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坐在梳妆镜前,耳边似乎不断有惨叫声传来,她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心底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恐惧、不安、期盼以及微弱的兴奋感。
房门被打开,公主看到了浑身是血的x1血鬼,她起身向他走去,脚步一声声砸在x1血鬼心上,然後,x1血鬼倒下了。
公主就这麽看着这个彷佛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倒下,倒在了她的面前,这个瞬间,公主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想问问他,值得吗?
x1血鬼自下而上仰视公主,他看到对方拿着匕首一步步向他接近,他知道自己就要si了,si在最ai的人手下。
突然一gu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x1血鬼提起一口气,他不懂,明明他那麽ai她,明明他对她那麽好,他什麽都愿意为了她做,她为什麽还是要杀他。
既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她的ai,那就乾脆把她一起带下去!
x1血鬼张开利爪,等着公主靠近时一击致命,但当对方跪坐在自己身边,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自己时,他发现这手怎麽也动不了了。
x1血鬼突然想起了他和公主初遇的那天,对方在郊外的湖边奔跑,被月光照s的湖面波光粼粼,映照在公主的眸子中,鲜活又美丽,只一眼就看进了x1血鬼的心里。
只可惜,公主来到他的城堡後,眼中透出的情绪永远是si气沉沉,x1血鬼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再看到那双眼睛里出现其他情绪,直到公主说她想要世界上最大的宝石时,眼中才有了一丝期待。
那时的x1血鬼觉得,这是能让他重新拥有的机会,如今看来,当时公主眼中的期待,应该是期待自己即将重获自由吧。
而现在,x1血鬼又在公主眼中看到了期待,期待他的si亡。
x1血鬼笑了,他轻声问了句:「不动手吗?」
看着匕首颤抖着落下,没入x口,cha进心脏,x1血鬼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用最後的力气问了公主,那颗宝石,她喜欢吗?
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x1血鬼有点想笑,公主甚至都没看过那颗宝石,就摇头了啊,看来,是真的不喜欢。
耳边似乎传来了哭声,x1血鬼很想说,别哭了,没能在si前看到美丽鲜活的你已经很打击了,你还在我面前哭,这样不就显得我很没用吗……
原来,你也会为了我流泪。
温过感觉身上压上了一个重物,一睁眼就看到商明予把头埋在他的x口,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温过坐了起来,伸手抱住商明予,手一下下轻拍在对方背部,安抚他的情绪。
突然,台下响起了掌声,商明予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往台下看去,他才发现被黑暗包裹的观众席上坐着不少人。
商明予惊讶的表情全落入了温过眼中,对方虽然没哭,但眼圈明显红红的,看上去特别可怜,温过轻声解释到:「大家一直都坐在台下,你来的时候正好是我在排练。」
台下的演员们陆续走上舞台,商明予被aria抱在怀里边夸边r0u头发,对於这位「真正的公主」,商明予一直是没辙的。
「yu,你真厉害!」aria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刚刚完全沉浸在你的表演里了。」
「真的吗?」商明予开心的同时感到微微的不自在,他还不太擅长面对直白的赞美。
「当然,你看看那边。」
商明予顺着aria的手指看去,其他演员们都站在他对面,看他的眼神中有着欣赏。
「你还是这麽喜欢待在天台。」
aria听到身後传来温过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而是深x1了一口手中的烟,过了肺,缓缓吐出。
「aria。」温过走近,看到aria在ch0u烟,他沉下声有些严肃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急什麽,别忘了当初教会我ch0u烟的人可是你。」aria的声音漫不经心。
温过伸手要去夺aria指尖的烟,被对方躲开了。
「就这一次,拜托了。」aria把烟吐出,不等温过回答就问了下一句话,「你感受到了吗?」
「嗯。」
温过靠在栏杆边,看着aria指间的火光缓缓燃烧。
「今天谢谢你指导阿予。」
「不用谢我,yu很有天赋。」
aria深深x1了一口烟,又吐出,烟草灰扑簌簌落下,消失不见。
「不过,真打击啊,我明明陪你演了那麽多次。」
温过没有接话,aria也不再开口,两人靠着天台的栏杆吹风,菸的火星子随着ariax1菸的动作明明灭灭,燃烧後的菸草屑被风吹起,又缓缓下落,落入下方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他不是你亲弟弟,对吧。」
「对。」
aria没想到温过如此坦率地承认了,她笑了笑:「你一点儿都没想着藏啊。」
「想清楚了,藏不住的。」
「哈哈。」
aria掐灭了燃到尾端的烟,她突然凑近温过,g起一个惑人的笑容,暧昧地说:「cyril,和我接吻吧。」
温过看着面前美丽的nv人,眼神里有着歉意的拒绝。
两行清泪从微笑的眼角滑落,aria撇过头去,从烟盒里ch0u出一支烟点燃,她的手指有着明显的颤抖。
「aria…」
「滚!」
温过的话被aria失控般的怒吼打断,他看着aria靠坐在栏杆旁,发泄似的大哭着,jg致的妆容被泪水模糊,毁於一旦。
温过没有离开,他在距离aria不远处站着陪她,直到aria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才靠近对方,递上纸巾。
