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一个面容jg致的少年拖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大厅,他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子,随後照着手机上的旅馆定位打了车,开启陌生国度的旅程。
学生时期是最憧憬去到外面世界的,商明予也不例外,虽然他高中时就因为经济问题选择半工半读,现在更是直接休学的状态,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依旧向往外界的美好。
商明予去了很多国家,语言不通的问题并没有太困扰他,或者说b起差点被当地小混混抢劫、持枪威胁之类的事件,语言根本算不上问题。
不过商明予也没太担心,从第一次被威胁起,他就发现自己身边跟着一群人在暗中保护他,想来是容京安排的。
唯有一次意外。
那天晚上,商明予没能赶上末班公车,他独自走在林间一条小径上,看着逐渐高挂的月亮,他想今晚大概率就是露宿了吧。
商明予正慢悠悠地闲逛时,迎面看到一群走路摇摇晃晃的人,身上酒味很重。
道路不宽,商明予没想和醉鬼争,侧过身子让那群人先行,可没想到这群人中有手不g净的,他在经过时0上了商明予的肩膀,商明予当下就拿包往那男人头来了一下,包不轻,男人被打得後退几步。
伴随男人的怒吼,冲突爆发。
若是和往常一样,那麽保护他的人很快就会出现,这次却迟迟未见人影,商明予「啧」了一声,把包向後一丢,加快速度逃跑,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身後男人们的怒骂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见鬼,他们不是喝醉了吗,怎麽脚步那麽快。
商明予边跑边观察周围,夜晚的林间月光不够清晰,他跑进高大的草丛後便蹲低身子前进,那群人也很快追来,商明予听到有人骂了句脏话,随後就传来大批人进入草丛的声音。
「c。」
商明予也低声骂了出来,他已经意识到了那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他放轻脚步,用最快的速度移动到一颗大树旁,像猎豹一般攀爬上树,靠着树叶的遮挡,俯视下方。
商明予夜视能力不错,他在心里默数,来追他的人大概五个,还有两个站在草丛外。
无缘无故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紧追不舍,他在思考自己有什麽x1引到了这群人的注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面搜查的那群男人开始感到暴躁,满含怒意的话语不断传出,有人经过商明予藏身的大树,向上看了一眼,商明予紧张得呼x1都停滞了,他在害怕,内心却有隐密的兴奋感。
大概没有男人会不希望来一场生si追逐的。
商明予盯着下面的男人看,若是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就直接朝男人的脸落地,就算跑不掉,带一个走还是可以的。
幸好,男人只是瞟了一眼树上就直接离开了,商明予长舒一口气,有些好笑自己刚刚冲动的想法,他注意到了,这群男人,身上可都带着枪。
草丛茂密到能藏下一个人的区域不多,那群人在寻找无果後便继续向前,逐渐远离了商明予,但商明予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换了个姿势躺在树枝上,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天空。
今晚是弯月,不断有云飘来遮挡住月亮,又飘远,商明予觉得这样的景se还不赖,反正今晚没地方住,乾脆睡树上。
这个小想法没能实现。商明予偏过头,远处鸟雀惊起,有枪响声。
枪声持续着,商明予把手伸进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今晚还真是倒霉,现下只能祈祷容京派来的人身手不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平息,商明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经过,但他连眼睛都没睁开,继续靠坐在宽大的树枝上假寐。
不久後,树林里亮起一束束灯光,有喊声不断传来,问着:「温少,你在哪里?」
直到那群人来到离他不远处,商明予才幽幽说了句:「这。」
有人拿着手电筒照上了高处的树枝,看到商明予悠闲地躺在树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後,还没等那人说什麽,就听到上方传来嫌弃的声音:「手电筒移开,太亮了。」
