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拿他没办法,看在他要走了的份上,答应了好多遍,说好好好,回回回。
江榄走后没几天就过年了,屈津的集市也更加热闹了。
江榄每天都会给江枝发消息,最常问的问题是江枝想不想自己,江枝有时候说不想,有时候说还行,江榄就说他一定是不好意思,实际上肯定每天都在想,还说如果江枝有一天非常想自己,就先发消息给他,他就知道了。
这天江榄才刚醒,拿过床边的手机一看,江枝居然真的主动先给他发了消息,他忙不迭地点开,就看见江枝发了一张图片和三个字:好热闹。
图片点开是赶集市的场景,街上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摊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年货,都堆得快放不下了,不论老板还是顾客,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确实比平时热闹很多。
江榄不知道是不是被照片里人们的喜悦传染了,他抱着手机,露出傻笑来,然后满足地平躺下来,癫了一样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耶!耶!”
杨美在客厅听到了他的怪叫,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叫得跟花果山的猴子似的。”
江榄冲着房门大声回了句:“没什么!”然后重新打开手机,输入道:“看来哥今天非常想我!”,点击发送,再选了个小狗开心转圈的表情包,发送!
江枝快逛完集市了拿出手机,才看见江榄回复了自己,看到回的是什么的时候,江枝几乎是一群喜气洋洋的人里唯一脸僵掉的人。
老天作证,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接着就是大年三十了,除夕夜家家团圆,阖家欢乐,凤宁县每户几乎都开着电视把春晚当背景音乐,时不时就被烟花炸得听不见。
江榄在露天的院子里看烟花还不够,跑到二楼阳台上,点开了视频录制,在绚烂缤纷的烟花炸开在夜空中时凑近镜头,怕江枝听不清,大声喊道:“哥!除夕快乐!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江枝此时正在隔壁四伯家,四伯娘可怜他去年爷爷去世,今年就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不好年,把他叫过去一块吃了年夜饭,现在正是刚吃完多坐会儿的时候。
他拿过手机,看到江榄给他发了个视频,看封面是放烟花,就点开来看了,四伯娘坐在他旁边,也凑近来看,还夸道:“哪个拍的啊这是,拍得挺好看。”
没想到话音落下一秒后,江榄的声音就出现了:“哥!除夕快乐!你看……”江枝急忙按音量键把手机彻底静音了,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
四伯娘看他一通狂按,不解地问:“怎么了?干嘛把声音关了,这不是你弟弟么听他喊的?”
江枝面对她的疑问,局促地解释道:“是,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嗐!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四伯娘觉得好笑似的,还转头去和四伯分享,“你看现在这些娃儿,心思好多噢!”
啊?
只是有种外放别人发给自己的语音一样的尴尬,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很多心思了啊?
还是四伯娘厉害啊,不仅把他的尴尬扩而大之,还广而告之,江枝都快流汗了。
没想到四伯也不遑多让,紧跟其后,打趣江枝道:“哎唷,那还是你弟弟!要是你女朋友,你怕是要怎么样喔哈哈哈哈哈!”
江枝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不知道为什么,四伯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尴尬之外好像还又多了一些羞耻。
四伯娘倒像被突然提醒了什么一样,敲了一下江枝的手肘,问道:“对哦,你是不是快大学毕业了,怕有女朋友了哇?”
江枝用力摇了摇头,给自己鼓劲似的,回答没有。
“咦~怕不会吧,你这个外形,咋可能没谈噢。”四伯娘感觉下一秒都要化身红娘给他介绍对象了,忽然话锋一转,又指向了他的手机,“你要是有女朋友,我估计这个视频就是她发给你的了。”
四伯在一旁表示赞同,并且再次紧随其后:“那他怕更加不好意思喔!”
江枝表面干笑两声,内心其实已经崩溃了:四伯四伯娘!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江枝从四伯家回去后就直接上二楼了。江榄前几天刚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吃饭和做事忽然都变成了一个人,转头找不到人说话,晚上睡觉也不用给另一个人留门,被子里的温度也没有第二个人的了。
这样过了几天后,他渐渐地又找回了以前一个人的感觉,反应过来江榄在的那几天才是特殊的例外,就像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一阵风,总会过去的,只有始终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一直在这里。
他背靠在床上,外面是除夕的夜晚,天刚擦黑家家团圆饭时满是鞭炮声,现在则是火炮和烟花比较多,时不时就有哪家在放,一时半会儿睡不了。
从四伯家出来,他才拿出手机回了江榄一句除夕快乐。现在反正睡不着,他点开微信又看了看,确定江榄没有发新的消息。
放烟花的视频还在聊天界面,他看见后想着刚刚也没看完,就点开了再看一遍。一开始是静音,怎么看都怪不对味的,开了声音后配着画面才感觉对了。
明明此时只有江枝一个人了,他却感觉自己在紧张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心跳会格外明显,当视频里几簇烟花接连蹿上天一起炸开铺满夜空时,江榄明显是贴着镜头录的声音传出来,江枝的心跳突然无从遮掩地跳得很快。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慌乱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外面不知道哪家的烟花乍起,终究比不过江枝自己的心跳声距离更近,听起来更响更惊天动地。
他怨恼自己,反手搭上额头,凸起的指骨砸下来,恨不得砸痛敲醒自己,以平息心中涌动的情绪,虽然不能完全分辨,但他知道无论它们是什么,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就在这时,被扔到一旁的手机却在窗外的一片热闹里,微弱地响起一点声音。
江枝把手从额头上拿下来,去够手机,举到眼前,发现是江榄打过来的视频电话,他一下就坐起来了,大拇指都快按上绿色的接听了,又犹豫了。
他现在不想见到江榄,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即使按照惯例很多时候是江榄在找话说,他也怕此刻的自己会拙于应对。
最后等到电话自动挂掉了,他也没按下去。几天前那个义正辞严把江榄骂得狗血淋头的江枝好像消失了一样,现在这个连电话都犹豫着不敢接的江枝,他自己也觉得陌生。
初中的时候,江华明有时和大伯打电话,偶尔会顺便问问他情况,他每次一听到电话那头是江华明就直接走开了,没有任何犹豫地,或者说,是不抱任何希望。
他尝试剖析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犹豫害怕,难道说他抱有什么希望吗?
要是以前的他,决不会这样,他会这样,大概是源于江榄身上有着太过茂盛的希望,它们茂盛得像参天的树,树枝伸到天空里,于是给天空留下了痕迹。
因为江榄太过蓬勃,所以他可以冲动地来找江枝,可以冲动地强吻江枝,可以冲动地告白江枝,连被占了便宜的江枝自己,都好像可以为了他的蓬勃一再退让。而退让的结果就是原本江枝的部分被江榄占据过,即使江榄离开了,那些残留下来的蓬勃也会见缝插针地进入回到原位的江枝。
这或许就是江枝此刻不平静内心的来源,它们明明是由江榄心中所生,却青出于蓝了江榄的强势,不容拒绝地转到了江枝心里,寻求存活的空间,并且在今晚奏响震耳欲聋的鼓点,告知江枝它们的存在。
可惜江枝不是江榄,江榄向外,宣泄追求,江枝向内,压抑驱逐。
江枝将自己剖析结束了,也决定好了接下来怎么做,哪怕手机再次响了几声,他看过之后也没有再理会了。
是江榄连续发了三条:
——哥你睡了吗
——我想和你一起等零点
——你要是没睡,看见后给我回个消息哦
最后是江榄抱着手机,等到零点都过了,江枝也没有回消息,零点的新年祝福堆满了整个页面的列表,江榄往下划,一个也没点进去,确认完没有江枝发来的后就失落了起来。
满屏的新年快乐,没有一句是他此时想的人发的,他点进没有消息红点的那栏列表里,打了一句新年快乐,临发出去,又加了个字。
江枝手机在黑夜里亮了亮,屏幕上弹出江榄的消息:新年快乐,哥。
新年就这样过去了,高三开学得早,初九就要到校。杨美这几天已经租好了市七中旁边的房子,江榄只剩一个学期,再住校还需要花时间融入住宿环境,干脆走读了,房子离学校就五分钟的路。
教务处的老师周六就到了岗,江榄一个人找到了地方,考完了七中上学期数学物理两科的期末卷子,再把之前的成绩一说,第二天晚上就到七中的理科实验班报道了。
他长得偏白,眼睛很大,睫毛比很多人的都要长和翘,头发看起来偏软,卷曲在眉前,嘴唇饱满粉嫩,让人容易忽略掉他高高的个子,而只会想到用乖巧去形容。
他作为转校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名字,班里没有太过哄闹,女生人数很少所以音量不大,男生则是没理由起哄,有的还在心里鄙视,认定他肯定是靠关系进班的小白脸。
江榄也没有多表示,径直走到空位置坐下,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学习起来。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结束这最后几个月,然后……就有太多事想做和可以做了。
过完年,江枝好像就忙起来了,从初一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回过他消息,每次回的还都是让江榄收心,准备开学。
江榄玩心不重,学的时候哪怕一心二用也能出学习效果。杨美也开始督促他学习,结果打开房门,儿子已经在做题了,倒是让她省心得很。
其实是江榄觉得江枝不像是忙得,而像是有别的原因,但他总也问不出什么,江枝除了回在忙就是回真的在忙,他又不能像年前那样再去屈津找他一次了,只能做题,让自己是真的忙起来,做两个小时奖励自己看一次手机,江枝没回消息就再做两个小时。
开学了后也一样,他自觉到杨美都没反应过来要收他手机。刚下了课,他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随便刷了刷,跟江枝说自己已经开学了,江枝没有立即回消息过来,到快上课了也没有,他息了屏正要把手机放回去,管晚自习的班主任也恰好在教室外抽完一根烟进门了,他后排一个男同学突然站起来把身子探过来,故意大声地道:“哟!哥们给谁发消息呢?”