这一切,都落入了隐藏在天台入口的商明予的眼中。
温过的新剧被提上了演出准备日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把时间掰碎了用,商明予自然也是陪着温过,在对方忙到忘记吃饭休息的时候,还会在一旁提醒。
多日的朝夕相处让商明予和剧团的大家相熟起来,大家也习惯了商明予对温过的事事关心,还会在看到商明予照顾温过的时候玩笑上一句:「你们这样不像兄弟,倒像是伴侣了。」
一次,商明予拿出维生素递给温过时,听到aria在旁边语带羡慕地说了句:「真好啊cyril,我也想要有人这麽照顾我呢。」
这句话让商明予想起了自己这几天在剧院看到的,这一行的演员们大抵都ai剧成痴,遇上排练就什麽都不管,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根本没几个,於是渐渐地,商明予开始接管起演员们的健康问题。
当他把水和维他命递给aria时,商明予听到对方说了句:「难怪呢。」
他不解地看着对方。
aria笑了笑,起身r0u了一把商明予的头发,说:「以後,我们的身t健康就托付给你了。」
「别说这麽重,我可负担不起。」商明予也笑了,说完就挥手离开,去给下一个人准备补给了。
越是靠近演出日,演员们越是忙碌,一天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花在练习上,这时候商明予就会独自待在休息室看书,这在一般人看来是很枯燥的生活,但对商明予来说,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充实、满足过。
就在商明予以为他能安定在这种紧锣密鼓又安心满足的日子里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和航班信息,发短信的号码他不认识,上面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回国。
商明予盯着萤幕上的「回国」二字,盯得眼睛都泛出生理x泪水,良久後,他把短信删除,手机塞进口袋,若无其事地向温过走去。
「阿予,你还好吗?」
商明予回过神,看到温过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这些天辛苦你了,演出结束後我陪你好好放松一下吧。」
「好,谢谢哥哥。」
商明予看着温过,对方正准备进行初演前的最後一场彩排,他身着华丽的巴洛克风格服饰,有些浓重的妆容掩盖了温过本身柔和的面容,突出x1血鬼的冷y、高傲。
温过站在台上,jg彩的演出和完美的歌声让众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他站在聚光灯下,是天生属於舞台的王者。
商明予看得认真,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温过,打在温过身上的灯光就这样也落入他的眼中,璀璨夺目。
在回家的路上,温过问商明予有想要去的地方吗,商明予想了想说:「我想去看金字塔和富士山。」
「……」
「不止呢,我还想看佛罗l萨的清晨、巴黎的夜景、鹿特丹的晚霞,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温过彻底沉默了,他没想到商明予想要的是环球旅行。
「开玩笑的,我现在只想待在哥哥身边,哥哥在哪儿我去哪儿。」商明予偏过头看着温过,双眼笑得都眯了起来。
「这些景se,我会带你去看的,阿予。」
商明予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住了一瞬,他定定地看着温过,对方像是怕他不相信,在说出这句话後又补了一句:「一定。」
看着温过眼中全是自己的模样,商明予心脏一紧,嗓音略微沙哑地回了声:「嗯。」
夜晚的别墅静悄悄的,温过为了明天的演出早早就睡下了,商明予却是在床上辗转难眠,他蒙在被子里,打开手机相册一张张慢慢翻看,时不时还会笑几声,照片携带的美好回忆全部回笼,商明予的眼中满是留恋。
指尖停在唯一的一张人像照上,那是一位坐在秋千上的青年,他的眼神在看着树g上的松鼠,周围还有不断飘落的金h树叶,他坐在秋千里慢慢晃着,手上拿了一串糖葫芦,像是在等什麽人回来。
商明予摩挲了照片中的青年几下,退回到相簿主页,将这些照片全部删除乾净。
深夜,一个身影偷偷从窗台翻下,绕过保镳们,离开了这栋别墅。
「海边独自买醉,有意思。」易天cha着兜走近商明予,语气调侃。
商明予没理会易天,他盘腿坐在水泥矮墙上,身边放着一打啤酒,深秋海边的温度高不到哪里去,商明予只穿了一件帽t,整个人有点缩。
突然一件外套罩住了商明予的脑袋,他扯下外套向旁边看去,易天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站到了墙上,外套是他丢给商明予的。
「他们还以为你跑了,正着急地到处找你呢。」
「你也是?」
「算是吧。」
商明予抬头对上易天的眼睛,发现对方用观察珍稀动物的眼神看自己,易天被商明予抓包也不觉得尴尬,淡定地收回视线,坐到商明予身边。
「什麽叫算是。」
「容京付我工资,我总要做事的,虽然说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随便教给你点儿三脚猫功夫,但你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我也不好交代。」
「只是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逃掉。」易天带着笑说,「这样才有趣。」
商明予不说话了,仰头灌下一口酒,海风习习,海浪一下下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今晚的月光暗淡,大海看上去黑沉沉的,让人觉得压抑。
易天陪着商明予看了会儿大海,随後站起来拍了拍手,一跃跳下矮墙,燃了支烟,商明予俯视易天,对方语气模糊地对他说:「冷风吹够了就快点回去。」
商明予拢了拢外套,朝着易天丢去了一罐啤酒,易天听到声响,扫了一眼後抬手接住:「谢了。」