商明予在一群人紧张的目光中矫健地跳下大树,落地後立刻有人上前查看他的状况,r0u眼能看出来的除了一些擦伤就没什麽了,商明予自己也觉得没事,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但耐不住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他面前一直劝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商明予最後还是搭上了去往医院的车。
刚上车,就有人递来了一支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他很熟悉,是容京。
「还好吗?」
「至少目前没事。」
「抱歉。」
商明予听到容京的道歉,眼睫微抬,眼中染上了些许笑意,他没有接容京的这句道歉。
「我的手机掉了。」
「我知道,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是你要换一支新的?」
商明予在听到容京那声「我知道」时,眼神一顿,虚虚地有些对不了焦,他沉默了几秒,开口回道:「能找回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容京的声音低沉悦耳,商明予听着逐渐放松下来,紧张过後的疲惫涌入,他阖上眼睛休息。
许是感受到了商明予的状态,容京也停下了,他没有挂断电话,两人隔着手机听对方轻浅的呼x1声,时间在此间缓缓流过。
商明予没有睡着,他睁开眼睛看到仍在通话中的手机,轻声问了个问题:
「容京,为什麽是我?」
「我会再加派人手保护你的,别担心。」
「……嗯。」
「算算时间,快到医院了,记得配合检查。」
「好。」
商明予挂断了电话,他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点点灯光,在窗户上划出一道道光痕,又消逝,身上简单处理过後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容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意外没能打消商明予的旅行热情,他依旧随心所yu,只是在这份随x中加入了警觉,他开始向那些保镳讨教一些他本不该学的东西,容京知道後也没阻止,反而调出了一个人去商明予身边。
和其他保镳不同的是,这位新来的易先生只负责教导商明予,而商明予的人身安全和他没有关系,关键时刻就算他抛下商明予也不会被追究责任。
但自此之後,上次那样的情况再也没发生过,反倒是有趣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商明予看着面前nv孩的星星眼有些无奈,自从他踏上欧洲的土地後,已经是第三次被路人要签名了。
他大概知道是为什麽,只是没想到那个「他」还挺受欢迎的,不然乾脆就顺势而为和小姑娘去约会吧。
商明予心里这麽想着,嘴上回覆别人的却是:「抱歉,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nv孩先是诧异地扫视了商明予的脸好几次,随後快速打开了搜索介面给他看图片和资料,嘴里兴奋地说了一大串他听不太懂的话,商明予也没那个心情去辨认nv孩的话语,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手机萤幕上。
照片中的男人脸上化着很浓的舞台妆,有些甚至改变了五官,唯一的一张素颜照是有些模糊的侧脸,只是这样,就足够惊yan众人。
这是商明予第一次正面看到「他」,搜寻词条上写着一个英文名:cyril。
nv孩在提到cyril时,话语滔滔不绝,眼睛里冒出星星一般的向往。
商明予看着她笑了笑,对nv孩道别後便转身离开了。
三天後,美国纽约。
商明予坐在计程车的後方,看着手机上cyril的新剧宣传海报,是一部以海妖为主题的音乐剧,深蓝背景之中,少年的脸颊覆上了银蓝se的鳞片,延伸到鱼鳍状的耳後,琉璃se的眼瞳中充满孤注一掷的绝望。
网路上说,这是一出悲剧。
离新剧的首演时间还有两个月,商明予完全有时间再去其他国家晃一圈,但他没有,没什麽理由,他想来就来了。
商明予把手机萤幕切回聊天软t上,里面没有新消息,他关闭了手机,专心看窗外的风景,透过小小的车窗,看这座被艺术包裹的城市。
前半个月,商明予独自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走走停停,异国他乡的新奇景se他这段时间里见识了太多,加上他自认不是一个有艺术细胞的人,很快便腻了那些被网路上视为「圣地」的景点。
随後,商明予花了一个月时间集中jg力和易先生学习各种知识,类似反侦察和能让他快速意识到危险并逃离的技能。
至於格斗那些的,易先生可没管商明予是不是初学者,讲完基本理论直接上实战,y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让商明予练到了可以接他几招的程度。
後面半个月,商明予开始了他的城市冒险,顺便实践这一个月的所学,b如他会故意行进在人cha0拥挤的街道上,藉机甩开跟在他身後的保镳们;b如他会半夜跑出住所,一个人漫步在黑夜中,有时会在外面待上一整夜,天亮了才回来。