原本在前门根本没看见江榄在玩手机的班主任听到后立刻走了过来,看到后把手伸向江榄:“虽然你是今天刚来的,但是学校规定不能带手机,没收了。”
江榄把手机关了机,没什么表情变化,就把手机交出去了。见他这么听话,不像有些学生没收个手机就要死要活讨价还价,班主任也被取悦到了,主动心软道:“周六放假找我拿回家,之后放家里不要再拿到学校来了。”
告状的人一听,凭什么?急忙理论:“那我上学期开学就被收的手机,为什么期末才还给我?”
班主任一听,火就上来了,转头就开骂:“你还跟我杠上了?你个吊车尾的老油条,我都懒得说你!”
上课铃也在此时响了,班主任骂完就回到了讲台。
后排的男生只能坐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故意让江榄听到:“老子再怎么样当初也是自己考进来的,有些人可不一定,等着吧,看我怎么整他。”
江榄没让他失望地全听见了,但听到后的反应就不是他期待的了,也就是看不见江榄毫无波澜甚至嘲讽的神情,不然估计他又能被轻易气到。
江榄根本就不觉得他一个学生能把自己怎么样,只是想到了江枝之前跟他说的话,嘴角又忍不住牵起一丝笑意,看来不是高三也不是完全没有傻逼存在。
江枝这些天确实是故意不怎么回江榄消息的,但也确实忙起来了,碰巧和江榄开学同一天回的学校课题组继续做实验,除此之外他还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毕了业就得养活自己了。
就这么忙碌又平静过了大概两个星期,江枝好不容易有个周六是在宿舍休息的,睡到午饭的点才自然醒,拿出手机一看,觉一下就醒了。屏幕上赫然是江榄半夜发来的消息:哥,有人找我麻烦,约我周六中午七中老校门见,你能来吗?
江枝一看时间,刚好十一点四十,他大学在青汇区,七中在容踞区,坐地铁过去得一个小时,要真打起来了,等他坐过去江榄得让人打废了。他立刻一边出门一边给江榄发消息,江榄要是带手机了说不定能在课上回他。
出到校门口打了辆车,江榄还是没回,他上了车一边叫师傅开快点,一边打电话给在容踞区读大专的一个高中同学,那同学一听说还有这事儿,立马答应了帮他赶去七中看看。
七中老校门因为偏僻,走的人少,江枝的高中同学赶到的时候,刚好是学生放学的时间,他在一边站着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有几个男生贼眉鼠眼地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但是又不离开,在那儿自以为很帅似的交错站着,时不时就看一眼校门,看着像是在等人。
过了没两分钟,就有一个男生被他们几个远远地行着注目礼,从校门口走了出来。高中同学一眼就锁定了他肯定就是江枝让他找的人,怪不得要救呢,挺白净一男生,单枪匹马就来了,也没见他像有帮手的样子,一个人斜挎着个书包,一双长腿迈得不见一点胆怵,再看向脸,高中同学一下就分了高低,这个和前面几个人不同,这个是真帅。
他倒没想立马就和一群高中生干架,走上前去,拦住了男生的去向:“喂,别去了。”
江榄都看见那几个等他的人在对面的小巷里了,忽然就被眼前这个陌生人拦住了,他眼中闪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这人是他们那边的还是哪儿冒出来的。
见到江榄疑惑,高中同学想起来了,他知道这小男生,小男生还不知道他呢,他表明了身份:“是江枝让我来帮你的,他说最好别让你受伤。”
江枝?江榄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他昨天斟酌到半夜,怕江枝依旧忙,来不了,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把消息发过去了,今早上学起来看的时候江枝还没回,在杨美的注视下他只能把手机放家里然后来学校了,一定是江枝早上看到了消息,然后就找了人来。
只是,江枝本人怎么没来……江榄眼睛里的光稍微黯了一点,目光越过面前的人,往其他地方看了看。
没想到他所有的表情都被江枝的高中同学收在眼底,说了句:“别找了,江枝应该还在路上,他离这边远。”
江榄一听又不值钱地神情雀跃起来了,好看的脸灵动得很,高中同学见到都想笑了:“这么在意啊,看来是很喜欢他呢。”
?江榄闻言惊讶地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傻掉了一瞬间,心里不可置信地想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他重复了一遍这人的话,问道:“我喜欢他?”
“是啊。”高中同学见他这么大反应,以为他是害羞了不敢承认,脖子都不自知地红了,有趣的很,他继续道:“江枝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说让我来找他弟弟,我和他三年的同班同学,到现在都还是朋友,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弟弟,我还能猜不到他说的弟弟是什么意思?”
江榄听到他的解释,明白他是误会了,但就是想继续听下去,假装不懂地问道:“什么意思?”
“嗐!男朋友呗!”
高中同学有一种把自己吃到的瓜淋漓尽致地讲给当事人的痛快感,他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明折服了。
果然,面前这小男生听到这话,刚刚还只是红了脖子,现在已经红到耳朵尖了。
他反正闲着也无聊,那几个人还是等江枝来了一起收拾,在这儿和江枝小男朋友站着干等也是等,不如唠会儿。
“其实吧,我还真没想到江枝会和个高中生谈,上高中那会儿啊,好几个追他的女的,他一个没答应,我们都在猜他是不是gay,现在看来还真是……”
头一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江枝高中的事儿,江榄听得认真,不过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就是他意料之外的了,江枝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那天晚上江枝斥问他是不是同性恋时的神情语气,明显就是接受不了和带着不敢相信的,如果江枝也是,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就把自己骂了。
他打断了这人,问道:“你确定吗?”
高中同学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反问他:“他都是你男朋友了,你还能不确定?”
江榄没先暴露,这像是偷来的身份头衔,却让他心里偷偷地开心着,他岔开问题不答,又问道:“那,有男的追他吗?”
“有啊!”高中同学一脸“小嫂子你算是问对人了”的表情,语气都骄傲了:“文科班有一个,他拒绝了,外校有一个,差点干一架,还有想追但没敢追的,也有。”
“这你都清楚?”江榄摆出崇拜的表情,捧着他想让他再多说点。
“嘁,这我肯定清楚啊,因为我就是……”
坏了,说多了。高中同学尴尬地戛然而止,他虽然已经放下四年了,但这种事儿无论怎么样都不太适合和江枝的现任说吧……
“怎么?”对方果然探究地挑了挑眉,道,“你就是那个想追不敢追的人?”
再狡辩也没用了,高中同学刚刚洋洋得意分享八卦的样子消失了,蔫巴巴地回答:“嗯,之一。”
“哼。”江榄笑了一声,假装和善,坦白道:“没事儿,别紧张,其实你本来就搞错了,我不是江枝男朋友。”
高中同学心还死着,说话都没起伏了:“是啊,我说的是江枝是你男朋友。”
江榄算是听懂了,这哥们是觉得他俩里江枝是上面那个,但他现在没必要跟他争这个,带着笑意,头一歪,人畜无害地问:“江枝叫你来,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高中同学闻言,想了一想,好像确实没说啊,当时事态挺紧急的,江枝只说是在七中的弟弟,没说叫什么,他也忘了问,到了这儿因为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姿色不一般的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也没再向江枝确认,对方现在这么一问,他倒有点心虚了,唠了半天,应该没搞错人吧?
他小心试探:“你叫?”
江榄干脆利落:“江榄,江枝的江,橄榄枝的榄。”
???
高中同学的世界快塌了:“你真是他弟弟?”