「啧。」
商明予不再注意易天,继续看着大海。
温过发现今天的别墅有些许不同,客厅被人打扫过了,花瓶里cha上了新鲜的百合花,就连餐桌上都换了一套jg致的餐具,温过听到厨房有声响,走过去一看,是商明予正围着围裙在捣鼓着什麽。
这是件稀奇事,别说商明予总是b他晚起一刻钟,温过可是清楚记得对方不会煮饭。
「哥哥,你起来啦。」
「嗯,你今天怎麽起那麽早,还在厨房?」
「想为哥哥做早餐。」
温过眼中染上温柔的笑意,心下倒是起了逗弄商明予的心思。
「为什麽突然要给我做早餐,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吗?」
听到这话,商明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温过。温过被这一眼看得没来由地心慌,不过对方很快就把头转回去了。
「今天是我第一次陪着哥哥正式演出的日子,很重要。」
商明予的声音夹杂在打蛋时发出的吵杂声中,听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今天早上还是有人专门送早餐过来,所以商明予也没做太多,只是蒸了碗银鱼j蛋羹,但就这一碗小小的蛋羹,也花了他不少功夫。
至於别人送来的那份早餐,商明予倒也不至於毁了它,只是他先偷偷抓了两片面包吃掉,给他的蛋羹留点儿位置。
其实商明予不知道自己的蛋n冻有没有做成功,他是临时起意,之前完全没有过经验,端给温过的那碗是第四次的成果,前面的三次不是太咸、太腥就是没味道,总之都不算满意。
所以在看到温过出现在厨房的时候,商明予其实是很慌的,他对自己的厨艺没底,更怕温过嫌弃,但就从对方一口都没剩这个结果来看,这次的蛋n冻还算成功,商明予悄悄松了一口气。
出了别墅大门,温过看到一辆眼熟的脚踏车停在门口,他转头看向商明予。
「这次真的是借的,我发誓。」
商明予看到温过回头,立刻蹦出这句话,还把手指并拢做出发誓的样子,温过看到这样紧张的商明予,没忍住垂下头笑出声。
商明予被笑得脸一红,自己低声嘟囔了几句,回过头来发现温过已经跨上自行车後座,正用一双含笑美人眼看着他。
温过拢共就坐过三次自行车,还都是商明予载的,前两次在夜晚,他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但现在是大白天,温过看着商明予的脚踩在踏板上,一圈一圈带动着他们前进。
都深秋了,商明予还是穿得轻松,他把外套脱了系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长袖t恤,温过能感觉到属於商明予的热度不断传到自己身上。
剧院的後台依旧混乱得热闹,但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就算逆行在人群中,脚步也没被打乱,温过有自己专用的休息室,他们到时看到化妆师已经等在里面了。
舞台妆浓重,温过得坐好一阵子,化妆师帮着温过化妆的时候,商明予就在一边看着,他看得认真,眼神随着化妆师的手来回描摹温过的脸。
一旁的化妆师注意到了商明予的专注,不由打趣到:「cyril,不如让你弟弟来和我学化妆吧,学成了就让他给你化,还省了我的力气。」
温过听出了化妆师是在开玩笑,他便顺声应了句:「阿予要是学成了,这里可就没你的位置了。」
化妆师不信,开始和温过一来一回玩似的斗嘴,还非得拉着商明予也入局,裁判他们谁说得对,一场妆化下来,倒是商明予成了最累的那一个人。
温过有个小习惯,就是他在演出前,一定要独自再完整看一遍剧本,不然他心里就不踏实,这个习惯商明予自然知道,所以他和化妆师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化妆师对着商明予说:「之前他们和我说cyril变了,我还不相信,今天见了还真是这样的。」
商明予看向化妆师,对方朝他一笑,挥挥手离开了。
等商明予再见温过的时候,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登台,高贵的x1血鬼站在人群中,一举一动都x1引着众人的目光,突然,x1血鬼像是发现了什麽,他的脸上褪去了原本的冷漠,冲着一个方向温柔地笑了笑。
温过的笑容商明予见过很多次了,但这次,他愣在了原地,温过看向他微笑时眼神里的情绪,他见过的,是x1血鬼对公主一见锺情时的眼神。
帷幕拉开,好戏开演,温过收回视线,大步朝台前走去。
商明予站在观众席的最侧边往台上看去,其实到了这个位置,能看清的就是台上演员们的动作而已,他转过头,视线穿过观众席落在了稍後一点的座位上。
商明予记得有一次容京喝醉回来,他扶着容京进了卧室,当时在床头柜上有个开着的小匣子,他往里看了一眼,全是写满英文的票根。
商明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他无意间记下了一组代表座位的数字符号,因为每一张票根上的数字都是一样的。
温过的演出非常完美,在後台都可以隐约听到观众席传来的ch0u泣声,从舞台上退场之後,温过一路收获不少掌声,但他只是点头谢过便快步离开,他为商明予准备了一份惊喜礼物,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对方。
温过微喘着推开休息室的门,门内,商明予正抱着一大捧蔷薇花微笑着看他,蔷薇花小,也不知道商明予从哪里弄来那麽多。
眼中的惊讶逐渐转变为欣喜又缱绻的笑意,温过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商明予面前。
「完美的演出,哥哥。」
「谢谢阿予。」
温过微笑着接过蔷薇花束,他看着商明予的眼睛,准备开口说些什麽。
「我要回国了。」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温过想说的都卡si在嗓子眼,他像是突然听不懂商明予的语言了,呆呆地反问对方一句:「什麽?」
「我要回国了,哥哥。」
「为什麽?」
「打扰哥哥够久了,该回去了。」
「没有……」
温过的这句「没有」说的太轻,商明予并没有听见。
「况且,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表情在脸上僵y一瞬,温过回头朝向门口看去,一人正抱着一束玫瑰,大步向他们走来,是容京。