当然,商明予也不是次次都能「逃跑」成功,特别是在保镳们提高了警惕之後,但商明予乐此不疲,一有机会就偷溜,把保镳们整得够呛。
「cyril,紧张吗?」
一位穿着x感红裙的金发nv郎推门走进了後台休息室,她站到化妆镜前,手搭上椅背,向坐在椅子上看剧本的少年问道。
少年此时是人鱼的扮相,上身穿着薄薄的水蓝se纱织,下身被一条巨大的蓝se鱼尾取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还好。」
「天才就是不一样,我都要紧张si了。」
nv郎调笑了一句,见温过没什麽反应,她转而说:「那位先生还会来的吧。」
温过的视线从剧本转移到了镜子上,镜中照出了人鱼的模样,他收回视线,阖上剧本对着nv郎说:「aria,演出快开始了,去做最後的确认。」
「好───」aria耸了耸肩,迈着婀娜的步伐离开了休息室,关门前还给了温过一个飞吻。
商明予站在剧院的大门口,抬头看上方的巨幅海报,人鱼眼中盈满的悲伤倾泻而下,却又让人沉溺其中,来来往往的人们嘴里都在说着什麽,他听不太懂,但能jg准捕捉一个名字:cyril。
商明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演出开始还有15分钟,拉下手机通知栏,依旧没有新消息,他收起手机,扯了扯口罩,压下帽檐。
等到演出快开始的时候,商明予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去,最前排正中的位置,他花了大力气才抢到的。
演出一开场,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被推上舞台,里面沉睡着一条人鱼,他的长发随着水波飘起,露出jg致却毫无生气的脸蛋。
就在台下观众都为之惊叹、可怜时,人鱼的双眼突然睁开,起身快速向上游去,借力跃出了鱼缸。
人鱼短暂地逃出了困住他的囚笼,却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被暗处看守的士兵们用武器围住,人鱼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悲伤与仇恨。
商明予看进了人鱼的视线里,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想靠人鱼更近些。
人鱼缓缓开口,动人又悲哀的歌声响起,他身後的场景跟着歌声变化,剧院的设备jg良,配合舞台呈现令每位观众都沉浸於此。
人鱼转过头面向观众,直接对上了商明予的视线,那个瞬间,商明予感觉自己全身的血ye都像是凝固了,冰冷到有些透不过气,他却还是倔强地和温过对视。
但,温过没有他想像中的慌乱,甚至对方眼中都没有起一丝惊讶,这样的结果让商明予感觉挫败,老实说,在此之前他设想过非常多种温过见到自己这张脸的反应,没有一种是温过会无动於衷,反倒是他自己,被温过的眼神搅得心神不宁。
这场幼稚的「较量」自始至终只有他在意而已,商明予低下头重新戴上口罩,放空了思绪,他对这样的结果没有纠结太久,没意义,也没意思。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但商明予是个俗人,音乐剧对他这种艺术细胞匮乏的人来说没什麽x1引力,加上语言不通的关系更像是在听催眠曲,不知不觉间,他睡着了。
再醒来是在温过的休息室。
商明予直gg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然後偏头看了看正坐在镜子前卸妆的温过,这个角度看不见温过的脸,倒是看到桌旁放了一束很鲜yan的玫瑰花,商明予把视线移回天花板,他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没想。
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商明予轻声「嘶」了一下,另一只手盖住双眼,他这是怎麽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在做梦。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警惕心还算不错,但事实是他在睡梦中被移动还毫无所觉,商明予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早知道会这样,昨天晚上就算是吃安眠药也要睡着,就不该跑去外面吹整夜的风。
还是起身了,商明予放缓脚步轻声靠近温过,镜中照出的人正在和脸上的鳞片做着「搏斗」,看着他略微暴力的卸妆手法和发红的皮肤,商明予扯了扯嘴角,几个大步向前就伸手捏住温过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
随着小小一声惊呼,两人四目相对,商明予看清楚了,温过的眼中除了被吓到的慌张,更多的是疑惑。