“如假包换。”
高中同学努力地盯着江榄的脸,试图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很遗憾,他目光每滑过一处五官,江榄就痛击他一次:
“之前一直在外省。”
“今年刚回来。”
“要不你看看我鼻子?小时候亲戚说我俩鼻子最像呢。”
老同学听到最后一句,看了看这位弟弟一张乖巧的脸上坚挺的鼻子,果然很像呢,他只能从心死变成崩溃:江枝啊江枝,七年了,你没说你有个弟弟啊!
就在这时,救命的电话铃声响起,高中同学立马如蒙大赦,掏出手机,错开了一些距离接通:“喂?看到了……还没……还在……行,你快来吧。”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那几个还在对面等江榄的人已经等着急了,冲江榄疯狂打手势,露出威胁嘲讽的表情,要江榄赶快过去。
高中同学背对着那几个人,没看到他们的举动,刚挂了电话,就看见江枝的弟弟打算到对面去,他连忙拉住了:“你干嘛?不着急这一会儿,你哥马上就来了。”
江榄挣开他的手,套用他刚才打趣自己的话道:“这么在意啊,看来真的很喜欢我哥呢。”然后趁着对方无地自容的空隙,快速穿过马路到了对面。
等到高中同学反应过来后一边追上他,一边给江枝打电话,叫他到校门口对面的巷子里来时,江榄已经和那几个人刚上了。
江枝本来慢下来的脚步在接到电话后又跑起来了,很快到了地方,只看到高中朋友站在巷子外面,他边跑过去边问:“周舟!我弟呢?”
周舟连忙揽了他一把,让他转了个弯和自己一起进巷子:“在里边儿呢!说啥都不听,非要先过去,还硬让我出来找你。”
江枝一听,更加快了速度:“他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啊?我自己不会进去找吗?”
周舟一听也是,里边儿要出什么事总有响动的,好找,自己确实不该抛下江榄出来,他只能顺一下江枝的气:“应该没事儿的,就算真要打起来,这么一会儿应该也还在骂架阶段……”
“骂架个鬼,以前咱们哪次真打架的时候前面废话过?”
确实是这样,一般人约架,先有骂架这一段的,基本就打不起来,指不定就有认识的人,说开了大家就散了,真想打架的,上来话不多说直接就动手了。
但周舟没想到的是,他俩赶到时,江榄被正被那三个人围着,书包已经被丢在一边的墙角,其中一个人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后脑紧贴着粗糙的墙壁,头发都被顶乱了,嘴角好像也裂了,带着点血。
见到人来,围着的人纷纷转过身,看他俩要干什么,江榄脖子被抵住,呼吸都有点困难,说不出话,只能眼神可怜地望向江枝。
江枝立刻上去撂倒了其中一个挡路的,再把这俩交给了周舟,对着还没放手的人的锁骨上方用力肘击,那地方连着筋,一肘下去那人就吃痛地松了手,然后被打得快窒息。
江榄被松开了,整个人卸了力,从墙边软倒下来,趴在江枝身上喘了好几口气,江枝后几下完全是一边托着他一边动的手,江榄趴在他身上难免被颠到,所以江枝下手多重他都清楚。他还没完全喘匀气,抬手把江枝拦住了:“别打了哥,已经够了。”
江枝听他语气虚弱,最后给了那人一脚把他踹开,两只手把江榄揽在自己面前,去看他的伤。
唇边的血看起来不是嘴角裂了,应该是打到了里面的牙齿,眼睛旁边不知道是蹭到了什么地方,一道破皮的擦伤,已经红了,最显眼的是刚刚被卡住的脖子,原本白生生的皮肤红了一片,尤其是被往墙上抵的用力点,红得都有些泛紫了。
江榄垂着眼,见江枝关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也算是达到目的了,江枝心疼到扶他的肩膀都是轻轻的,一只手差点就要掀起江榄的上衣,问道:“还有其他哪儿被打了没?”
江榄摇了摇头,咧起一点嘴角,笑道:“没,都躲开了。”
但这笑落到江枝眼里,就是这小子在逞强,他有点想生气,又怕话说重了:“我不是都让周舟告诉你先别动手了吗?你还把他支出去然后一个人在这儿挨打?”
“周周?”江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醋意明显,本来挂彩的脸直接挂相,委屈地问:“为什么这么叫他?”
江枝还没懂他为什么这样问,那边周舟完事儿过来了,恰好听见了这位弟弟的不满,连忙解释撇清道:“别别别,弟弟,我名字就叫周舟,船字旁的那个舟。”
……这下两兄弟一起沉默了,还是江榄嘴上更不饶人一些,先开口道:“挺好的,很白痴的解释,听懂了。”
周舟也没听出什么不对,三人现在站到了一起,那几个人见他们没有要再继续打的意思,也打算撤了,江榄叫住了他们。
“万鹏怎么没来?”
有人不知道是真嚣张还是假自嘲,道:“他来不来不都一样?”
“呵。”江枝嘲讽值拉满地笑了声,替江榄把话说了:“看来这结梁子的是这万鹏,来打架的是你们这群废物,怎么,上赶着替人挨揍背处分啊?”
几个人被骂废物,怒了:“你他……”
江榄及时打断,诛心道:“你们倒是义气,万鹏现在虽然是差劲了,但还在实验班,就像我,我其实不怕和你们打,因为学校根本不会给我上处分,万鹏是不一定,所以他不敢,就让你们这些一定会背处分的替他,不知道你们义气给谁看呢?”
这番话一出,原本就对万鹏今天找借口不来而不满的人更是有意见,眼看着要起内讧了,几个人就先一起走了,小丑似的边骂边离开。
江枝看着江榄就这样把这些人先打发走了,嘴角带血,这一大串话,说得倒是不含糊,他问:“嘴巴不疼啊?”
谁想他不问还好,一问,江榄立刻收起了刚刚的威风,嘴一撇,声音委屈巴巴地:“疼~”
江枝最受不了江榄这样,但此时他的心软和生气还在打架:“现在知道疼了?你明明能和他们谈,为什么不一开始的时候谈,非要上赶着先挨了一顿再说?”
“哎呀~”江榄知道江枝是心疼自己所以才生气,他抱住江榄,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哄道:“刚刚冲动了嘛~别骂我了哥,我不知道他们会下这么狠的手啊。”
他刻意把“这么狠”三个字咬得很重,生怕江枝不可怜他似的。
江枝被他抱住,直挺挺地站着,没迎合也没推开,他也不知道江榄有没有撒谎,他来之前江榄可是一对三,身上说不定真有其他伤,万一碰到了这小子会更痛。
至于江榄的撒娇求饶,他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气了,要生气也是怪自己看到消息太晚,来得太晚。江榄此时低头靠在他身上,倒是方便他抬手就把江榄后脑被抵乱的头发给理顺了。
周舟在旁边,人都看傻了,这是什么场面啊?是每一对多年不见的兄弟,都会把一个简单的打架事后,搞得这么暧昧吗?那他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幸好江枝还没忘了有这么个多年好友在一边,把江榄轻轻拉开了一点,转头对他道:“周舟,你去帮忙买瓶矿泉水来吧。”
……这是要支开他呀?周舟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往歪了想了,但眼前这个情况,跑腿买水或许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于是他立马溜了。
其实江枝并不是故意支开他,只是江榄嘴里现在肯定有血,需要用水漱一漱。
他问江榄:“牙没松吧?”
“没。”江榄笑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牙就松了。他刚才先是故意挑衅那几人,在防御的同时,挑了几个动作挨下,眼睛边是故意擦上其中一个人手上的手表伤的,牙齿是在卸力扫过来的一个肘击时,故意迟疑了下碰到的,至于脖子,一会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练散打的时候都习惯了。
江枝见他一笑,就觉得有诈,手指捏上他的下巴:“我看看。”
江榄心里开心死了,江枝还是那个江枝,这和上次要他张开嘴看看被咬的舌尖有什么区别!他再次乖乖地张开嘴给江枝看。
江枝也是看了两眼,就觉得自己很荒谬,他是看到有血从牙龈渗出来,但他又不是牙科医生,哪能看出江榄牙松没松,除非松得都快掉了,但那样的话江榄说话早痛得含糊了。
他松开江榄的下巴,为自己的荒谬懊恼,不自然地咳了一下然后道:“看不出来,就当你没说谎吧。”
江榄看穿了他哥的关心则乱,然后觉得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他把脸凑近到江枝面前,眼睛亮亮的:“我怎么会说谎呢,哥要是担心我的伤,不如,亲我一下?”
“亲你个头!你嘴巴里都是血……”江枝立刻骂道,然后发现不对。
果然,江榄也抓住了他话里的点,根本不放过他,眼睛都要亮得发光了,语气里满是高兴和期待:“哥这么说,是想亲到我嘴巴里面去?”
江枝不说话了,多说多错,都怪江榄上次强吻他的时候舌尖硬要往他嘴巴里进去,弄得他时不时就会想起来,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无比荒唐,所以他才一听到江榄说亲,就想到了那次,才会说错话!