温过定定地看着容京向他们走来,眼中的情绪不明。
而商明予在看着温过,若是温过在此时回头看一眼商明予,就会发现对方眼中透出的悲伤和不舍,明显到快溢出来了。
温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要摆出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是该微笑吧。
「好久不见,小过。」
「嗯,好久不见了。」
温过维持微笑,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乾,说话困难,连呼x1都有点发紧。
「今天的演出一如既往的jg彩,辛苦了。」
之前每场新剧首演结束,容京都会送一捧娇yanyu滴的红玫瑰给温过,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有一点不同,这次温过怀中已经抱了一束蔷薇花。
容京看了那束蔷薇一眼,动作自然地把玫瑰放在化妆桌上。
「谢谢。」
对话断在这里,曾经容京和温过也有无话不谈的时候,但现如今,他们之间除了这些寒暄客套的话,已经没了别的话题。
没人再开口,气氛有逐渐冷下来的趋势,容京的手机在这时发出声响,像是谁打来的电话,但容京只看了一眼就挂断了。
「抱歉小过,国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们该走了。」
「再见,路上小心。」
「再见。」
温过扬起了他最擅长的笑容,和他们道别。
「哥哥……」
「商明予,再见。」
温过打断了商明予的话。
车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美丽,但车内的人无一有心观赏,易天也在其中。
易天边开车边偷偷从车内後视镜瞄後座的两人,一个手肘靠着车窗,虽然看着窗外,但眼神涣散神情落寞,另一个看似在处理文件,实则瞳孔失焦陷入回忆。
这两人彼此之间的身份,是准未婚夫夫。
然而直到回国的飞机落地,两人都没有过一句交流。
是容京的助理们来接的机,他们面前停了两辆车,易天和容京上了前面的一辆,在商明予要跟着上车的时候,一位助理拦住他,并把他引到後面一辆车上。
「小少爷,好不容易回国了,先生说了让您先回温家。」
商明予在上车前听到了助理的这一番话,他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回了声:「嗯。」
後车门被助理打开,商明予看到後座已经坐了一个人,即便是在黑暗中,那人身上的矜贵气质也没被遮掩,商明予扯出一个假笑,动作自然地坐进车内,车门被助理关上。
车子启动,商明予侧靠着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个买下他、让他整容并把他送给容京的人,同时也是温过的亲生哥哥,温河清。
温河清注意到了商明予的眼神,他微微皱眉,但也没有说什麽,只是警告地看了一眼商明予,这一眼换了商明予的一声嗤笑。
商明予现在可不怕温河清,他在车内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後,毫不客气地问:「为什麽要我回来。」
「你待在他身边是什麽意思。」
商明予扯了扯嘴角,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车顶,好几秒後才轻声吐出一句话:「那为什麽不在我接近他的第一天就让我回国。」
商明予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後,温河清的脸se难看的厉害。
车子停在了山间别墅的车库,温河清下车後没管商明予,自顾自地搭电梯上楼,兼司机的陈秘书领着商明予进了别墅,商明予听见秘书先生喊他:「小少爷。」
商明予突然觉得很可笑,两次来这栋别墅,都是这位陈秘书带的路,但对方两次叫他的称呼却不同,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
「秘书先生,对着我叫小少爷,好玩吗。」
商明予的声音骤冷,陈秘书却完全没被影响,对方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往前走,语气恭敬地回答:「温家只有温过一位小少爷,也就是您。」
商明予不说话了,他知道陈秘书在藉机点他,这背後是谁的示意,不言而喻。
陈秘书把商明予带到了一间房间,里面的装潢和摆设无一不透出「华贵」二字,但商明予只是瞟了一眼,就直接走向床躺了下去,再无其他反应。
「小少爷好好休息。」
在房门被关上的那刻,商明予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叹,他半睁开眼,又闭上。
商明予就这样在房间里闷了一个礼拜,连吃饭都是佣人送上来的,除了他自己不想见到温河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商明予需要学习礼仪和「背书」。
来到温家的第二天,商明予就被告知他将要和容京订婚,还是以温过的身份,订婚宴就在十五天之後的容家老宅。
虽说这次只会邀请容家和温家的亲戚熟人参加,但有些关系、人物和「温过」该掌握的知识,还是要商明予烂熟於心的。
知道这件事的当下,商明予只是问了温河清一个问题:「容京答应了?」
「嗯。」
商明予得到确切的回答後,很平静地接受了订婚,这反应让温河清第一次正眼看了商明予,但也仅仅只有一眼,他就离开了。
商明予再次见到温河清和陈秘书是在订婚宴的前三天,陈秘书拿来了商明予宴会上要穿的西装,而温河清是来考校他功课的。
在商明予试西装时,温河清随便ch0u了几段关系和人物出来,问商明予他们之间的关联,商明予虽然心里嫌弃温河清事多,但嘴上还是老实地回答问题,见他都能把这些关系记得大差不离,温河清也就没再留着,直接起身离开房间。
商明予站在镜子前定定地看身着西装礼服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他已经逐渐记不清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小少爷,西装还合身吗?」
