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老三跑得飞快,就想着赶紧进屋,把东西放上←和爹一块儿好好享受,没曾想跑的太快,没看着路,在大门口和一个大黑影子狭路相逢重重的撞到了一起。
“哎呦。”徐家老三喊了一声,身子往后栽去,幸好那黑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怀中捞。
惊魂未定的徐家老三一打量,旋即高声大喊:“大哥,你咋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听见动静的徐瘸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开始还以为儿子遇见了啥意外情况,走到半院子里才瞧见是徐志拎着老三的胳膊走进来。
“大驴。”徐瘸子也想问他咋回来了,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这就是他的家,他不回家上哪去。他若如此问倒显得他在罗家住是正常的似的,不正常,徐瘸子有自己的坚持。
不过,他又有些慌了,因为徐志时常告诉他要节俭,中午才吃了一顿好的,晚上又买酒又买肉,恐怕徐志会训人,
可徐志没有,还拿过三弟手里的酒肉,拿到堂屋的桌子上摆好。
父子两个许久没坐下来好好喝酒吃肉。
几杯酒下肚,徐瘸子有几分醉意上头,徐志倒还好,瞧着他爹说到:“过些日子我就搬回家住。”
徐瘸子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好哇。”这个好字里面还藏着很多小心思,他前面嚷嚷着想让徐志回家,其实徐志真的回家吧,他心里面还有一点点的不乐意,他这不是生了个儿子,而是生了个祖宗呀,徐志在家管的可不少。
徐瘸子又喝了一杯酒,已经准备好听儿子的长篇大论以及训导,不过徐志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十月我和春桃就成亲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说完徐志转身回屋睡觉去了,留下徐瘸子琢磨着他那句好好过日子的话,也是奇怪,今日这简简单单的一句竟比平时的百句千句还要好使。
徐家老三捧着麻花在一旁啃,他的门牙前几日掉了,只能用大牙艰难的咬麻花,吃麻花,即便这么困难,这小子还是吃得欢,见大哥走了,他昂着头问他爹:“哥走了,我陪你喝几杯吧。”
徐瘸子用筷子敲了敲老三的额头:“你小子倒是机灵,想陪老子喝酒啊,这样吧,你去倒一碗水来,我喝酒,你喝水,让你过过干瘾,怎么样?”
徐家老三咧咧嘴说好,麻利的找水找碗去了。
这时候院里闪过一个小小的黑影子,别人家或许会以为来贼了,但徐瘸子却淡定的很,一来他家没什么可偷的,家徒四壁,除了前阵子徐志新添置的那些家具啥也没有,二来他太熟悉这道影子:“大熊。”徐瘸子吆喝了一声,这是徐家老二不知从哪回来了,这小子一天到晚神出鬼没,像只小野兽似的,一喊他就躲,也不爱见人。
果然,听见他爹喊他徐家老二也没进正屋,只在院子里低低应了一声,就要遛进房里睡觉,徐瘸子伸着脖子往院里看:“你小子,别一天到晚往外跑,干点正经事,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
过了中秋节,天很快变凉,早上起来时路的两边,草丛里,树梢上都打了薄薄的霜,一阵秋风一阵寒,树上的叶子都被吹黄了,秋风一过,刷啦啦的往下掉。
徐志和春桃的小摊算是爬上了正轨,生意红火,赚的盆满钵满,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夜晚数钱的时候,一枚枚铜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数好后用红绳穿起存在小罐子里,凑够了整数,再换成整块整块的银子。
九月的一个早晨,天气很好,清爽的日头挂在天上,阳光暖呼呼的,晒得人浑身舒坦,今日徐志和春桃歇了一天,准备去买骡子,他们已经赚够了钱。
为了买这骡子,他们二人已经筹备了将近一个月,到了镇上,二人先去了衙门,今日文捕快当差,三人商定好今日文捕快陪他们一起去选骡子,镇上那些个牲畜贩子是人精,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忽悠,不是出了高价,就是买回病秧子。
不大一会儿,春桃就瞧上了一头壮实高大,刚成年的大青骡。
“春桃姑娘眼光不错。”文捕快说着看向徐志:“你瞧着如何?”