江榄见江枝紧抿住了嘴唇不答,一副别想再从他嘴里听到半个字的坚决样,只好收起高兴,委屈地配合道:“好吧,哥不承认就算了,我只是想让哥亲一下我就不痛了,既然哥不理我,就痛死我好了。”
这话不讲道理得很,听得江枝又没忍住骂道:“你是什么特殊体质吗,别人……一下就不痛了?”
江枝生气骂人时的眉眼格外好看,就像平时如沐的春风一下变得疾劲,江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盯着他的眼睛道:“不是别人,是只有哥你亲才有效。”
江榄又再一次对着江枝毫无保留地表明了心意,一点儿都不含蓄,让江枝要么接着要么丢掉。
如果是之前的江枝,肯定和屈津老家那次一样,狠狠否定一通,但现在的江枝,好像已经不能那么顺当地骂回去了。
“别贫了。”他假装江榄的话是个玩笑,把话题岔开,问起今天这事儿的由来,“怎么开学两星期就惹事了?”
江榄见江枝又不正面应答了,只能先顺着他的问题,江枝不理他的心意,他得接住江枝的关心。
“这事儿不赖我。”江榄往简单了概括,“万鹏是我后桌,高一分班时可能成绩不错,现在跟不上了,天天混,但又混得不甘心,天天想着祸害别人。”
江枝听这小子半句没提具体的事儿,道:“你倒是看得开,知道是人的问题。”
“当然了。”江榄不会纠结事情的起因,除了万鹏其他同学对自己的态度都还行,他也没存心找万鹏不快,当然是万鹏的问题。
“那万一,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事儿呢?”江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下去,可能是一段时间没见江榄了,好奇江榄做了什么吧。
“哥不会想知道的。”江榄神秘兮兮的,假装告诫。
“啧。”江枝抱臂,眉眼上挑,“你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吧?”
“哪有,我可乖了。”江榄的长相从小到大被人夸得最多的词就是乖巧漂亮,所以他说这话倒是不违和。
只可惜江枝并不买账,调侃的目光从江榄伤到的眼边盯到脖颈,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确定?
江榄被他这么盯了一番,心里痒痒的,自己也憋不住了,坏笑一声:“那我可说了。我后桌那同学啊,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我带手机聊天,一不小心,就觉得在给我对象发消息,然后一不小心,就把我告到教务主任那儿去了。然后……”
他没继续说下去,挑了一下眉,把话茬丢给了江枝,江枝听到这儿也大概猜到了后续,道:“然后告密有假,你没事,他反而被训了一通?”
“嗯~”江榄赞赏地点点头,一脸骄傲地看着江枝:“哥真是冰雪聪明。”
这形容词真是让人遍体生寒,江枝忍不住骂:“冰雪你……个头。”
周舟这时从巷外的小超市买水回来了,把水递给了江枝,江枝一只手拿起手机给他转账,一只手把水递给了江榄:“漱漱口吧。”
江榄接过水,笑得一脸开心:“谢谢哥。”
周舟闻言心中:?不是,不是应该谢我?
奈何人家俩是兄弟,亲的那种,他只能忍气吞声:“那咱仨上哪儿吃个饭去?”
江榄正在仰着头灌水,听到这话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随便漱了两下,就把嘴里的水吐在了旁边的下水道里,开口重复了他话里的主语:“咱仨?”
相比起专门排挤给周舟看的眼神,这俩字的语气倒是非常平和,好像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但周舟已经接收到了他排挤的眼神,看透了他,再次腹诽:哼,还知道在江枝面前装一装呢,他走还不行么?
于是周舟突发恶疾,从兜里掏出手机,拙劣地演道:“哎我想起来一会儿有个约会,我先走了二位,再会!”
周舟走了,这下彻底只有他们两人了。江枝把被扔到墙角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递给江榄,道:“我也回学校了,下次再有什么事记得提前跟我说。”
江榄没吭声,把左手里的水瓶换到右手,接过书包挎上一边肩膀,低下头,两边的头发散落遮住一点侧脸,抬起一只脚碾磨地上的小石子,情绪肉眼可见地一下子就低落了。
江枝就这么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江榄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别扭赌气的“嗯”,听起来很不情愿。
最终还是没完全狠得下心,江枝叹了口气,手抬起来摸上了江榄的脑袋,拇指蹭了蹭他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江榄明明就是故意在等江枝心软,可是在听到江枝真的开口问他的时候,还是没出息地莫名想哭,刚刚憋得难受的嗓子此刻带上了一点哭腔,十分脆弱地喊了一声哥,然后再次把江枝抱住了,环住他的脖子,头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枝被江榄身体的重量压得有点难受,肩膀的位置被侵占,他只能微微抬起一点脖子,在被江榄圈住的狭小空间里露出自己的头,他既不想被江榄的热气完全包围,也做不到把江榄一把推开,因为江榄在特别难过地对他说:“我高兴不起来,也不舍得你走,这段时间我真的好想你。”
少年的真心就像是钻石,本身是不值钱的东西,却因为意义非凡,与众不同,而弥足珍贵。
它的意义是一个人年少时期,不会权衡利弊,不会计较得失,而只是最直接最简单地想喜欢一个人;它的意义是一个人年少时期,有着最炽热最蓬勃的生命力,每天有烧不尽的精力用来想念一个人。
江榄的心就是这样一颗少年真心,忙碌的学业,无聊的生活,都没有将他完全压榨,他在每一个空闲或不空闲的时间里疯狂地想念江枝,他的生命力里,有两种名为思念和情欲的东西一直为江枝在燃烧。
江枝今天如果不出现,它们还是会一直燃烧,不会熄灭。而江枝今天出现了,那些或早或晚产生的火焰纷纷认清了它们的来处,于是江枝被江榄抱在怀里,不可避免地察觉到它们的存在,江榄抱得很紧,说话很痛,颤动了江枝的心弦。
“嗯。我……”江枝没法就这么把“我也想你”说出口,只能试探性地将手穿过江榄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江榄的背,吐出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江榄闻言把头抬起来,退开一点脖子,和江枝面对着面,眼睛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江枝,哭腔更加明显:“那你有没有想我?”
“……”江枝被问了个正着,不由得微微张开嘴,深吸一口气,想着怎么回答,就被江榄抓住了机会,眼珠迅速一转,趁着江枝吸气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舌头直接伸进了江枝嘴里,一边重重地碾压他的嘴唇,一边探进他的口腔,和他的舌头交缠。
江枝也是没想到这兔崽子在巷子里就直接强吻自己,还是就着刚刚两只手环住他脖子的姿势,他想往后躲都躲不开,只能一边承受着江榄好像不要命的亲吻,一边把刚才的手收回来,对着江榄的腰就是一肘。
江榄吃痛地从喉咙里闷哼一声,然而却一点没退开,鼻尖撞上江枝的脸,舌头报复似的更加用力地汲取江枝口中的一切,江枝刚刚吸的那口气全被糟蹋在了这个猝不及防但愈加激烈的舌吻里。
江枝想抬腿踹人,却因为两人从刚才起就离得太近了,根本施展不开腿,只能转而瞪向江榄。
然而江榄却是闭着眼睛的,眼尾不仅湿润,还红红的,既不想因为看见江枝的愤怒而退缩,又因为江枝真实的反抗而苦涩地皱起眉。
江枝心软了。
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别过眼去,佯装没有看到江榄卑微痛苦的神色,身体上却已经接受了他的乞求,没再强烈地反抗。
江榄察觉到了他放松下来的身体,激动地松开一只圈住他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下巴,几根手指在骨头上微微用力,迫使他的嘴张得更开,他被更加深入地啃咬舔舐,两人口腔中的汁液在不断地交换激荡。
在这之前,江枝是不知道一次亲吻的威力有这么大的,但他现在确确实实地,在一个露天的小巷子里,被江榄疯狂地亲软了腿,也许是因为缺氧,他有点站不住了,是他纵容了江榄,也是他想缴械投降。
江榄几乎被快感冲昏了头,尤其是感受到江枝乖乖地任由他亲了之后,他就更加丧失了理智,用嘴唇、牙齿、舌尖,一切能够用上的东西去感受和占有江枝。
江枝快撑不住了,他就把手慢慢往下移,从江枝细腻的后颈摸到硬挺的背部,再一路往下大手揽住那截细瘦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箍住江枝不让他往下滑。
等到江枝缺氧得忘记他们正身处巷子里,从喉咙里溢出几声求饶的唔唔声,江榄才恋恋不舍地再又亲了几下把他放开。
说是放开,其实只是唇舌退出去了,让江枝近在咫尺地在他面前狼狈地喘气,眼神涣散,嘴唇殷红饱满,试图别过头去呼吸,却因为头只要稍微一动就会重新蹭上江榄的唇而只能作罢。
“哥。”江榄欢喜得不得了,江枝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他又想啄上去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被他轻易得逞了两次。
江枝不能再放任他们这么荒唐了,反应过来后把他推开了,手抵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凑近过来,虽然因为腰还被江榄抱着,他没能占据上风,但他必须要结束这一次的胡闹了。
“亲个没完了?”他骂道,“我是你哥,不是你异地恋对象,一见面就来这套,过分了江榄。”
“不过分,哥。”江榄得了便宜,还是得寸进尺的便宜,现在心情好得完全无视了江枝的骂,道,“哥要是做我对象,就更不过分了。”
江枝听到这话,没做什么表示,神色不变:“你先把我放开。”
江榄见他没发火,听话地松开了手,下一秒,江枝拔腿就往巷外走。
他连忙追上去,跟在他左右追问:“然后呢?”