陈秘书的话把商明予拉回现实,商明予闷声回了句:「嗯。」
订婚宴前两天的一大早,商明予就被陈秘书带来的化妆团队从被子里挖起来整装,全程商明予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连化妆都是闭着眼睛完成的,好在他也不需要化太浓,提个气se罢了。
直到上车看到温河清,商明予才算清醒过来。
「一会儿到了容家,就跟在我或者容京身边,没事儿别乱晃。」
「知道了,大少爷。」
商明予尾音拉长,态度漫不经心。
温河清听到这样懒散的答话方式,眉头皱了一下,开口说到:「注意你现在的身份,还有,你应该称呼我为哥哥。」
没人察觉到商明予的身t僵了一瞬,温河清没等到身边人的回答,他转过头想训斥商明予,却撞进一双透着悲伤的眼睛,斥责的话一下卡在嘴边,是怎麽也说不出来了。
商明予注意到了温河清的眼神,那是一种诧异又带有深究意味的眼神。
「该si。」商明予低骂一声,快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回答道:「知道了,大哥。」
容家老宅坐落於山林之中,建筑风格仍保留了古代中式风,若不是屋外停着不少名车,商明予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不过後来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容家是真正的老牌世家,听说祖上还是当官的,也出过几位娘娘,这宅子的来头怕是也不小。
陈秘书下了车把後车箱中的礼物拿出来,跟着商明予和温河清一起进了门。
容京和易天已经在等着他们,容京穿着修身的高定西装,头发撩了上去,光是站在那儿就能x1引一众目光,可惜了,面前的两位观众都对他不感兴趣。
容京和温河清寒暄了几句就让易天先带着温河清和陈秘书前往主厅,而自己则是要领着商明予去到後院,容夫人想先见见她的「儿媳妇」。
分开前,温河清从陈秘书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商明予,里面摆放的是一只玉手镯,他交代商明予把这件礼物送给容夫人。
商明给在容京身後看了一路,这宅子保存的是真好,虽然还是看得出修葺改动的地方,但整t的韵味没被破坏,古se古香。
突然,商明予看了一眼自己和容京身上穿的西装,再看看现在身处的环境,心里生出一种混乱又荒唐的感觉,他和容京,就如同在这古宅里穿西装一样,格格不入。
「需要我陪着你吗?」
「不用,不是小孩子了。」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一扇雕花木门前,容京上前敲了下门,里面传出一个nv声:「进来。」
进门前,商明予看到容京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说:「放心,温河清请的礼仪老师严着呢,不会给你丢脸的。」
容京不是这个意思,他想反驳商明予的话,但对方已经走了进去,他只好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屋内也是古式风格,老实说商明予有点怵这样的布置,总让他想到以前看的那些恐怖片,屋内另分成两间,商明予走进内间,里面坐着一位美妇人,想来就是容京的妈妈。
容夫人坐在桌前优雅地喝茶,她像是没注意到商明予的到来,视线停留在电视上,商明予看了一眼这个屋内仅有的现代科技,里面正放着戏曲。
「夫人好。」商明予上前几步站到桌子旁,向着妇人打了个招呼。
容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商明予坐下,她说:「小过,来陪我看会儿电视吧。」
商明予应下,把视线集中在电视上,但他可以说是对戏曲一窍不通,只知道角se们上着厚重的彩妆,戏服也是jg美华丽的,画面看得赏心悦目,至於角唱得如何,他是一点都分辨不出来,但能入容夫人的眼,想必是十分出se的。
商明予大概是对艺术过敏,他看音乐剧想睡觉,看戏曲也是一样的,加上今天本来就早起,没过几分钟,商明予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在头狠狠往下点了点後,商明予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他藉着喝茶提神,却不想对上了容夫人的目光,这一看让他彻底清醒,他发现对方正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见商明予注意到自己,容夫人笑着说:「果然还是年轻人,这戏曲对你来说是无聊了。」
商明予被容夫人这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快点转移话题,他放下茶杯,把那只玉手镯拿了出来,说:「夫人,好久没见了,也不知这礼物合不合您的心意。」
「你有心了。」容夫人把玉链收了起来,抿了口茶後说:「小过与我生分了不少,之前你可都是叫我杨姨的。」
「这……」商明予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他还真不知道要怎麽回这句话,好在容夫人也没有要故意埋怨他的意思,自己接下去说了。
「想以前你和小京最要好的时候,三天两头就来家里玩儿,还说杨姨我做的桃su最好吃,吃一辈子都不够。」
「後来你出国学习,小京也进了公司,我一个人在家可无聊了,你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杨姨,陪我聊聊天。」
「是我不对,您别生气了。」商明予只能讧笑一声,道了错。
容夫人看着商明予不说话了,商明予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但他除了装无辜地回看对方,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容夫人为自己和商明予都添了茶,她拿着茶盖一下下慢慢擦过茶杯口,说:「小过,杨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可不许骗杨姨。」
「好。」
「你ai容京吗?」