商明予抢在温过开口前说:「闭眼。」
温过先是不解地看着他,随後垂眸,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商明予见状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他用免洗洗手ye清洁过双手後,从卸妆盒中拿出一张乾净的卸妆棉,沾上卸妆水,轻轻附在了温过的皮肤上,慢慢打圈擦拭。
脸上传来的陌生触感让温过觉得有些不自在,他的头微微後撤,却被托住他下巴的手制止。
「别动。」是有些严厉的语气。
商明予可以明显感到手下之人的紧张与抗拒,但他没有停下动作,反倒是变本加厉地箝制住温过的下巴,让对方更靠近自己。
温过想要开口拒绝,才刚吐出一个「不」字,他的唇就被拇指撵上,毫不夸张,对方带着力道来回撵擦过他的唇,有点痛。
这种情况不适合开口说话,温过睁开了眼睛,双手也握上了商明予的手腕用力向外拉,他的眼睛里该是进了残余的卸妆水,眼眶红红的、闪着水光地看着商明予。
而商明予则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温过眼中带泪,嘴角被口红模糊,在自己手下挣扎的样子,他看得认真,直到手被对方拉开,看到拇指上的红痕时,他无声地大笑,双眼都因渗出的泪水而眯了起来。
做完这些,商明予以为自己会被温过当成老鼠一样赶出去,但对方却没有。
两人对视,在商明予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到温过向自己抬起了手,但等他擦去泪水後,看到的只是温过转回原来的方向,继续卸妆。
商明予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手撑在桌子上拖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温过卸妆,镜子中反s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庞,神情各异。
「你不好奇吗?cyril。」
温过没有接商明予的话。
「好吧,看来哥哥现在没心情跟我聊天。」商明予故作可惜地耸了耸肩,擅自改变了对温过的称呼。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温过,对方动作的停滞和眼神中的复杂都落入了商明予眼中,商明予又笑了:「哥哥,还是让我来吧,鳞片长时间黏在脸上可不舒服。
「不用了。」温过的语气冷淡,手上动作没停。
「哥哥是不相信我吗?我可是站过柜台的,卸妆技术绝对过关。」
温过看向镜中的商明予,对方的笑容很是灿烂,是他自己没有露出过的鲜活表情。
不管内心划过了多少想法,总之,温过最後没有拒绝。
随着商明予的动作,温过脸上的妆被一点点卸下,原本显得妖yan的人鱼面庞慢慢变回了温过本有的温柔jg致,商明予一寸寸抚过温过的脸,最後停在了阖着的双眼上。
这是本尊的脸。
温过颤了颤眼皮,觉得有些痒,不禁开口问:「好了吗?」
「好了。」
温过睁眼看到的就是商明退後半步拉开距离的动作,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回想起自己留下商明予的初衷,温过的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後说出口的是:「我要回去了。」
商明予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温过身上移开,他听到温过话语的当下立刻问道:「哥哥要丢下我吗?」
「啊?」
「哥哥,我没地方去了,你带我回家吧。」
温过看着面前准备赖上他的商明予,微叹口气,拿出手机想拨通一则电话,但在手指要按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被ch0u走了。
商明予离得近,自然看清了那通电话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容京。
他拿过温过的手机关了萤幕,一脸受伤地盯着温过,温过被这麽看着,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
「我只是想让容京来接你。」温过思考了几秒,还是开口解释了。
「但我只想和哥哥走。」
「这样容京会担心的吧,毕竟……」
「毕竟我们在一起了,对吧。」商明予接上了温过的话,「原来哥哥知道啊。」
温过不说话了,商明予把手机还给对方,在他面前蹲下,双手可怜兮兮地搭上温过的膝盖,说:「哥哥你不知道,容京就是个渣男,现在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只有哥哥了。」
商明予的话完全没有逻辑,温过当然不信,但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他没办法就这麽放着不管。
叹了口气,温过抱上放在桌边的玫瑰花,对着商明予说了声:「跟紧我。」