江榄是真想得到回答,但江枝也是真的没给他多余的眼神,边走路带风,边狠绝地道:“做你对象不行,做了你可以。”
好凶。江榄撇撇嘴,穷追不舍:“可是哥刚刚都让我亲了……”
“闭嘴!”
江枝不想再听他说,他只是一时挣脱不开,想让江榄快点亲完而已,毕竟这小巷子虽然是个死胡同,但不能完全保证没人进来。
江榄又被骂了,委屈地不发一言跟在江枝后面,江枝都走出巷子往公交站走了,他还亦步亦趋地跟着,蓝白的校服不停地在江枝余光里晃荡。
“别跟着我了。”江枝终于忍不住,停下转过身叱咄了一句。
这一声斥出,江枝才发现其实路上来来往往,有人行道上放了学往公交站走的不少学生,有马路上川流不息的私家车和出租车,甚至有微冷的春风在吹动路边将要抽芽的细枝,为什么他余光里明晃晃的只有江榄的身影。
有几个离得近的学生在往这边看,江枝怎么说都是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唯一穿着黑色常服的,外表也亮眼,本来就惹得人偷看,现在更是能光明正大地被吸引了目光似的,看他对着一个同校的男生发火。
那男生长得白净瘦高,穿着一样的校服,却是出挑的好看,看样子两人可能是兄弟,弟弟挨了骂,像只受伤的小狗,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袒露似的,走到哥哥身边,凑近了才开始说话。
往这边看的人再听不见两人说话了,江榄脆弱的认错只给江枝一个人听到,江枝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靠近,已经给了他面子了。
他开口:“对不起哥,我错了,你消消气好不好?”
江枝也压低了声量,本来薄荷一般清哑的嗓音现在低沉着,回道:“你哪有什么错呢江榄?你不是说了吗,是我主动让你亲的,应该是我的错才对。”
他话的内容好像是在把错归结到自己身上,说话的语气却是在微妙地赌着气,旁人或许只觉得分不清,江榄却甘愿他是在骂自己。
江枝别扭,他却早就能够坦诚,此时他不怕看着江枝的眼睛,真诚地道:“不是的,是哥可怜我,我知道。”
心中所筑的高垒好像顷刻之间崩塌了,江枝没想到,江榄比他所认为可能的还要了解他,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那一时的松动是出于什么,江榄却找到了一个如此恰当的答案。
这一刻江榄也许是为了可进可退,江枝却像抓住了自己防范的敌人递来的救命稻草。
“是。”江枝继续说了下去,“但没有下一次了。所以别再跟着我。”
他知道江榄是不顺路的。江榄经常是晚上十一点应该是下了晚自习后,给他发很多消息,说了很多,包括他现在住哪儿。这里是老校门的公交站,江榄是住在新校门附近的出租屋的,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他的话里好像在害怕,好像江榄跟着他他就会立刻忍不住再心软一样。因为觉得错误很离谱,又觉得很容易犯错,所以干脆拒之千里,没有更好的办法。
江榄没再执着地跟着了,他听懂了江枝话里的意思,尽管江枝自以为在推拒。
江枝走到了公交站,来了一辆公交车,他甚至没看是哪一路就直接上了车。江榄没出现在车窗外,也许在车尾,看不见江枝也还在看。
时间像是被季节推移吞吃掉的果子,残留的香气从二月飘到了五月,天气从春寒转为了夏暑,果子一日一日地不知是长出了新藤,还是化为了腐朽。
离高考只有十几天了,七中高三部的教学楼里,坐满了各不相同的学生,这是一个一人抱怨,哀嚎便满了天,一人崩溃,伤感便燎了荒的时刻,但大多数时候拥挤的人群里只是暗潮涌动,十七八岁的学生们忍了又忍,咬牙了再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挺过最难过的关。
毕业晚会像比赛中场绚烂的烟火,盛大而转瞬即逝了,之后几天是停课自习,翻飞的资料书掀过一页页的惴惴不安,直到终场。
江榄从那一次的分别后就没再找过江枝,江枝也像怕打扰了他备考,从来不找他,到考试前夕都没有发过消息。
考完最后一科出校门的时候,大门内外都是乌泱泱的人群,杨美也在其中,还是江榄个子高,先看到的她。
他走上前去,道:“妈,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考完了嘛,你舅舅也在来的路上了,来接我们。”杨美脸上洋溢着高兴,和江榄一起往出租屋走。
“去哪儿?”
“我今天下午的票回广城,你不是说你要等拿了录取通知书再走吗,我让你舅舅先接你回凤宁住。其实你也不用一直待这儿,你想去旅游就去,到时候再回来一样的,不用担心车费。”
江榄填高考信息的时候填的地址是屈津,他早就说过让杨美先回去,自己拿了通知书再走,之前广城的朋友还找他想高考后一起出去旅游,他也拒绝了。
“我不想旅游,也不去舅舅家。”江榄边说边摇头,晃然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去仔细找寻的时候,那身影又不知是淹没进了人群里,还是根本就是他的错觉,所以不见了。
他还在出神地寻找,杨美已经问下一句了:“不去你舅舅家你住哪儿?”
“住我朋友家。”
应该是他的错觉,那个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上次那个?”杨美还记得春节前江榄跑去了一个也说是朋友的家里住了几天,但这次毕竟时间长,她继续道,“那多不像话啊,谁家无亲无故地让你住那么久?”
“没事的,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杨美明白了,肯定是父母外出打工,孩子留守的,江榄去了不用遭人父母介意,也行。
出租屋还没到期,杨美走了后,就只剩江榄一个人待在这儿。
第二天,江榄就出现在了成柯大学的校门外,拿起手机点开那许久没发过消息的列表,发了句:哥,我在你学校门口。
高考季也是毕业季,江枝的毕业恰好和江榄的撞在了一起,他现在已经完成了毕业论文,签了一家公司,随时准备离校了。
没什么事要干,江枝一觉睡到了中午,不用第一时间睁眼看导师的消息了,他洗漱完了才看见有条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了,是昨天刚高考完的江榄发来的。
半个小时前江榄就在校门口等着了,六月份的中午,天气很热,江榄站在江枝学校的路口前,来来回回地数红绿灯交替了多少次,数到他自己都迷糊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江枝。江榄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打起了精神,江枝问他:还在吗?
在的。他立刻回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在自虐,明明有江枝的电话却不打,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干等。
江枝没几分钟就从校门口出来跑向了他,江榄差点没敢认,不仅是头发长了一点,还因为冬天和春天的江枝他都见过,永远喜欢穿一身黑,和他人一样酷的颜色。现在的江枝却穿着白色的短袖,灰色的短裤,不常见的皮肤裸露出来,看得江榄晃了神。
“你是傻子吗在这儿傻等,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枝站定在他面前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和他自嘲的一模一样,江榄不由得为了这一点而窃喜。
他额上都快出汗了,脸上却在笑,无比开朗地道:“不想吵哥睡觉。”
江枝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这都中午了打个电话他并不会怎样,真不知道江榄是真傻还是太为他着想了。
“怎么来我学校找我了?”
“我高考结束了哥,我毕业了!”江榄提到这个就高兴得语气飞扬。
“嗯。”看到他这傻样,江枝原本只想应这一句的,也被他传染上了,随着他笑起来,添了一句,“毕业快乐。”
“嗯嗯。”江榄用力点了两下头,接着道,“超级快乐!”
他实在像只尾巴翘上了天的小狗,惹得江枝把他的头发当狗毛摸了两把,忍俊不禁道:“有那么快乐吗?”
“当然了!”说完也不顾旁边有没有其他人,给了江枝一个超级快乐的拥抱。
江枝被他抱完了,有点迷糊,嘴巴一秃噜就道:“我也毕业了。”
江榄闻言立刻又给了他一个拥抱,江枝反应过来了,把他从自己身上扒开来,:“干什么干什么?”