商明予从容夫人房内出来後并没有看到容京,反倒是易天靠在柱子旁等着他,见商明予出来,他示意对方跟上,两人要前往主厅,容京、温河清和已经赶来的两家亲戚们现在都在那里。
商明予一进入主厅就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他站在容京身边接受着周围的祝福和赞美,一声一声的「般配」让他觉得可笑极了,他很想大闹一场,想告诉这里的所有人他不是温过,想告诉他们都被骗了,想告诉他们这场婚礼就是个笑话。
但是,商明予只能选择笑着接受所有祝福。
晚餐过後,容京被叫到容夫人的房间,他一进门就察觉母亲的不对劲,还以为是容夫人身t不适,连忙走到跟前。
他看到了母亲眼中的犹豫和复杂。
「小京,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哪怕他不是小过?」
容京有些诧异地看着容夫人,几瞬後,他垂下眼睫,回了句:「是。」
容京听到母亲的叹息声:「小京,我不问为什麽,但你要知道,妈妈什麽都不求,只求你能幸福。」
「我会的。」容京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却躲开了容夫人担忧的眼神。
等容京回到房间,看到的是商明予蜷缩在椅子里玩手机的样子,对方察觉到他进来,也没什麽表示,瞟了一眼就低头继续玩手机。
「刚刚母亲找我说了你的事。」
商明予抬头看向容京,对方坐到他面前的床边上,他闻到淡淡的烟味。
「容夫人说了什麽?」
「她问我开心吗,我说,开心。」
商明予默默把缩在椅子上的脚放下,他盯着容京看,盯了好一会儿,才问容京:「那他呢,他什麽都不知道对吗?」
商明予没说这个「他」是谁,但容京听懂了:「嗯,我和温河清不会告诉他这些。」
「那就好。」商明予声音飘飘忽忽,要不是容京看到了对方的口型,他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呢?」容京反问商明予。
「我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人,没资格谈。」
「你可以逃。」
商明予愣了一下,轻声嗤笑着说:「一个两个的,都把话说得那麽容易。」
他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容京yu出口的话:「我想睡了,明天还得累一天。」
容京看出了商明予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沉默了下,说:「你好好休息。」随後起身离开了房间。
商明予看着容京的背影,思绪飘回了容夫人问他问题的时候,他那时说:
「我不ai他。」
陈秘书前一天晚上也留宿在容宅,就为了第二天一早能顺利把商明予从床上薅起来。
冬天天亮的慢,景se尚且朦胧的时候,陈秘书就起床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去叫商明予起床。
礼貌x地敲了敲房门,意料中的无人应答,陈秘书微微叹口气,想的是等一下又是一场「y仗」。
但当陈秘书踏进房间内,看到的却是商明予坐在椅子里放空的样子,对方虽然手上捧着手机,眼神却不聚焦。
察觉陈秘书的到来,商明回神看向对方,道了声早。
陈秘书回了句早後暗自纠结了一阵,还是问出了:「小少爷是一夜没睡吗?」
「睡不着。」
「也是,今天是小少爷的大日子,是会睡不着。」
陈秘书下意识就接了这句话,後知後觉到自己不该这麽说,他看向商明予,对方像是没听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陈秘书倒了杯水放在商明予面前,说:「小少爷,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太纠结了。」
「大早上的你来做什麽。」商明予扯过一旁的充电线给手机cha上充电,视线没有分给陈秘书。
「叫你起床。」陈秘书环顾这间屋子,不常住人的样子,东西不多。
感受到有视线盯着自己,陈秘书顺着看过去,商明予端着水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麽了?」
「我起了,你还待在这里g吗?」
「……」陈秘书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麽事了。
商明予放下水杯,起身走到床边趴下,闷闷地说了句:「我不吃早餐了,麻烦一小时後再叫我。」
陈秘书提了一口气,又泄了,他安静地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然而刚出房门,陈秘书就看到容京朝这里走来,他迎了过去。
「早啊,容总。」
「早,一烨,他起了吗?」
「起了,又睡了。」
容京没反应过来,陈一烨看对方这个样子,笑了笑说:「他一夜没睡,刚刚才眯一会儿,说不吃早餐了。」
「还是给他准备点儿吃的,今天麻烦。」
「我知道。」陈一烨搓了搓手,入冬了,山上的气温会更低,出了有暖气的房间还是冷的,「容总吃早餐了吗?」
「还没,你也没吧。」
「嗯,洗漱完就先来叫他了,怕他起不来。」
「走吧,一起吃点,免得温河清找我算帐说亏待了他的人。」容京说这话时,语气调侃。
陈一烨故意郑重语气回击到:「是,容总。」
容京失笑:「你还真是不服输。」
「没办法,我还是温总的秘书,叫你声容总应该的。」陈一烨眨眨眼,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容总,吃早餐。」
温河清到的时候,容京和商明予已经在整装了,两人平常都不会在外形上花太多心思,所以都是按照造型师说的该抬手抬手,该转头转头,动作出奇一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温河清莫名觉得还挺好笑的。
在订婚宴开始前,温河清单独提点了商明予不少话,无非是让他识相别闹事,这些话商明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看着温河清,脑子里想的是:这人之前有这麽罗嗦吗?
思绪逐渐发散,商明予在想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温过,温河清会做什麽?
