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父母登时激动起来,大理寺少卿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製止了他们,平静地问颜如玉:“你可知我朝以仁孝治国,举凡子女与耶娘断绝亲缘者,皆堂前三击掌、更改姓氏、签字画押,且无论耶娘是否有错,子女都要杖责五十,血肉还于耶娘。”
颜如玉当然不知道,他现在能流畅地与人交流已经很难得了。但他的思考没有超过三秒钟:“草民愿意与耶娘堂前三击掌,将姓氏改为‘展’,签字画押,并受杖责五十,绝无怨言。”
他的决心是那么坚定。
大理寺少卿同意了他的请求。
准备杖责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去了趟后堂。
“如何?”他问。
万俟宗极看着正堂的方向沉默。
大理寺少卿笑笑:“这一顿板子打下去,这孩子得去半条命。我看罢了。”
万俟宗极道:“我虽然非常不认可他和我弟弟的亲事,可我也不是那么歹毒的人,我没想害他。我把他父母找来,只是想让他们将他带回去。但今日看来,他耶娘对他的确很不好,否则颜如玉也不会宁愿挨打也不和他们走。”
“我看你的意思是不打了。”大理寺少卿道,“那么今日他与他耶娘断了亲缘,往后他要做你弟媳可就再无半点阻挠了。”
万俟宗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无奈道:“万般皆是命啊。”
颜如玉到底没有挨打,大理寺少卿称顾念颜如玉大病初愈,免了他的杖责,隻罚他给颜家父母磕三个头便罢。
颜家父母又哭又闹,让大理寺少卿三言两语给吓回去了。
颜如玉今日彻底了却前尘,终于能够毫无挂碍地向着新生迈进了。他脚步轻快,身轻如燕地回到华严寺。
一张签字画押和改姓的文书在桌上搁着,颜如玉不会写字,他就画了个“十”字。他期待着展所钦醒来,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独自完成了这样大的一件事,一定会为颜如玉骄傲万分的。
他把展所钦往里推推,在他身边躺下。
展所钦睡得像猪,颜如玉一会儿捏捏他的手,一会儿亲亲他的脸,展所钦都毫无反应。
“阿郎。”颜如玉用气音说,“展哥哥。”
“你知道吗,看到你为我担心、焦急,我真的很心疼。就算我是个傻子的时候,我在梦里都在帮你干活。梦里我把那些花花草草都养得好高,比佛塔还高,整个长安的人都来看。”
“今天我和耶娘断了亲缘,我再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了,而你也只有我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醒来后面对的我还是不是清醒的,我对你的爱都不会有半点改变。你永远不必觉得孤独,因为你身边一直有个人会坚定地选择你。”
展所钦睡足了整整一轮,睡得沉到连个身都没翻。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身旁有个温暖的存在,他很安心,如同每一个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一样安心。
醒来时,他补足了缺失的精力,又是生龙活虎的一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