“毕业快乐呀。”江榄无辜地看着他。
江枝觉得如果他再和江榄在校门口这么闹下去,那两人头上真是都冒傻泡没救了,于是他推开了人后往前走了几步,江榄跟了上来,两人停在了一排共享单车前。
江枝都掏出手机扫码了,江榄还在问他要干嘛,江枝答道:“带你去吃个毕业午饭。”
毕业午饭?好新颖的词,尤其是从江枝嘴里说出来,正经里透出三分滑稽,不过听在江榄耳朵里便只有十分的欣喜了,他连忙跟上。
一路上,六月的风裹挟着自由,吹在两个人身上,他们好像变成了同龄人,也好像在同时拥有青春和年少,因为两场相撞的毕业。
江榄一路过来虽然饿了,但在太阳底下等了半个多小时,现在明显食欲不高,筷子倒是不停地在火锅里捞,就是一直在往江枝碗里夹,夹完了就盯着江枝吃。
江枝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也没被人这么紧盯着吃过饭,想吃片白菜呢,一整片塞进嘴里,嘴巴都塞圆了,江榄还盯着他。
他转头飞速地嚼吧嚼吧才把那清甜但就是不切的白菜咽了进去,再转过头来时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骂道:“你有病啊,光看不吃,看我吃你能饱啊?”
没想到江榄点点头:“嗯嗯,能。”
江枝强压下心中波动,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骂:“能你个头,你能我还不能呢。”
江榄真是久违了这种被江枝骂的感觉。江枝每次骂他都总有一种尽量在挑文明词儿的感觉,既要骂他让他知难而退,又透着对他的偏爱忍让,因此每次都是怒气已经到七分了,骂出来只剩四分,骂得江榄心痒痒的。
“噢好吧。”让江榄听明白江枝的骂,全凭江榄自觉,他要是不听,那江枝就别想逃脱一顿饭都要被他盯着吃的境况了。
两个人从店里出来后,江榄就说想去江枝的学校看看,进去倒是简单,只是这大热的天,江枝可不想陪他逛什么校园。
最后他还是把江榄带了进去,两个人只从校门口走到了江枝宿舍楼下,除了道路两边的树,什么也没看着,江榄说累了想歇歇,江枝就只好把他带到了自己宿舍。
江枝住的是四人寝,其他三个室友前几天陆陆续续都走掉了,只剩江枝这种,还没找好住的地方就还暂时住在宿舍的。
江榄一进门就想直接躺下了,被江枝提溜着老老实实洗了把脸,擦了把脖子才躺上去。
江枝才睡醒没多久还不困,于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玩手机。江榄睡在江枝睡了四年的床上,仿佛回到了屈津和江枝睡在一张床时的感觉,床上干净整洁,很有江枝的风格。
江枝背对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仍被虎视眈眈地盯着,低下头玩手机露出的一截脖子被江榄看了又看。
江榄一觉醒来的时候,天竟然已经黑了,江枝刚从食堂打包了两份饭回来,打算回来时他还没醒就叫醒他,没想到他刚巧醒了,江枝的电话在进门的一瞬间震动起来。
江榄急忙挂了电话站起来,看到了他手里提着的饭才放下心来,委屈巴巴地道:“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我还能去哪儿。”江枝把饭放到桌上,一边示意江榄坐下来一边道,“六月的天,你能给直接睡黑了,你是不是今早起得太早了?”
“嘿嘿,生物钟嘛。”江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是因为生物钟还是因为马上要见江枝,他说不清。
“也是,都说高考完第二天要大睡特睡,结果并没有,我记得我那时候也是,第二天六点半就醒了。”
江枝和他聊着天,两个人都不紧不慢的,吃完了饭才发现已经快八点了。
“你现在回吗?刚好能坐地铁回去。”江枝问他。
江榄抿了抿嘴唇,眼睫垂下来,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没立刻答话。
江枝看到了,问道:“怎么了?”
他这才弱弱地道:“我妈昨天就回广城了,我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
他灵机一动,接着先前的话说道:“出租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睡着不踏实,昨天就没睡好。”
江枝之前就知道他胆子小,因此现在这话听起来也可信了,他自己倒习惯了一个人无所谓,但让江榄现在回去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他还是于心不忍。
“那,你先住这儿?反正宿舍只剩我一个了。”
“好啊,谢谢哥!”江榄眼睛立刻有了神,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
四人寝的空间不大,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江榄坐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从江枝进去洗澡开始,每一个细小的声音就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江枝是先开的水再脱的衣服,水流落到地板上的声音中,江枝先脱了上衣,再脱了裤子,两次衣服被丢进盆里的声音都被他听到了耳朵里。
接着,江枝踏着拖鞋走了半步挪到了花洒下方,水流不均匀地洒向他的身体,水声噼里啪啦地响成一团乱。
江榄一边听着水声,一边想象着里面的景象:江枝现在是完全赤身裸体的吧,水流会从他好看的脖颈流经他的锁骨、胸膛,还有被自己揽过很多次的窄腰,然后是平坦的小腹,再往下,江榄就不敢想了。
在见不到江枝的很多个夜晚里,他会幻想江枝的身体,或是欲拒还迎地勾上他,或是宁死不屈地反抗他,但他想象一百次,也不会是江枝完全真实的样子。
有时他也会把江枝代入到那种影片里,想象江枝在他身下张开腿会是什么样,比起屏幕里让他毫无感觉的画面,他光是想象江枝就兴奋得不行了。
但现在他不敢想,浴室里的江枝有多性感他不得而知,但如果江枝出来后发现他下流地有反应了,那他一定会被赶出门的。
他只能暂时坐如柳下惠,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尽力让自己不去想。
收回盯着浴室门的目光,江枝的手机没有带进浴室去放在了桌上,他现在才看见。
黑色的手机背面碎了好几处,他回想了一下,好像和年前碎的地方差不多,这手机落到江枝手里算是多灾多难,看来这半年倒还比较安稳。
想完了这个,他良心还在打架,看还是不看,手伸到一半了,才决定如果需要密码就不看,如果没锁……
真的没锁。他往上一滑,桌面就跳了出来,猝不及防地就成全了他的二选一。
看微信么?窥探江枝和别人的聊天记录?那也太过分了。
还是看相册吧,如果锁了就不看,如果……
相册左下角,映入眼帘最近的日期分类就是两个字:昨天。
昨天的分类下,只有一张照片。
江榄几乎不敢相信地点开了那张小图,当图片被放大占据了手机屏幕时,他还是不可置信。
照片中间的人,是自己。
昨天,也就是他结束了高考最后一场考试出校门后。他周围全是乌泱泱的人,照片明显是隔着一段距离拍的,放大了后他才处于中心,眉眼不是特别清楚,但表情好像是在开心地笑。
所以他昨天没有认错,那个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就是江枝?江枝特意去考场外接他了?是因为看到了杨美所以才走掉的吗,还是原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子乍现,最后变成了一个,那就是江枝为什么要去接他,是因为哥哥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江枝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江榄把手机放回原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江枝出来后看见江榄还是和他进去之前一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的方向,也不玩手机也不干别的,看样子像就这样坐了十几分钟。
他觉得有点好笑:“你就一直这样干等着啊?”
“嗯。”江榄点点头,不在意似的,“哥洗完了,我进去洗了?”
“去吧。”江枝回道,“哎,等等,你没拿衣服啊。”
江榄停住了起身的动作,反应过来:“是哦。”
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两个人身高相仿,江枝随便找套衣服给他就能穿,只是没有没穿过的内裤了,两人都有一点轻微的尴尬。
江枝把衣服递给他时,一个没提,一个没问,等会儿又是要睡在一张床上,现在特意说了更尴尬。
好在江枝给的是运动裤,布料比较柔软,江榄洗完澡穿着出来时也没觉得太不舒服,现在正是热天,衣服洗了第二天就能干,问题不大。
他忙完坐在江枝身边后,江枝问他:“打游戏吗?”
他摇摇头,游戏他平时会打,但现在不想和江枝打,他把手臂撑在桌子上:“我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江枝有些讶疑,但还是顺了他,“聊什么?”
江榄见他把手机放下了,开口道:“我其实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
这个问题他其实一直都想知道,只不过如果在高考之前问,江枝绝对不会给他答案而已。
“怎么看你?”江枝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除了你是我弟弟,我还能怎么看你?”
江榄听见这个答案,脸色有些变了,质问道:“你是记性不好吗?”
“?”江枝没懂,“关记性什么事儿?”
“你是不是忘了,我向你表白过?”
江枝身体僵住了,下意识撇过脸,坐正了身体不看江榄了,佯作轻松的语气:“没忘。”
“那你还……”
“那又怎么了?”江枝打断他,“这么久了,我都不计较了,你也该忘了你的荒唐了吧?”