出剧院大门的时候,商明予瞟了一眼依旧人声鼎沸的街道,他微g起嘴角,和温过一同上了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温过忙了一天非常疲惫,在大致介绍了别墅布局,安排好商明予的房间後说了一声「自便」,就回房洗澡休息了。
商明予独自在这栋别墅里转悠,暗笑温过还真是心大,对一个陌生人这麽放心,怕是有一天被入室行窃了都不知道。
但在商明予大概逛完了别墅之後,他发现自己多虑了,这栋别墅完全没有人气,没什麽布置不说,有些房间甚至被完全闲置,商明予只开了一楼客厅的大灯,灯光散到周围时已经不怎麽明亮,配上黑夜有些许恐怖。
商明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走到yan台靠在栏杆上吹风,别墅的位置偏僻,外面没有城市的灯火通明,只有稀疏几盏路灯亮着,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商明予打开水喝了两口,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t,找到自己和容京的对话,停留在两个月前,对方问他是不是去了纽约,他回:是。
放下手机,商明予就这样看着远方的路灯,他知道容京也来看了演出,而容京肯定也知道自己住进了温过的家,但对方没有一点表示。
难过吗?没有的。
商明予不ai容京,他也知道容京不ai自己,对方向他的告白更像是在完成任务,而自己也只能选择配合金主的游戏答应下来。
商明予现在只想知道,自己之於他,或是他们,是棋盘中的哪一颗棋子,会被下在什麽地方。
主动接近温过是他的试探,但现在,下棋的人没有给他反应。
温过本人和商明予想像中的很不同,除了去剧院,对方几乎零社交,每天都窝在练习室里思考和排练剧本,对自己这个强住进来的陌生人也没特别的提防心,好像温过的世界里,除了音乐剧,就没什麽重要的东西了。
至於生活方面的问题,小少爷完全不需要c心,他的三餐有专人送上,也会有清洁人员定时打扫别墅,他只需要专心在他ai的事业上就好。
刚住进来的一个礼拜,商明予天天去温过的练习室报道,他也不做什麽,就单纯地待在旁边看温过练习,他表面很认真地在观看,实际上早就神游天外,原谅他真的不能理解这种高尚的艺术,对他来说,这些音调就是枯燥无味的代名词,每次他听到都会想睡觉。
当然,商明予真的睡着了。
第一次睡着,商明予还会觉得不好意思,抱着温过给他盖上的薄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道歉的话,纠结地坐立难安,好几次偷看温过还被对方发现,温过则是毫无表示,甚至在商明予向他道歉的时候笑了出来。
温过的笑声很轻,却让商明予在瞬间红了脸,他把薄毯裹住上身埋进沙发,顺手捞过一旁的羊驼抱枕,不断r0un1e它的脸,在黑暗中,商明予听到了拖鞋走动的声音,他手中的动作逐渐加重变成拉扯。
这点小事没影响他太久,第二天,商明予依旧准时出现,几乎是在温过开嗓子的下一秒就现身。
温过略微惊讶的神情很好地取悦了商明予,他在与昨天同样的位置坐下,聚jg会神地看着站在练习室正中央的温过,对方头顶的灯光打下,模糊了面容,低沉悲伤的歌声响起,像是古老又遥远的y唱,裹挟着商明予一起陷入沉睡。
之後的一个星期都是如此,温过除了练习室哪也不去,商明予也就陪着在家宅了那麽久。
说实话连商明予自己也没想到,他可以在不感兴趣的东西上自觉坚持那麽久,尽管这对他来说就是补眠时间。
「哥哥,你每天唱这些东西不会无聊吗?」商明予反跨坐在椅子上,歪着头问。
「不是这些东西。」温过沉默了几瞬,转过身看着商明予认真地回复,「也不会无聊。」
「可是我好无聊。」商明予把尾音拖长,脸半掩在手臂之後,楚楚可怜地看着温过。
「你可以睡觉。」
「睡觉也无聊啊,不如哥哥陪我一起玩吧。」
「商明予。」温过的语气没变,依旧是平静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大可不必陪着我,别墅也没上锁。」
商明予被变相地从练习室里赶了出来,紧闭的棕se房门上挂了一张牌子,写着「请勿打扰」。
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商明予转身下楼,走出了别墅。
直到晚餐时间商明予都没有回来。
温过坐在餐桌前,面前摆放着厨师jg心烹调的中餐,他动作优雅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咀嚼着食物,在他对面,还放着一副碗筷。
今晚的灯光看起来特别亮,照得温过眼睛有点疼,他有些不在状态。
第三次唱错後,温过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走出练习室,而一开门,看到的就是靠坐在门边玩手机的商明予。
走廊的光线不强,温过看不太清商明予的表情,他只感觉到对方快速起身,然後自己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商明予拉着走了。