只要是春桃看上的徐志自然喜欢,他点点头说:“行,就这头。”
不多一会儿他们谈妥了价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立了文书,各执一份收好。
徐志拍了拍大青骡的腿,只觉肌肉很结实,又有弹性,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力气足,有耐性。
“今晚上你就不用走路回家了。”徐志笑着道,
春桃心里真高兴,这算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置办下的第一笔家财。
三人牵着骡子,从牲畜市场往外走,沿途也有卖家或熟人同他们打招呼,询问这青骡的价钱,寒暄几句以后纷纷夸他们选的好,价钱也合适,这是捡着漏了。徐志和春桃知道,若没有文捕快,他们万万不可能用那么低的价钱买到这么好的骡子,于情于理,都该请人吃一顿饭。
文捕快是个客气惯了的人,摇着手说不用。徐志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前胸:“好些年没见,你我就这般客套吗?请你吃顿饭咋了?以后你请回来就是。”
话说到这份上,文捕快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日上中空正好是饭点,徐志将骡子拴在一家饭馆的门口,三人准备下馆子吃饭。
春桃走在前,去问老板娘要水擦脸,徐志看着春桃的背影,越看心里越喜欢,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文捕快:“你不考虑成个家?”
文捕快挠了挠头,模样少有的窘迫和滑稽,成亲这件事可不是他想或不想能决定的。文捕快长得面凶,和徐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徐志好歹有一个不中用的爹,以及两个弟弟,而文捕快家里已经没有至亲骨血,有的只是一些同宗同族或远亲,家里人丁稀薄,并没有人帮他张罗婚事,而文捕快,自己又是一个木讷不善言辞的,见到女子便退避三舍,他想成亲那真是难于上青天。
见文捕快语塞,徐志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有同情也有些得意,淡淡地叹了声:“还是澄清好啊!挺好的,抓紧吧。”
老实人逼急了也会反驳,文捕快低声:“说的你好像已经成家了似的,不就是订了个婚吗?”
“不急,十月就办喜事,到时候少不了你那一杯酒喝。”徐志笑笑,他不是一个嘴巴刁钻爱挖苦别人的,今天略有几分反常,是因为他在心里盘算着一件事。
文捕快与他是同袍,这次到镇上做生意,他又帮他良多,无论如何徐志都不能看着好兄弟的终身大事没有着落,正好春桃身边有好些同族姊妹都还没有说亲,他俩或许可以做一次媒婆媒汉,撮合一份好姻缘。
不过这件事还得先跟春桃商议一番,再与文捕快说,免得让他空欢喜一场。
“你小子,现在嘴越来越厉害了,不饶人,今天中午可别怪我吃太狠。”文捕快说。
“吃!给我敞开了肚皮吃,吃多少我都买单。”徐志乐呵呵地回。
……
“哟,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吃过了晌午饭,春桃做到骡背上,徐志牵着骡子慢慢的往罗家村走。刚到村口就遇上了熟人,那人寒暄了一句,目光落在春桃坐下那头大青骡上,接着讶异道:“这是你们买的?得值不少银子吧?”
春桃抿着嘴点点头,另有一个牵着黄牛的村民走来,对着大青骡左看右瞧,啧啧夸赞:“这匹骡子好呀,年轻力气大。”接着凑近了瞧牙口毛发,没有一样不妥帖的。
只一会的功夫,罗春桃和未婚夫婿一块儿做买卖挣钱买了一头大青骡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他俩的结合在外人看来,说句不好听的,有点臭鱼配烂虾的意思,比方说春桃,一个定过亲被退婚名声还不好的女子,稍微好些的人家都会有所顾忌,不想娶这样一个儿媳妇进门。哪怕事实上春桃是清白的,他们也不会要,因为有的时候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在人们口中的事实。
而徐志不必多说,就他家的那个条件,就已经吓退了大部分女子。
一开始听说这俩人要到镇上做买卖,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庄稼人靠地吃饭,是辛辛苦苦,一点一点苦出来粮食才能填饱肚子,做买卖在他们瞧来既费脑筋,又要偷奸耍滑,一般人是干不了的。徐志和春桃想靠做买卖吃饭多少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可没想到他们的事情这么顺利,一个多月就赚回这么大一头漂亮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