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起眼帘望向公子姒昭。
姒昭眸光温润,像无暇美玉在温暖日光下流转的光华,一切波澜都是温和的。
他的一切暗流涌动藏在眼底。
明怜看着他,她的眼神清亮,点了下头,“怕。”
怎么会不怕呢。
她不骗自己。
当狂躁的马匹横冲直撞而来,力量悬殊,她是害怕的。
明怜掐了掐手心,美目看公子姒昭,“但有公子在,我可以不怕。”
公子姒昭将染满血的帕子递给扈从。
他对明怜温润笑了笑,看上去没什么波澜。
明怜的心脏跳的快,低头,更是掐紧自己手心。
接着,明怜听到姒昭对她温声,“明怜姑娘,我会派卫士保护你们去医馆。”
他克制,有礼,态度温润如一年前,不带什么情绪波澜。
明怜咬了下唇,睫羽遮盖眸色。
接着,公子姒昭一行人还要去司寇府,明怜等人与他们分开。
在马车中,公子姒昭丢了染血外衣,披了深色宽衣,纹绣华贵,他修长玉白脖颈与精致锁骨残留着没擦下去的血色痕迹,与深衣交叠,阴鸷诡谲。
“公子,没想到能与明怜姑娘重逢。”庆谷骑马随行道。
“路途遥远,她来酆都辛苦了。”姒昭不紧不慢道,车马中,光线昏暗,他垂着浓密睫羽,漆黑眸子在睫毛阴影中更是幽深寂静。
庆谷看着阖上的车马窗帘,无法猜出公子心情。
只是,庆谷现在不会将公子姒昭当成是一位纯粹良善温润的郎君。
“公子……当时您让名士卜洪收她为徒,就想到她会来酆都么。”庆谷小声。
若是如此,明怜姑娘在公子姒昭心中应该是特殊的,可公子姒昭为何多此一举,他完全可以直接带上明怜姑娘,毕竟,他带上她,明怜姑娘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想到,公子姒昭却笑了一声,“孤又不会预言,明怜姑娘是否到酆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他不强迫。
他的执念骇人。
在她踏入罗网前,他不强求。
明怜和名士卜洪的其余弟子们护送着名士卜洪到医馆,名士卜洪年老,受伤后不便行动,暂时在医馆供病患居住的屋舍住下。
一阵忙忙碌碌后,明怜到医馆药房为名士卜洪抓药。
她性格好,容颜美丽,医馆中人对她态度好,明怜柔柔笑,拿了药后正准备把药送过去,但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拦在她面前,“是你么?明怜?”
明怜身体一僵,她下意识护好手中的药。
来人形容狼狈,衣衫脏兮兮的,方才是在拿一些廉价的药材,明怜到药房时,这人立刻注意到了明怜,但不敢确定,明怜穿着门客的衣衫,雌雄莫辨,这人打量了好久,在明怜要离开的时候赶忙拦上。
明怜看来人一眼,匆匆别开视线,“我有伤患要照顾。”
她要离开。
听到明怜悦耳清丽的嗓音,来人挡着她,眼中露出亮色,贪婪的亮色,“你果真是明怜,你可真是越发好看了。”
明怜抿紧唇瓣,继续离开。
这人出现的时候,明怜的思绪空白瞬间,阴冷的感觉攀附她的骨头,她努力抑制住颤抖。
她对这人熟悉,他是明家一个亲族旁系的当家。
最开始,明家没落,明怜成了贱奴后被尚有些亲缘关系但没有受到波及的明家旁系收养了一段时间。
虽说是收养,其实是在那明家旁系做奴隶。
那明家旁系家风一般,明怜在旁系家中时常遇到任意打骂,且有曾经嫉妒本家风光的人落井下石,明怜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何况她当时年纪小,刚刚从天之骄子坠落,更是备受蹉跎。
后来,明怜初初长大,美丽的容颜初有轮廓,旁系家中竟有人动了心思,年纪虽小,但也来了月事,已经够格了。
某天,旁系家中有人喊明怜到房中,欲行肮脏。
明怜发狠挣扎,用簪子将人的血肉刺破,逃离了厄运,她下意识自救,恐慌告状上去,但没想到,旁系当家及一众人却对她的遭遇不以为然,或者是觉得她没有反抗的资格,他们收留了她,她反抗什么。
后来,明怜性子倔,刻意做了很多事惹怒他们,这家旁系不喜她,把她卖走了。
之后,明怜就与他们没有了交集。
倒没想到他们如今如此落魄。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了酆都,但当时满身金玉的当家都像恶臭的乞丐一样,显然这些年他们越来越没落。
只是小时残留的恐慌、不甘、恨意永远无法磨灭,明怜心中恶心翻涌,不理会这人的拦阻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