估计还是会喋喋不休的,只是嘱咐的内容天差地别。
商明低下头笑了笑,人与人真的不能b。
订婚宴b商明予想像中的累好几倍,好不容易送走最後一组亲戚,商明予立刻r0u了r0u自己的脸颊,一天下来他的脸都要笑僵了。
看向身边游刃有余的容京,商明予难得先挑起话题:「你们家总是这样吗,这麽多规矩。」
容京浅笑了一声:「已经减了不少流程了。」
「啧,有钱人真麻烦。」
两人今晚同住,但容京没有和商明予同床共枕,他把床让给了商明予,自己睡在沙发上,沙发不大,所以容京得蜷缩着身子,这样的姿势注定今晚不好睡。
夜晚的黑暗和谧静把听觉放大,容京闭着眼睛假寐,他一直听到床上传来翻身的动静,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睡不着吗?」
「认床。」床上传来闷闷的一声回答。
容京知道这只是商明予的托词,他睁开眼看向床上隆起的那个位置,说:「听陈一烨说你昨晚就没睡,今天又累了一天,还是捡休息吧。」
容京顿了一下才继续:「明天早上和母亲告别了我们就走。」
「你爸呢?今天也没看到他,只让人送了份礼过来。」商明予转过身,和容京的视线对上,「你不得你爸喜欢?」
「他还接受不了我要娶一个男人,前段时间又刚好有国外的朋友邀约,就乾脆过去和朋友聚聚,不来正常。」
「懂了,我不得你爸喜欢。」商明予翻回去了,嘴里嘟囔,「都逃出去避难了还要特别送份礼过来,也不知道图什麽。」
「该有的礼节还是要的。」容京话里带着笑。
商明予不说话了,也不再翻身,房间内安静下来,容京见商明予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也调整了姿势准备入睡。
「那你接受了吗,娶一个替身。」
容京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顶上交错的房梁木,他突然很好奇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麽样的,把视线转向商明予的位置,对方背对着他,被子裹得很紧。
很久之後,容京才接上商明予的话:「我接受了。」
「呵。」商明予轻笑一声,「容京,连自己都骗就太没意思了。」
「我ai他,想保护他,所以娶你,我接受。」
「ai?」商明予闷闷地笑,笑得声音都在颤抖,「我不信你只有这种方式可以保护他,你明明可以直接掺一脚和温河清联手解决他们,但你没有这麽选,因为你怕了。」
「收下我,接纳我,和我结婚,这些都是温河清的主意吧,你自己的作为在哪?不就是为了给今後留条退路,有理由说服自己这是无奈之举吗?
「你好意思说是ai他,要保护他?
「少自我感动了,你的ai可没那麽高尚。」
可能是今夜太特殊,可能是情绪太刚好,也可能是压抑的太久,商明予说出了心底被隐藏起来的,最伤人、最ch11u0的话。
商明予知道自己这是在故意放任着情绪对容京恶语相向,他把对方当成发泄口,毫无顾忌地指责,甚至谩骂对方。
话语出口,商明予不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全身紧绷,手心里攥得全是汗,就连呼x1都是破碎的,他用力咬紧下嘴唇,想用疼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惜失败了。
身後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商明予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想让容京打他一顿,他想让容京不用顾及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礼貌修养,狠狠打他一顿。
但对方只是轻声回了一句:「或许吧。」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传来,容京离开了这间房子。
商明予突然心头泛酸,一gu强烈到莫名其妙的委屈汹涌而上,他觉得自己是该大哭一场的,但他的眼睛乾涩得厉害,挤不出一滴泪。
容京靠在墙角放空,他出门时穿的不多,被冷风一吹就起了j皮疙瘩,他不由得抖了一下。
「订婚第一天就被嫂子赶出来了啊,厉害。」
易天不着调的声音是从房顶上传来的,容京回了神,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他整了整衣服,走进院子里。
容京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屋檐上的人,易天冲他b个耍帅的动作,随後利落地从屋檐上翻下来,走到容京面前。
「来一根?」易天像是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支菸递给容京。
容京没接,他把冻红的手cha进口袋里,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易天耸了耸肩,自己点起了那只菸,他也没ch0u,就夹在指间任由菸草燃烧。
易天跟上容京的脚步,见容京进了一间空客房,他就靠在门旁有一口没一口地ch0u菸,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位助理拎着一个手提包走近。
「易先生。」对方向他打招呼,「容总让我来送电脑给他。」
「给我吧。」易天把烟熄了,从助理手中接过笔记型电脑,敲门示意後走进房间。
强烈的被注视感令容京无法专心,他摘下眼镜r0u了r0u太yanx,目光对上从进来之後就一直沉默注视自己的易天。
「回去休息吧,我不需要人守夜。」容京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易天拖了张椅子坐到容京对面,说:「但你需要一个人听你倾诉,或者说,抱怨。」
容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但易天并不害怕,他g了g唇:「所以,聊聊?」
「出去。」是难得不礼貌的语气,赶人意味明显。
易天立刻做投降状退了出去,关上门後笑了笑,又翻到屋顶上去了。
隔天吃完早餐,容京和商明予就向容夫人道别,回到在城市里的住所,生活开始回归一开始的状态,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真正相处的时间却不多,偶尔会一同回老宅看看容夫人。
