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只是,小时优渥的生活只是转瞬云烟,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贱奴。

年少的记忆像是一场黄粱大梦,呱呱落地的小娘子出身在书香门第,母亲来自名门望族,父亲有着清朗志向,她的一生本会念赋观花,然后平静美和地嫁给一位如意郎君,可是十几年前,父亲在官场中落,染上了赌瘾。

父亲好赌,家产挥霍无度悉数散去,外债连连,母亲不堪重负,身染恶疾早早地去了,偌大家业最后只留下明怜一柔弱女子,她无力偿还债务,被发配为奴,多年过去,她从十指不沾染春水的大小姐变成有些小钱两人家的跟班丫鬟。

此时此刻,贱奴才是她的真实身份。

“那贱女子享不了福,晦气地去了,椽县长史大人颇为不满,又给了咱们银两,要挑选一个新人送过去。”

尖嘴猴腮的男人晃了晃手中鼓囊囊的钱袋子,银两撞击的声音好生清澈。

明怜蹙眉,一抹厌恶浮现在眉眼。

前几日,她还是一位小娘子的跟班丫鬟,那位小娘子定了亲,正在眉开眼笑地准备婚事。

明怜本来也在跟随小娘子一同开心,但小娘子的主母与小娘子谈了话,随后小娘子便歉然地看着她,再之后,明怜就被人打晕丢到了贩卖奴隶的黑市上。

想到这里,明怜垂头,慌乱地用手指拽了拽散乱的发丝,遮掩美丽脸庞。

小时为奴还好,五官尚未长开。

但及笄后,她的五官越来越出挑,越来越精致,就算穿着朴素也难掩容貌,愿意把她带在身边的小娘子越来越少了。

那小娘子要嫁人,已经不是情事未开的天真小女儿了,所以多了顾虑,再加上主母的点拨,便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待在身边是一种威胁了。

可是,可是。

明怜咬紧唇瓣,内心何其不甘。

她不求别的,从不争从不抢,只求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屋外狂风大作。

尖嘴猴腮的男人又晃了晃钱袋子,油腻的视线扫过屋中女奴们,觉得晦气,粗言粗鄙地骂一声,然后道,“这可是好事情!一个个的,别愁眉苦脸的!”

“你们自个儿举人出来,等我亲自下场拿人,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没有人敢出去。

明怜低着颈子,脖颈线条绷起紧张青筋。

椽县长史出了名的喜好折磨人,贱奴落在他手上,根本不会落得完整身,生不如死,这是一条死路。

“快点出去啊。”女奴们窃窃私语,低低的,就像鸟儿们的哭泣声。

“我、我不想去椽县长史那里。”

“见鬼,我的命已经这么苦了,凭什么。”

害怕恐慌到一定程度,就会越发不理智,充满攻击性,人心不古。

女奴们开始推推搡搡,明怜也不愿出去,她想,她是自私的,她也想活,但与周围的女子们相比,她的力气太柔,她做不到把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

一阵踉踉跄跄,明怜的头发晃动,漂亮的脸蛋若隐若现,她好像听到了抽气的轻嘶声,然后又一道低低的歉然声,“怪了,这么美,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不过,你这种样子的是个男人都会怜惜吧,即便是椽县长史也不例外,所以抱歉了。”

接着,明怜被用力推了出去。

她咬住唇,没有掉泪。

冷意席卷心头。

明怜眼底覆盖一丝漠然,瞥了一眼身后众女奴。

把她用力推出的是谁,看不到。

明怜心中更是不甘。

明怜在仓促中拨乱了头发,看着脏兮兮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见到真的有女奴出来,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明怜身上透露的抗拒,哪能不明白是被推出来的。

尖嘴猴腮男人夸奖明怜,几分阴阳怪气。

“嚯!自告奋勇!好!”

明怜垂眼,柔柔的声音清冷,一字一句,“我不想出来,弄错了。”

尖嘴猴腮的男人又是一怔,接着冷笑,“这可由不得你,出来了就是出来了,没有反悔的机会,要是人人都可以在我这里反悔,那我的买卖还做吗?”

明怜的手下意识要在袖中攥紧,在袖中她藏了一个锋利的石头,是她被抓过来后偷偷在路上捡的,怀着何等绝望与坚决,熬夜磨了一宿,直到锋利的边缘可以刺破她的掌心,她才愿意把石头收起来。

然后,明怜意识到这时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被发现。

她的机会很少,渺小到不可计。

她轻轻地松开手指,指尖垂下,头也垂下,像是妥协了一样。

尖嘴猴腮的男人冷哼,“这就对了。”

接着,尖嘴猴腮的男人打开茅屋的门扉,狂风从缝隙中钻进来,残暴不留情,即便只是钻进来的狂风,也吹的明怜的脸发冷发疼。

尖嘴猴腮男人悄悄摸摸对外面比了个暗号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