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采薇接到召唤,当即出了宫,骑马跟随侍卫来到灵宝观,穿过一座座花园,经过一座座人宗祖师殿,来到道观深处的小院。
“采薇姑娘,请吧。”
院门口站着一位蟒袍老太监,微笑着做了“请”的手势。
褚采薇“嗯”了一声,踏着轻盈的步调穿过小院,跨入静室,裙摆轻轻摇荡。
静室内,元景帝和洛玉衡隔着一张茶几对坐,茶几放着一本道门典籍,一隻香炉,纤细的青烟升腾。
褚采薇扫了一眼,见桌上没有好吃的糕点,失望的收回目光,拱手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国师。”
元景帝审视着司天监白衣术士眼里的小师妹,杏眼大而明亮,脸蛋圆润,甜美暗藏,是个能让人不自觉开心起来的开朗少女。
“监正让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三师兄杨千幻昨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二师兄不在京城,宋师兄和我又不擅战斗”
话没说话,元景帝皱眉打断,沉声道:“什么,杨千幻练功走火入魔?”
老皇帝升起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惊怒。
洛玉衡眉梢一挑,盈盈眼波凝视着褚采薇,这可不像是监正的作风。
褚采薇不慌不忙,说道:“因此,监正老师让我来向陛下借一个人,代司天监与那西域的秃驴斗法。”
借人?!
心机深沉的元景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搜刮肚肠了片刻,没有锁定预想中的人物,这才皱眉问道:
“监正想要谁?”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褚采薇声音清脆。
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老皇帝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求证道:“许七安,银锣许七安?”
“是的,是那个破案很厉害,从云州回来死过一次的许七安。”褚采薇娇声道。
元景帝摆摆手,“朕当然知道是他,朕的意思是,为什么是许七安。”
监正这个女弟子,心思有些太单纯,与她说话,一定要说的明明白白,她才能听懂。
褚采薇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呀。”
元景帝吐出一口气,挥了一下手:“朕知道了,你先去吧。”
“好的。”
褚采薇脚步轻快的走了,她打算去怀庆公主的德馨苑喝茶吃糕点,顺便分享见闻。
等褚采薇离开,元景帝握着茶杯,沉思许久,语气沉重的问道:“国师,你怎么看?”
“许七安此人天资固然不错,但身为一介武夫,与佛门斗法,毫无胜算可言。”洛玉衡五官精致端庄,面无表情时,宛如玉雕的神女。
“不过,天机盘是监正伴身法器,断然不会外借的。也许其中另有缘由吧。”
元景帝叹息道:“罢罢罢,不管他了,这老头心机深沉,朕一直看不透。朕还有事,先回宫了。”
元景帝最不喜欢的人就是监正,整个大奉,他俯瞰文武百官,即使是人宗道首洛玉衡,与他也是以道友相称,平起平坐。
唯独监正,是他真正要仰视的对象,元景帝完全看不透他。
对一位手握至高权利的皇帝来说,这是非常难受的事。
坐上辇车,元景帝吩咐道:“传许七安入宫见朕。”
“陛下要见我?”
许七安收到消息时,人正在观星楼外吃瓜,于人群中打量以度厄罗汉为首的和尚们。
“是的,宫里的侍卫在衙门等着,许大人快些去吧。”传话的铜锣催促。
我要是去的晚些,今年的俸禄都要被扣光了许七安二话不说,
骑上小母马,抽打它的小翘臀,风风火火的赶回衙门。与等待在衙门的侍卫接头后,许七安进了皇宫,沉默的穿过东门,来到御书房。
六根粗壮的红柱支撑起高大的穹顶,铺着黄绸的大书桌后,空无一人。
许七安在寂静的御书房等待了一刻钟,穿着道袍,乌发扎着道簪的元景帝姗姗来迟,他没有坐在属于自己的龙椅上,而是站在许七安面前,眯着眼,审视着他。
这眼神似乎有点像老丈人看女婿,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困惑,几分不善!
元景帝在他面前停下来,对低眉顺眼的银锣说道:“监正与度厄斗法的事,你可听说了?”
“回陛下,刚从皇榜上看到。”许七安恭声回答。
“斗法,通常分文斗和武斗,度厄和监正都是世间难寻的高手,不会亲自出手,这往往都是弟子之间的事。”
这倒是可以理解,大佬们坐在后边指点,由弟子衝锋陷阵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正疑惑,便听元景帝淡淡道:“监正刚向朕借人,点你应战!”
“?”
许七安猛的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元景帝。
元景帝盯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监正你个糟老头子,到底安的什么心?知道神殊在我体内,你还巴巴的将我往佛门面前送许七安立刻说:“卑职实力低微,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请陛下容卑职拒绝。”
元景帝“哼”了一声,“监正既已决定,自然不会更改,朕寻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朕是要告诉你,这场斗法,事关大奉颜面,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赢下来。”
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能赢?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抱拳:“卑职遵旨。”
灵宝观。
元景帝刚走没多久,穿着层迭繁复的白裙,头戴华美首饰,脸上蒙着丝巾的女人,在侍卫队的保护下,进了灵宝观。
无需通传,她径直进入道观深处,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凉亭边的水池上,悬空盘坐着容貌绝色的女子国师洛玉衡。
丝巾蒙面的女子捡起一粒石子,悄悄砸向洛玉衡,石子接近洛玉衡三尺时,被一道气罩弹回,准确命中蒙面女子的额头。
她“哎呀”一声,捂着额头蹲下,气恼道:“二品高手了不起啊,二品高手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洛玉衡睁开眼,无奈道:“你来做什么,没事不要打扰我修行。”
蒙面女子提着裙摆来到池边,兴致勃勃道:“佛门要和监正斗法,明儿有热闹可以看了。”
“去看便是。”
“我当然要去看,不过元景帝不允许我离开王府,我到时候只能变幻容貌,偷摸摸的去看。可我想近距离旁观嘛。”蒙面女子哼哼道。
“你可以易容之后,让别人带你进去。”洛玉衡笑道。
“我易容之后,谁都不认识我,怎么带我进去?”她烦躁的说,似乎觉得泄气,岔开话题,道:
“我跟你说啊,那个许七安是真的讨厌,我好几次遇到他了。简直是个吊儿郎当的登徒子。”
“以你的姿色,这不是人之常情么。”洛玉衡回答。
“看吧看吧,你都不是真心的和我说话,说话都没思考我怎么可能以真面目示人呢,那样的话,那个登徒子肯定当场爱上我了。
“我是变幻了容貌的,伪装过后的我,虽然是一个外表平平无奇,但气质和韵味都绝佳的女子”
洛玉衡不耐烦的打断:“气质和韵味绝佳,那在你面前油腔滑调不也符合情理吗。”
她一时哑然,呆了片刻
“不说了!”蒙面女子生气的别过身子。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伪装后的自己,只是一个姿色平庸的寻常妇人。
而这样一个妇人,那许七安竟然还对她产生浓厚性趣,这个男人简直是个饥不择食的登徒子。
龌龊小人。
“你知道明日代替司天监出面,与佛门斗法的是谁吗?”洛玉衡突然说道。
蒙面女子竖起耳朵。
“许七安。”洛玉衡没卖关子。
“嗯?”
蒙面女子一下子转过身来,睁大美眸:“就他?代替司天监?”
洛玉衡点头。
蒙面女子顿时有些气愤,坐在那里,掐着腰:“我堂堂大奉,莫非无人了?竟让一个臭小子代表司天监斗法。”
她气抖冷了一会儿,见洛玉衡重新闭目打坐,也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