“哼。”江榄被他绝情的话气到了,“你不计较?你为什么不计较?我去屈津找你那次,为什么愿意收留照顾我,为什么我说害怕你就答应了和我睡,为什么被我冒犯也还能再忍受我,你都不想想吗?”
“不用想。”江枝果断地回答了他的发疯,“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你哥。”
“刚开学的时候叫那个周舟来保护我也是?现在答应留我在这里过夜也是?”
江榄不明白,只要江枝心里认定的东西不变,他举再多例子也没有用。
“嗯,是。”江枝果然又回答得很干脆。
“可是你明明知道了我的心意,就不怕我今天做点什么?”
江枝笑了:“你可以试试。”
江榄听到这话,都要蠢蠢欲动了,江枝继续道:“你高考已经结束了,我没什么可再顾忌的了,哪怕结果是住院,也没什么影响。”
江榄虽然很想和江枝过过招,但此刻显然还不到那个时候,他继续哽咽:“为什么啊江枝,为什么?这不公平。”
他这话又让江枝懵了,是说他欺负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孩儿吗?
江榄接着说了下去:“我那么早就和你表白了心意,你也知道我的心意,到现在了,你还是跟我说,一切都是因为你是我哥?”
“江枝,你到底,能不能不把我看作是你弟弟,你看看我,看看江榄好不好?”
江枝做不到,他怎么看,江榄都只能是他弟弟,只是有一些荒唐的行径罢了。
看着江枝毫不动容的脸,江榄几乎破碎了。
“好,江枝,你真狠。”
江榄眼中盛满了不甘心,负气地起身,躺到了江枝的床上,扯过江枝的被子盖上。
天气很热,没一会儿,他就把被子丢开了,转过头去看江枝,江枝没什么波澜,长腿交叠着侧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好像刚刚听了江榄一番话的人不是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江榄。
江榄盯着人都要起火了,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谈恋爱了。”
江枝终于转过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榄,“你说什么?”
“我说我谈恋爱了!”江榄说得更加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噢。”江枝似乎并不感兴趣,可能是出于聊天的礼貌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榄蹭了两下枕头,回忆似的:“三个月前吧。”
江枝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三个月前差不多就是江榄高三开学后没多久,先不说他那么快就能谈上,就说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谈,他问:“你怎么想的,别人百日誓师,你谈恋爱?”
“怎么,不行吗?”江榄终于听到江枝语气有点起伏了。
下一秒,江枝就又事不关己了:“行,反正是你高考,不是我。”
江榄没听见下文了:“就这?”
江枝没懂:“什么就这?”
“你听见我谈恋爱了,就这个反应?”
江枝其实没怎么相信,他不是自信地觉得江榄说喜欢他,就认为江榄真的会一直喜欢他,不会喜欢上别人和别人谈恋爱,而是因为江榄的赌气实在太明显了,说什么谈了恋爱,无非又是刚才对着他发疯不成,想找回面子罢了。
“不然呢?要不我把三叔电话给你?他家做饭店的,也接婚宴的活儿。”
他只是想调侃一下,没想到江榄突然发了疯:“什么意思?你存他电话,是为了给你婚宴做准备吗?”
这话实在太没有道理,江枝想骂人了:“我还不能存个亲戚电话了?再说了,要办也是你先办吧?”
骂完,江枝才发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怎么能因为江榄毫不讲理,自己就也真的和他较上真了。
江榄和他的想法则完全不同,听到江枝这样骂他,他反而兴奋起来,翻身下床,到了江枝面前,俯下身和江枝对视:“那我先结婚,你同意吗?”
江枝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往后退开一些:“轮得着我同不同意?又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不是我哥吗?我比你先结婚,是不是不太好?”
江榄问着,眼珠子滴溜地转,想把江枝每一个细节的表情都看清。
“呵。”江枝冷笑一声,身体转了个向,彻底向后倒,背靠在了桌边,“没想到你还挺守旧?”
“我守旧?”江榄看了一眼江枝靠在桌沿上瘦薄的背,伸手过去,手指曲起将江枝的背顶开一点,然后整只手掌挤进了桌沿和江枝的背之间,让江枝靠在他手背上。
江枝没来得及回答他的反问,就被他的动作打断了,没回头看,但和又硬又窄的木桌边沿相比,靠在江榄的手掌上确实好受多了。
江榄不觉得江枝会因为这个出于他本能的动作而动容,见江枝不说话了,他仍然继续问道:“哥不是不止一次说过我荒唐吗,现在怎么又说我守旧了?”
江枝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想再和他掰扯这段没意义的话,放下腿,站起了身:“够了江榄,我们没多亲,说这些挺没意思的。”
“没多亲?”江榄闻言,也直起了身走过来,面对面站着,“那我多亲亲哥。”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按上了江枝的后颈,不等江枝反应过来,侧头亲上了他的嘴唇。
江枝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被自己弟弟强吻了,相差无几的身高,同样属于男性的气息,无论多少次都习惯不了的太过于近的距离,还有嘴唇上来自另一个人的触感……
江枝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江榄,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有劲的声音响起,江榄的脸被打得向一边侧去。
“我再说一遍江榄。”江枝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被气的,微微喘着气,“你高考结束了,再装疯卖痴地乱来,我真的会动手。”
江榄被那丝毫没收劲的一巴掌打得有点懵,用力晃了两下脑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江枝扇了。
转过头来看江枝时,原本白净的脸上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江榄突然想起来江枝很喜欢吃辣,没想到原来不再为了高考而忍让他的江枝性子也会这么辣。
他当着江枝的面,手指抚上半边泛红的脸,疼得嘶了一声,放下后道:“原来在哥心里,我的高考就比我这个人还重要?”
江枝曾经以为自己看透了江榄,但今天才又发现了江榄下一句话是什么,他永远猜不到。
“什么意思?”
“哥今天才表明是因为我要高考,所以才会在一直忍让我,就算刻意不回我消息,也会时不时地回上一两句,哥是真的忙,还是在躲我,我是真的分不清,我只想问哥不是给了我希望吗?为什么高考结束了,我就不值得哥纵容了呢?”
江枝摇摇头:“我不懂,江榄,你好像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无时无刻不需要我的纵容,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打算让我继续纵容你到什么地步呢?一直以来的亲吻,还是说接下来的更多?”
江榄听到最后几个字,眼睛闪了一下光,突然听不进去别的任何话了,江枝好像看穿他想要更多了,怎么办?
他垂下的手捏紧了拳头,骨节作响:“哥说的更多,是指什么?”
江枝看见了江榄眼中异常的炯光,他也许不应该现在就和江榄挑得那么明白,但这件事,是早晚都要说清楚的,而且越早越好。
他回到了刚才存疑的话题:“你应该更清楚才对吧江榄,你说你谈恋爱了,是男生还是女生?”
江榄已经忍不住想和江枝探讨“接下来的更多”了,江枝突然又扯回了谈恋爱的话题,他没有多少耐心,随口答道:“女生。”
“噢?”简单的音节被江枝发得逐渐上扬,透出嘲讽的意味,“那你这算什么,改邪归正,还是弃暗投明?”
江枝不知道,他一脸看不上江榄的样子,他说这话时轻微勾起的唇角,他眼神里透出来的蔑视,落在江榄眼中,有多勾人。
像只漂亮的狐狸,睿智,也刻薄,清高,也妩媚。
江榄拜倒在江枝身下,是那么的情有可原,毕竟对方在夹杂着不好意地对他进行窥问,都让他甘愿心跳加速。
“什么都不算,谈恋爱是我乱说的。”江榄一步步走向江枝,“没有改邪归正,也从没想过弃暗投明,我只想过在哥这一条路走到黑。”
江枝闻言顷刻间皱起了眉,偏偏江榄一边投降着坦白,一边强势着逼近,已然又站到了他身前。
江枝锐利的眸子不得不微微抬起:“所以我才说你幼稚,你乱说胡扯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江榄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枝冷眼鄙薄的神色,“哥这不是关心起了我对象是男是女吗?要不是哥关心我,我还没法再跟哥表白说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只喜欢哥呢。”
江枝的面色一下在冷厉中松动了细碎的一瞬,他还是,根本听不得喜欢他这种话从江榄嘴里说出来。
而江榄还没说完:“这样看来,哥关心我,我喜欢哥,那哥和我应该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了吧?”
“滚。”江枝脱口而出。
他甚至懒得再用多余的词骂江榄,就算是神经病,也不会有江榄说的话这么有病。
“别呀哥,你还没回答我你说的更多指什么呢。”江榄的目光犹如柔软的韧丝,贪婪地缠绕着江枝。
江枝快被他有些看得喘不过气来,平缓地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受江榄的影响:“如果你真的谈了一个女生,你有想过和她接吻后,下一步是什么吗?”
