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窗!」成萱也跟着失声惊叫:「天窗!」
我仰天看向天窗,一道苦涩味涌上喉头。没错,上次叶家女鬼就是从天窗那边降下的!我俩手忙脚乱地按下关闭天窗的按钮,但为时已晚,远处有两条黑色、白色的物体垂下,左右晃盪,我一眼就认出是那女鬼的麻花辫和缎带,她脸贴在透明玻璃上,窥视我与成萱的一举一动。
墙壁逐渐浮现诡异的纹路,似是人的五官,喜怒哀乐一应俱全,他们像是活的一样,呜咽哀号声四起。滴。答。难闻的恶臭扑鼻,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液一股脑地从墙角渗出,滴在地板上,我感觉到小腿都被这滩血所浸湿。
答。滴,答。答。
刷刷刷刷刷──
像是蟑螂的昆虫一窝蜂衝出来,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汹涌浪潮,黑压压地涌向我们二人,还可以清楚听见「唧唧唧」叫声,还有振动薄翅的声音。叶家女鬼看着这一幕,高声尖笑,直到片刻过后,我跟成萱才终于从震惊中回復,挥舞着双手,忙将身上的虫子拨下来。那些昆虫没有理会,聚成一团继续飞窜而来。成萱无法克制地大叫,我生怕虫子飞进她的嘴里,忙用一隻手捂上。
我们几乎失去理智,只觉得浑身爬满这种奇怪的虫子,又痒又红肿,毛骨悚然,不断踏着易碎的甲壳以及混着鲜血的满地微温肉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房外、还关上门的。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些虫恶狠狠地撞在门上,却没半隻窜出房外,看起来他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那间舱房。我们跑出走廊,一面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一面往回看。女鬼彷彿还沉醉在那幕恐怖的景象里,没有立刻追来。
奇怪的是,大楼内一片死寂,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引出半个服务员查看。原本我还以为逃到这里,就能藉着阳气压一压女鬼的阴气(这是从那些民间故事所看来的解套方案),可现在看来,竟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走在红色绒毯上,无人的走廊内,空气显得格外冰冷,没有其馀声响,只剩下我们镇定不下来的呼吸声而已。
咦、慢着!还有其他声音隐约透出,成萱察觉到,也竖起了耳朵,紧张兮兮地打探四周,那声音是……
哗哗……哗哗……
「听,是浪声。」我轻声说,侧耳倾听。
不知何时,浪潮声已越来越大,却奇妙地抚慰了我们的心灵,使我们稍稍镇定心情。到这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现在该往哪走?我想到最高层楼的露台,但成萱认为那里太过空旷,反而更容易被叶家女鬼找到,不如到一个安静的密闭空间,待到日出。最后我们二人决定先通过观景甲板,顺着走到最多人群聚的地点,再另寻他路。
从大楼门口看去,外头雾气持续蔓延,更颳着刺骨寒风,呼呼吹着,让人牙关「喀喀」作响,直打颤。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一阵恐慌,什么都摸不清、看不见,如果循着指示坡道缓慢前行,可能走不到一半,就给追上了,还不如朝别的方向去。
我转过身,正要问成萱的意见时,却发现她人已消失无踪。
……成萱人呢?
忽地,几条细细密密的麻花辫垂在我面前。
叶家女鬼倒吊着,从大楼屋顶降下,一双邪恶的眼弯得像月亮,那条腥红的舌头也掛在唇边跟着摆盪。成萱被她负在身后,无法动弹,只能露出惊恐的表情。喀喀喀喀。女鬼以诡异的姿态将颈脖转了好几圈,转头打量成萱。
「放开成萱!」我绝望地大叫。「放开她!害你自杀的人是我啊!」
成萱眼角泛泪,拼命摇头要我快逃。
快放开她!我又大叫。
叶家女鬼恍若无闻,眼神凝视成萱的面孔,先是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接着表情又变得更加兇恶。一颗颗凶厉的血珠轻盈地流过脸庞,勾勒出一条红色的河流,然后悬在下顎。
凝住。
「……为什……么……你说……的……」
血珠落下。沾在成萱的脸上,开出一朵狰狞的红花。
女鬼嗓音嘶哑,说起话来很勉强。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开口,但我无暇思量这点,不及思索,红着眼就朝她衝去。
叶家女鬼总算注意到我的举动,利爪一挥,劲风一带,就把我逼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她双手扼住成萱的喉咙,像是要将她活活掐死,还一边恶毒地笑着,成萱一开始还抵抗了几下,没多久,身躯却渐渐软了下来。
血珠继续落下,在空中,红得那样熠熠发亮。
我不死心,从地上爬起,又衝了过去。
我一面奔向前,一面摸索着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可恶……到底有没有什么可以攻击她的……武器?啊,有了!我在口袋抓到一个硬物,是那支古航公司发的手机。
女鬼狞笑,又给了我一爪子,这次我虽然还是被打飞,却在同时间抓紧手机往她胸前砸了下去。
然后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起,我感觉到头部受到剧烈的撞击,一阵疼痛后,终于昏厥过去,模糊的记忆里,黑暗犹如潮水般涌向我,浪花死命打在我身上,于是我一下子便沉到深渊的底部,呛得几乎无法呼吸。
氧气……氧气……我拼命挣扎,挣扎,总算浮出水面。
贪婪地呼吸着,下一秒,我再次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