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节(2/2)

周十六嘴唇翕动,但终究是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等两人出了太子府,周十六见左右无人,这才担忧道:“大人,您怎么样?”

冬歉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淡笑一声,目中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放心,我跟他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这才是他熟悉的冬大人,走得每一步都是精心谋划好的,一步步将猎物引入自己的笼中,还能让人不自知。

刚刚看见冬大人走出来时灰败隐忍的眼神,连他都差点被骗了。

周十六放下了心,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小心翼翼问他:“我听说他让你吃药了,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冬歉似在思索着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见冬歉这般,周十六满心忐忑,以为这个用来控制他的药当真会成为无法摆平的隐患。

冬歉一转眸,见周十六脸色苍白,想到他在担心些什么,简短道:“放心,那药没毒,他哄我玩的。”

师兰渡很早的时候就教他怎么辨别药物的毒性,光是医书上记载过的药,他都亲自尝过,并制作过。

厉北沉一定不会知道,“不通药理”的冬歉其实早已看了上百本医书,在师兰渡的调教下精通岐黄之术,虽然不能医死人肉白骨,但是区区识别出一枚药有没有毒,那还是不在话下。

他估计现在还因为哄骗了自己而得意着呢。

冬歉缓缓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其实厉北沉完全可以喂他吃真的毒药,这样更保险,对他也更有利。

不过,为什么他没有那么做呢?

也罢。

冬歉城府极深的眸子黯了黯,唇角露出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厉北沉恐怕不知道,这一点点心软,可能会在将来要了他的命。

残疾的小太监

冬歉走了几步就推开周十六的搀扶,步履平稳地走回了自己的府邸,此时正午的日头正热烈,却好像无论如何也晒不走冬歉散发出的冷意。

走进卧房,冬歉撑着桌子,深深地靠在椅子上,轻微地仰起头,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个角度,周十六看见冬大人毫无防备露出线条漂亮的喉咙。

他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挪不动脚步,最后,才后知后觉地替他沏上一盏热乎的茶。

可视线总是不由自足地往冬大人那里偏。

冬大人袖口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糜丽的红痕清晰可见,足以说明他在厉北沉那里遭受了多大的屈辱和折磨。

更多的事情,他不敢深想。

周十六从小就在冬歉的身边长大,他的父母也是被厉寅下旨害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痛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腥红着一双眼睛想要报仇。

他是莽撞的,沉不住气的,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混到宫中替家人报仇,一身的血性没处洒,唯一的想法只有一路冲到紫辰殿中砍人。

就在这个时候,师兰渡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正是年少时的冬大人。

他听师兰渡告诉他,这个少年名为冬歉。

冬歉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冷静,自持,明明他背负着比自己更深的血海深仇,可是他却好像始终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一切,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被情绪掌控的傀儡。

他有着比锦衣卫出身的师兰渡更快更稳的刀法,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箭术,明明有着那么多会让他分心的仇恨,可是他握弓的手始终是稳的,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永远是冷静的。

然后,射出去的箭矢稳稳当当,正中靶心。

他好像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人。

这也是从小到大第一个能让周十六心服口服的人。

只是,周十六敬重他,却更心疼他。

因为,那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少年其实从来没有把他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在冬歉眼中,他这个人和他手中握着的匕首,箭矢并没有任何区别,同样只是好用顺手的工具。

好像只要为了复仇,那个少年什么都可以豁的出去。

所以现在,冬大人才会以身作饵,用自己下套,一步一步将太子引入他设好的局中。

周十六犹豫一会,还是不忍心道:“大人,既然我们可以按照既定的计划复仇,为什么还非要从那个太子的身上下手呢?”

冬歉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转眸看向他,露出一个妩媚中带着几分杀气的笑:“十六,我以前同你说过,人永远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东厂的权势我要借,这太子的感情,我也要用。”

他说着,缓缓张开了手,他的很漂亮,手指削瘦而修长,骨节分明,净白的皮肤上面却千疮百孔,俱是练习刺杀时,被那削铁如泥的刀片割伤的。

周十六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冬大人存心想引诱的人,就没有失手的。

他是师兰渡蛰伏在朝堂中最大的底牌,也是几十年来他最得意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