江榄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笑意稍微冲淡了一点侵略性,又乖又亮的眸子似乎还带着孩童的天真:“我没谈过,也没想过,不过既然是哥问我,那我思考一下吧。接吻后的下一步——应该是送她回家?”
“你知道我问的……”
“好了,哥。”江榄打断了江枝的话,随即褪去了刚才人畜无害的模样,神情和声音都沉静了下来,“我知道,哥不用再问了,我一起回答了好吗?如果是女生,我可能从心动起就开始学习怎么做好一个男朋友,如果是男生,我可能想象不到我会再对别的什么同性动心。”
他回答得慎重也坚定,看向江枝的眼神也逐渐温柔,同时带上了自然流露的侵略性。
“但是哥不一样,哥不知道吧,我对哥一直都是见色起意,其实我更喜欢一见钟情这个词的,但哥和我是亲人,我配不上这个词。所以见色起意也差不到哪里去吧,毕竟,从去年喜欢上哥后,我想操哥,已经想了不知有多少次了。”
“你!”江枝听得眉眼突突跳,瞪着江榄。他想到过的,屈津老家那次江榄因为蹭他而硬了,他就想到过,但此刻听江榄直接这么说出来,他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咬牙切齿,眼中要瞪出火来,却找不到什么词来骂江榄,只能极重地吐出两个字:“荒谬。”
江榄已经无所谓江枝说他什么了,忽然欺身上前,将江枝逼退在了墙边,挡住了江枝的退路:“随便哥怎么骂吧,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随即,他一只手掐上了江枝的下巴,一只手捧住江枝的后脑勺,用力吻了下去。
江枝下意识往后退,江榄手背的骨节砸在墙上,手掌心仍旧托着江枝的脑袋,江枝的头发凌乱地洒在他手上,真的好痒。
江枝退不了,只能边承受着亲吻边上手去推开面前的人,然而他越推,下巴上的手指就越用力地掐住他,他疼得都张开了嘴,想骂江榄不是东西,却被江榄抓住机会伸了舌头进去。
他抗拒得脑袋不停往后砸,江榄指骨都被砸红了也不肯撤下手,多怕他砸得头痛似的,可同时又在因为私欲,把他的下巴弄得很痛。
江榄来不及反思自己的矛盾,他只知道江枝口中还是那么的湿润温暖,他肆无忌惮地侵略,江枝在躲,但口内就那么点空间,被他缠绕住的舌尖又滑又软。
这种感觉和江枝这个人太像了,外冷内热,看起来那么坚硬的一个人,其实那么柔软。
不然江枝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包容他,替他考虑呢,又为什么,要在高考结束后去找他,偷偷给他拍了张照片呢。
江枝被激烈地吻着,又快又满的侵略占据了他的唇舌,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唔声。江榄掐住他下巴的手松开了,转而将他推拒的其中一只手腕握住,往上举后用力压制在了墙上。
他的力气好大,江枝试着挣脱,却发现做不到,江榄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江枝一被抵在墙上,二被扣住手腕,只剩一只手在推江榄的肩膀。
江榄吻够了,听着江枝因为不会换气而越来越重的喘息,终于分开了两人的唇舌,在江枝脑后的那只手也撤掉了,趁江枝大口喘着气,抓住江枝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同样向上压在了墙上。
这个姿势让江枝胸膛的起伏更加明显,夏天的短袖落下,露出靠近肩膀,比其他地方白上一些的手臂深处,江榄一口咬上去,在软肉上留下一个红印。
“嘶~你他妈是狗吗?”江枝终于忍不住骂了脏话,他实在想不到江榄会咬他手臂这种地方。
江榄依旧压着他的双手,下身靠近江枝边蹭边道:“是,我是哥的狗。”
感受到下身传来的硬挺触感,江枝瞬间发毛了,江榄竟然硬了,还在下流地蹭着他。
他突出的手肘抵在墙上借力想挣脱掉:“江榄我警告你,别再做错事,我可是你亲哥!”
“嗯。”江榄发出不在意的应答,钳制住江枝,隔着衣服咬上了江枝因为双手反举而挺起的胸。
江枝的衣服薄,江榄一下就咬准了地方,江枝脑中惊骇得无以复加,隔着一层衣服,布料贴在他胸上,江榄把那点叼在嘴里,让他动弹不得,衣料很快就被濡湿,沾湿了里面通红的一点。
江枝瞬间泛上一阵恶寒,在因为江榄俯下身而空出的一点缝隙间,抬起腿往江榄身上踹:“滚远点,你恶不恶心?”
江榄被踹得一声闷哼,脱了嘴,然而目光还直勾勾地看着那濡湿的一小片:“哥自己都说了是我亲哥,还想抵赖吗?我就算操了自己亲哥,难道哥还能不认我吗?”
“我会的,江榄。”江枝厌恶极了江榄盯着他那处看的眼神,“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你。”
“哥不会的。”江榄放开了江枝被压制住的双手,江枝得以垂下双臂,轻微活动着以缓解被扣住的酸痛,却被江榄连着身体一起抱住了。
江榄把他抱进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如七中小巷子里的那个拥抱。只不过那时候天气还冷,隔着几层衣服,他尚且能忍受,尚且能温柔地帮忙理顺江榄的头发。而现在是炎夏,他被火热的身体圈住,乱掉头发的也是被压在墙上强吻的他。
“放开我。”江枝皱着眉,极力偏开头,远离肩膀上江榄的脑袋。
江榄没动,而是用额头蹭了蹭江枝:“我不放,哥,你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会认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点可怜,明明是他惹的祸端,说的浑话,现在又来乞求江枝的怜悯。
江枝冷哼一声:“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断绝关系的打算。”
“我没有,我舍不得。”
“那就放开我。”
江枝终究还是给了江榄一个机会,他还是希望江榄能接住他下的最后的通牒。他看向江榄的眼神里面,至此依旧是冷淡的寒光。
江榄把头从江枝的肩膀上抬了起来,来回地看着江枝,忽然松开了手。
江枝被紧抱着的身体终于得以喘息,衣服被紧抱时产生的褶皱松散开来,江枝抬起右手,撩起左臂处的袖口,看见了上面的红痕,上手搓了两把。
余光里,他看见江榄站着看了两秒,然后扔下一句“对不起哥”,飞快地进了浴室。
江枝右手垂下来,发现自己双腿因为刚才紧绷的站立而感到酸楚,他缓慢地靠着墙蹲了下去,似乎这样就能好受些。
他脑子里很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失神,理不出头绪。
片刻后,一墙之隔的浴室里,水声响起,接着是江榄难以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江枝愣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慌忙起身离开墙边,走到宿舍的尽头,打开门来到了阳台。
阳台上挂着空调外机,很热,江枝再次靠着墙蹲了下去,阳台灯没开,宿舍楼下的路灯在沿路的树影中,照不明这一处角落。
他想不通,当年那个小孩,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是他的错吗,和自己的弟弟不像亲人,是他的错吗?就算他们不像亲人,江榄也不应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才对,江榄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他能斩断这件事吗,他想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可以吗,或许只要江榄拿到录取通知书回去了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在成柯或者屈津见到了,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江枝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在靠近。
江榄淋了一通冷水,从浴室里出来了。狭小的宿舍里没有看见江枝的身影,他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阵暑热,他侧过头,看见了角落里曲起长腿的江枝。
说真的会对他动手的江枝,说不介意最坏的后果是住院的江枝,好像都只是在狐假虎威,和他面对面时用尽伪装,发狠地说出每一句重话,最后还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江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他想得太简单,也为江枝想得太少了,他只想过他喜欢江枝,没有想过他这样会伤害到江枝。
江枝是被最亲的家人推拒在一旁的,他身上有杨美和江华明不愿意直视的伤痕,有难以开口重修于好的罅隙,有年复一年愈来愈远的天堑。
他像是一只玻璃杯,被打碎了,因为有伤人的可能,所以碎裂的玻璃渣也被全部丢掉了。
江榄走过去,嗓音微哑:“哥,进去吧,这里好热。”
江枝很难说自己还愿不愿意继续和江榄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闷热的阳台让他呼吸困难,江榄向他靠近,面前忽然掀起一阵清凉。
他抬起头:“你又冲冷水。”
江榄背对着路灯,他看不见江榄面上的表情,但江榄看得见他的,路灯昏黄的光下,江枝额上亮晶晶的。
“嗯。”江榄答应一声,江枝记错了,他之前说要冲冷水澡的那次,其实最后没有冲,被江枝拦下了。
他也蹲下身,和江枝高度齐平,逼仄的阳台里,两个人面对着,他抬起手,帮江枝擦了一下额头。
“哥,都出汗了。”
“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和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