一路走到了别墅外,他们的手一直牵着。
别墅外停着一辆脚踏车,看外表不算新。
商明予示意温过骑上去,温过看着面前这辆在他生命历程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古董」,有些为难地避开了眼神,转而问商明予这是要做什麽。
「秘密。」商明予没有直接回答温过的问题,他半抱起温过安置在後座上,自己跨上前座,长腿一踢脚撑,直接带着温过骑出了别墅。
温过是第一次坐脚踏车,各种意义上的,他紧张地抓了抓商明予的衣摆,身t有些僵y。
「哈哈。」温过感觉到他靠着的身t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哥哥,害怕的话就抱紧我吧。」
温过没有照做商明予的话,他只是整个人僵直地坐着,手里紧紧攥着商明予的衣摆,商明予的背不自觉地挺直,他偏头看了一眼後方,只能看到温过的发顶,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商明予突然恶趣味地笑了一下,说了声:「抱紧。」
他不给温过反应时间就加快速度,身旁的景物飞速後撤,温过的重心一下子不稳,险些摔下车,求生的本能驱使温过环住商明予的腰,sisi贴着对方,连脸都靠上了对方的背,头发擦过後脖颈的痒意让商明予微微侧了侧头。
商明予带着温过来了一座被遗忘的花园。
花园的铁门生了锈,许多花卉的枝条都透过铁门栏杆的缝隙向外生长而出,一看就是长时间无人修剪打理。
商明予在门外下了车,轻轻一推铁门就开了,他示意温过跟上。
花园里没有灯,光线来源全靠月亮和手机,道路不算窄,只是被杂乱的花草占了大半,不太好走罢了。
黑夜总能让事物蒙上一层y冷的面纱,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让气氛微妙起来。
商明予走在前面引路,温过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两人一路上没什麽交谈,倒不是温过不好奇商明予要做什麽,只是问了对方大概也不会得到答案,他索x不开这个口,反正到了地方自然会知道。
商明予的目的地是这座花园的中心。
在走过最後一道小铁门之後,温过看到一座喷泉立在场地偏後方的位置,喷泉上的雕塑是一位托着水瓶的nv神,她身上已经遍布了青苔,水瓶中也早就没有了水,月光照不清她的脸,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喷泉中央。
温过被商明予带到长椅上坐下,椅子上没有灰尘,应该是商明予提前清理过了,他让温过坐在这里等自己一下,随後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跑离开,温过看着商明予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在转角处消失。
时间流逝,温过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周围的景物就只有杂乱的花草,如果是在yan光的照耀下,这或许别有滋味,但黑夜只会夹带不寻常的气氛,温过虽然不信这世间有鬼,但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感到不舒服。
商明予的迟迟未归让温过不安起来,就在他要拿手机联系其他人时,周围的灯光突然间全部亮起,温过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随後听到由远及近的滚轮滚动声,是商明予回来了。
商明予拖着一个音箱出现在温过面前,他按下了上面的播放键,音箱开始缓缓流出优雅的古典乐,音符随着风声一起跃入温过耳中,是他喜欢的旋律。
商明予踏着正式的步伐走到温过面前,他半躬下腰,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弯曲着手臂伸向温过做邀请状:「这位先生,不知能否邀请您共舞一曲?」
商明予嘴上说得恭敬正式,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调笑,搭起来有些不l不类。
而在温过眼中,面前人的这些动作没一个标准的,加上弯下腰後,他看到对方头发乱糟糟的,还沾了几片小叶子,这样更显得滑稽,温过没忍住笑出了声。
商明予听到温过的笑声,知道这是把人逗开心了,不由地进一步用撒娇的语气说:「哥哥再不给我一个答案,手都要举酸了。」
温过搭上了商明予的手,在舞步将要踏出时变换了动作,将自己换成了男步,商明予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但当看到温过眼中盈满的笑意时,他突然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配合着温过的动作自然地转换了nv步。
两人在这片彷佛与世隔绝的花园中心起舞,影子不断交错又重叠,如梦似幻。
