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婆婆可不好相处啊。”尤女士有点看乐子一样摇着头。
闻盈从镜子里淡淡地瞥了尤女士一眼。
“你不是一直说,只要享受恋爱的甜美就可以了吗?”她不太搭茬,主要是不愿意成为尤女士的乐子,“怎么轮到我这,只是谈个恋爱,你连婆媳关系都考虑起来了?”
尤女士耸了耸肩。
“你和我又不像,我女儿还是有点传统的。”她很没所谓地把玩刚做好的美甲,“校园时代还是不能遇见太喜欢的人,不然就得吃点爱情的苦头了。”
尤女士其实是主张及时行乐的那种人,认为尝尝爱情的苦也是一种人生体验——不过也不能太苦,那就成了冤种了。
闻盈最后一遍检查妆容,“啪”地盖上口红,拿起旁边的坤包,站起身。
“今天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她很有条理地安排,“冰箱最上层有鲜牛奶,你睡前记得热一杯喝,省得又睡不着。”
到底是亲闺女会疼妈妈,尤女士几十年的老习惯,天南海北地跑,自己都会忘,上一个提醒的还是三年前闻盈外婆还在的时候。但尤女士这种女a死都不搞煽情的。
“啊?”尤女士眼神真诚懵懂,“你今晚还回来啊?”
闻盈回给她一声冷笑。
厚厚的防盗门在极致的静谧里关上了。
闻盈走进电梯间,在侧边的镜中无意间瞥见自己的侧脸。
其实尤女士说得还蛮对的,她很浮泛地想,校园时代不能遇到太喜欢的人,否则就容易自讨苦吃。
可走出电梯间,在视线尽头看见秦厌在暮色里等她的时候,她又忽然把那些话都忘记了。
至少,至少这一刻,她总可以享受甜美的吧?
这就够了。
喜欢就是酸酸、苦苦、甜甜。
自找的酸,自找的苦,自找的甜。
-34-
可能人真的经不起念叨,闻盈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地遇见秦夫人。
始料未及。
“闻小姐?”当她坐在商场六楼排队等号的时候,有人坐到她旁边,很优雅地摆弄了一下耳坠,朝她露出很矜持的微笑,“你好,我是秦厌的母亲。”
闻盈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一次很普通的约会,竟然会遇上秦夫人。
老实说,她压根还没做好把关系进展到这一步的准备。
而秦夫人也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闻盈垂下眼睑,很礼貌地问好。
“秦厌去楼下拿饮品了,您稍等。”她并不真的打算考虑婆媳关系,她甚至没有想过未来。
也许是回避去想。
在秦厌的描述中,秦夫人有一定精神方面的问题,是个偏执而癫狂的剪影。
而在尤女士的形容里,秦夫人是个控制欲极强、要求极度严格的偏执狂。
但闻盈所见到的秦夫人和他们叙述中的那个女人很不一样。
秦夫人是个很优雅得体、气场强势,时刻让人感到无懈可击的女人,那种很深的高傲和挑剔并不浮于表面,而是藏在她的心里。
“没关系,我想见的也不是他。”秦夫人看着她,微笑,“闻小姐,我想见的其实是你。”
闻盈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秦夫人。
她没有追问为什么,如果秦夫人愿意说,她会是最好的听众,但如果秦夫人不说,她也一点都不会问。
“很久以前我就对你很好奇了。”秦夫人仍然用那种无懈可击的气势说,“可惜秦厌和我不太亲近,一直不愿意把你介绍给我,直到今天才凑巧遇见。”
其实如果对标传闻里的秦夫人,她对闻盈的态度实在算是非常看得上了,尽管闻盈并不会对此受宠若惊。秦夫人显然不打算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和闻盈一见如故,但称得上是和蔼地从坤包里抽出一张请柬,请闻盈陪她参加某个慈善晚会。
闻盈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这是一出有备而来的“偶遇”,但她收下请柬,并没有把话说死。
“我非常期待下次见面,请务必要来。”秦夫人临走前态度殷切地拉着她的手。
闻盈很礼貌地微笑,她重新坐下,垂眸看着手里黑色烫金的邀请函。明亮的灯光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淌过眉眼,一半融会明媚,一半藏于阴影。
好像有点太快了,她茫茫地想,但又好像一切都很好。
“啪。”
头顶明亮的灯光一瞬湮灭,通明的商场忽然陷入黑暗。
错落亮起的手机亮光。
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鼓噪的议论。
小孩子惊慌的哭声和黑暗里被晦暗光源照亮的惶惑的脸……
闻盈听见身边浮动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