对方没说话,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手中的点心。
她的吃相很秀气,令裴越有些稍稍惊讶地是,她这样斯文的动作速度却一点不慢。
少年莫名又想到了朝堂之上的郗首辅。
不也是这样么?
永远保持着一副温文尔雅、端方正直的模样,却几乎笼络了朝廷泰半的官员,唯其马首是瞻,连他这个当皇帝的都得往边靠!
郗则韶给自己剥了个福橘,出于对裴越身份的‘敬重’,她忍痛割爱,分了小半果肉,递给少年。
“这一批福橘可好吃了,又甜,水分又足!”
裴越不大爱吃甜的,但他看着少女那与郗道源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以及她眼底那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则望眼欲穿的‘依依不舍’,利落地伸手,把她留在手上的那一大半果肉‘抢’了过来。
“谢谢,”少年往嘴里塞了一瓣金灿灿的橘肉,十分‘真诚’地朝着郗则韶扬了扬眉,“味道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