一曲舞毕,温过右手放在x前向商明予半鞠躬致意,而商明予也微蹲下身子拎起不存在的裙摆,回了温过的礼。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两人看对方的眼神中都是笑意,他们分站在那座喷泉nv神像的两侧,一时之间竟有些分辨不出谁是谁。
时间的流逝似乎暂停,两人就这麽静静对视着,突然商明予像是想起了什麽,跑到不远处的花丛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了温过的手中,是一捧蔷薇花束。
「大艺术家,就当这是私人音乐剧的门票,您愿意赏光为了我这个俗人再唱一曲吗?」
温过看着手中的花束,花cha得有些凌乱,包装也称不上jg致,这些花朵更是就地取材的野蔷薇而已,对b温过在剧院演出一票千金的价格来说,这束花连他一个眼神都换不到。
轻轻抚过花朵,温过发现这些蔷薇的枝条上都没有j刺,他看向商明予,对方的表情算得上轻松,身t却很僵y,在紧张。
商明予见温过看自己,手不自觉地抓了抓,对方只是抱着那束蔷薇,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他也知道送一束野花寒酸了些,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不如不说,一时间耳朵都涨红了。
温过看到商明予这副局促的样子,转过身,没忍住笑了出来。
商明予坐在长椅上看着置身花园中心的温过,对方开了口,悠扬空灵的歌声飘入耳中,是他从没听过的曲调,神秘、美丽、让人心生向往。
商明予还是不懂这些古老歌词的意义,但他知道,此刻他的眼睛离不开眼前这位歌者。
大概越是美好的事物越容易被摧毁,温过没能唱完这一曲。
两人是被不远处的叫骂声惊动的,还没等温过反应过来,商明予就已经拉着温过快速逃离了小花园,没错,是用逃的,手被商明予拉着,风声不断灌入耳朵,但此时温过除了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其他什麽也听不见。
温过从来没有做过这麽出格的事情,不管是深夜闯入别人的花园,还是被人追着逃跑,从小到大,温过就是「乖宝宝」的代名词,他看着面前拉着他的手奔跑的背影,心里有些怪怪的。
但是,被这个人拉着逃跑的感觉,并不坏。
这次不用商明予提醒,温过自己主动环住了对方的腰,不知是不是错觉,商明予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随後才踢下脚蹬扬长而去。
商明予没走正常的大道,脚踏车像是游鱼一样穿梭在曲折狭窄的小路上,速度却是一点没受地形影响,温过的方向感不强,这些小路早就把他绕晕了,他现在只能寄望於商明予不是路痴。
速度逐渐平缓,周围是陌生的街道,两边的路灯不算太亮,商明予载着温过保持悠闲的速度骑着。
今晚是满月。
「那个,我ga0砸了,对不起啊哥哥。」
温过正看着月亮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忽然听到了商明予的声音。
「本来是想让哥哥开心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做了什麽?那个人听起来特别生气。」
「我偷偷接了隔壁的电源,本来想着大晚上他不会发现的,谁知道……」
商明予感觉到背後传来轻微的笑声,他g起嘴角不说话了,改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温过靠着商明予的後背,静静地聆听。
两人在月光下,慢慢地骑回家。
温过没去在意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周围的景物已经逐渐熟悉,他们到家了。
「你这车哪里来的?」
「借的……好吧,偷的。」
商明予不敢看温过的表情,心虚地移开了眼。
「快去还给人家,然後回家睡觉了。」
商明予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温过身上,对方已经转身向别墅走去,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月光洒在温过身上,把他裹进银辉,画面变得不真实,彷佛下一秒温过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别墅大门被打开,屋内暖hse的光线覆盖了月辉,商明予看到温过回头和他说:「傻站着g嘛,快去。」
商明予推着脚踏车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今晚是满月。
回家啊。
「叮咚。」
门铃声响,此时温过已经去了剧院,商明予则是待在家里客厅研究怎麽装饰布局,他听到门铃声的当下还疑惑了一番,住进来这麽久不见温过联系过什麽朋友,也没听对方说今天有谁要来拜访,这门铃声出现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