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隻笑笑,不再接话。
数九天里的太阳,抵在头上晒也不见得热。泥筒前烟熏火燎的,秦大摘了草帽来扇风,柏枝发出劈啪声响,旁边聊天的也静下来,她松松倚在糠皮筐子上,有心想回去转一圈,念着腊肉,蜷蜷脚趾,终是忍下来。
她不回去,自然有人要来寻她的。
柳舒守着锅里的腊八粥好,就急匆匆连砂锅一同装进背篓里。另炒了个土豆丝,家里有两节没熏的香肠,柳姑娘馋嘴,这两节拿水煮开,虽没有烟熏出来的风味,但料放得足,也算好吃,切成指宽的小节,一并用盘子装上。此时还没到饭点,可耐不住柳姑娘想去找秦大,把猫狗吃的东西放好,她拿食盒提上碗筷与菜,锁了院门,往村口去。
村口一片烟雾缭绕,若不是里面掺着肉香,说是进了什么香火旺盛的道观佛刹也没差。她家秦姑娘好找,旁处都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地聊天,唯秦大那块儿安静得很,只能听见枝叶偶尔发出的劈啪响声。
柳舒轻轻将东西放在石碾子台面上,踮着脚走到她背后,瞅准秦大刚加完一撮箕糠皮,放下火钳,猛地扑过去抱住。
她来得猝不及防,动作却轻,如猫儿扑蛾,怕用力大了,秦大没接住,撞在那泥筒上。秦大晓得是她,反手将她托在背上,半弯着腰,笑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阿舒快起来,我身上灰多,弄脏你衣裳了。”
柳舒半趴半蹲的,这会儿溜下来,寻她旁边蹲下,答道:“我自己在家太无聊了,索性饭菜都做好了,不如先趁热吃饱。”
她牵起秦姑娘手,冬日里养过两三个月,这会儿倒比夏天白了几分,只是指尖被烟火熏过,泛着黄色。柳舒放在鼻尖嗅嗅,笑道:“没闻着肉有香气,倒闻着阿安手上有腊肉香了。你是来熏肉,还是来熏自己的?”
“烟气重,”秦大捏她一下,放开手,“你再待上一会儿,也得是腊肉的味道了。”
“那倒是解馋,”她拽着秦姑娘起来,“这会儿还要看着么?若是不急,阿安不如先吃过中饭再忙,待会放凉可就不好吃了。”
她两个一起来,旁边几个婶子便就看见了。背后说什么是一回事,当面对上,到底不是谁都有卿婶的底气,何况柳翟当初过来,秦卜如何鞍前马后地做狗,她们也不是没见过。柳舒随意扫过去一眼,婶子们忙就笑道:“秦大媳妇来啦?你可真是个贴心的人,要不怎么说新妇就是会疼惜人呢。”
秦大不咸不淡地看着,也没介绍,柳姑娘心知许是不大亲近的,点头笑笑,拽着她家秦姑娘去石磨边吃饭。
石碾子在上风口,烟气淡了许多。柳舒从背篓里端出砂锅,开了盖子来盛饭。那腊八粥炖得稠烂,籼米里面混着小米、红豆、绿豆、莲子、花生,又有去过核的红枣炖成浆,搅一搅,白粥就染上一片橙红糖色。
柳姑娘盛饭端菜,用食盒背篓挡住风。饭还没端起来,秦姑娘先告了个状,道:“那几个婶子说你坏话。阿舒往后遇见了,不要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