唯一不一样的是,商明予开始正式跟着易天学习,更准确的说,是商明予单方面缠着易天让对方教他那些特殊的知识和技巧。
易天被缠得烦了,加上想到商明予现在的处境,也确实需要点保命手段,於是他大手一挥,很自然地推掉了原本容京给他安排的任务,专心教导商明予。
开玩笑,容京只给他一份薪水,他当然要二择一。
看到易天语气随意的讯息内容,容京有些无奈,好在原本易天手上的那个任务不是非他不可,只是自己怕易天闲出事来才塞给对方的。
易天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但就自己对口的专业,他一点都不放水。
刚开始教学的第一个星期,商明予都是趴在地上结束训练的,这时他才意识到,之前易天教他的时候,怕是连三成实力都没拿出来。
再一次被摔在地上,商明予眼冒金星,连撑起身子都困难,他耳边传来脚步声,易天蹲下来俯视他说:「要放弃吗?」
商明予躺在地上喘气,没理易天,易天看对方这个样子,站起身拍了拍k子上的灰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商明予突然发力,小腿踢上易天的膝窝,易天猝不及防中招,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别走啊易哥,我可没说要放弃。」
易天回过头,商明予坐在地上小口喘气,见易天看过来就冲他咧着嘴笑,眼神有些涣散,估计视野还是模糊的。
「这小鬼。」易天失笑,走回去把商明予拉起来。
商明予在某本心理学着作上划了段重点,脑子里复盘这几天对身边人的观察,他发现易天好像连微表情都能随时控制,自己试探他的时候是半点好都讨不到,一不小心还会被对方套路进去。
易天不只是打手。
商明予把书一合,给易天打了电话,天赋再高也得有人领路,更何况现成的优质教师摆在面前,不用白不用。
商明予是个聪明且有野心的人,易天早在容京派他去纽约教导商明予时就能感觉出来,见面後的几次试探更是让他无b确信,所以在商明予选择乖乖回国的时候,易天是十分复杂的。
但现在看来,这小子是不会坐以待毙了,他心中那把野火没灭,反而因为有了想要追寻的东西,越烧越旺。
易天挂了电话,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培养一头小狼,可b在羊圈里捕猎有意思多了。
之後的教学里,易天给商明予加上了心理学、谈判技巧和一堆商业知识,商明予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只是易天可不会像老师一样事事答疑解惑,更多的是给一个眼神让商明予自己0索,美其名曰:悟。
商明予当然不可能凭空只靠「悟」,他开始了大量的和分析,毕竟就算是纸上谈兵,也得有相当的知识储备量才行。
易天会不时挑选一些商业实例给商明予练手,他只在复盘的时候给几句分析和评价,至於商明予能从中x1收多少,就不归他管了。
越接触易天,商明予就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也难怪他会成为容京的左膀右臂。
商明予转了几下原子笔,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到了第三个月,易天开始带着商明予「校外教学」,但实际上就是拉着商明予一起做容京派给他的工作,易天还趁机让容京给他涨了薪,这一通c作看下来,商明予除了鼓掌无话可说。
在成功拿下一场竞标後,易天顺势把商明予推向台前,只是用的名号不一样,大家只知道,「温过」逐渐开始在圈子里大展拳脚。
无论真心与否,夸赞的话语不断传入温河清和容京耳中,只是这两人的反应和大家想的都不一样,有些微妙。
就温河清那个弟控样,之前温过随便画幅画都会夸得天花乱坠的,现如今对方拿了这麽大一个项目,温河清不开个宴会庆祝就算了,居然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有熟人问温河清怎麽想的,温河清只说:「这麽大人了,没必要。」
而容京在见过太多想以此作为切入点,和自己搭上关系的人後,开始减少应酬和交际,最後就连儿时玩伴简辰炀约的局都推了。
简辰炀大学被家人送去国外镀金,才回来不久,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苏总的酒会上,照理来说,容京怎麽样都不会拒了简辰炀的邀约。
简辰炀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给容京打去电话,调整语气戏谑道:「怎麽?嫂子管那麽严,连出来喝酒都不让了?」
容京听到简辰炀调侃的话,笑了笑回应道:「抱歉,最近太忙,实在没空。」
「你什麽时候也开始用这种话来搪塞我了,不够哥们啊。」简辰炀喝了口酒後说,「婚礼是在年底吧?」
「嗯。」
「行,兄弟一定包个大的。我说你啊,等了这麽久才追到手的,别……」简辰炀的话被打断,电话那头,他同行的朋友喊他快点儿回去喝酒,简辰炀回了那人一句,想和容京继续刚才的话题,却有些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了。
「行了,喝你的,你要说的我都明白。」
「就你最聪明。」简辰炀故作生气地说,「挂了啊,有什麽事记得联系。」
「好。」
电话挂断,简辰炀回到卡座还在琢磨刚刚容京的语气,他总觉得他这位儿时玩伴不对劲,总不至於是婚前焦虑吧?
简辰炀又想到这些天听说的温过,也是和他记忆中的腼腆完全不沾边,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这对未婚夫夫了。
简辰炀这边走神,马上就被朋友抓到罚酒,他也就暂时把这件事压到心里,专心玩起来。
樊月现在又气又急,她才刚结束国外的游学回到国内没多久,就收到了容温两家联姻的请帖,帖子上赫然写着「容京、温过」这两个名字。
但她知道温过根本没回国,要联姻的是之前那个整容的假货!
在知道容京任由那个假货cha手商业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居然直接让他登堂入室了,还是冒温过之名!
容京疯了,温河清居然也装si吗?樊月气得拿了车钥匙就往外冲,上车後把油门踩到底,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飙去温河清的公司。
前台看这位小姐气势汹汹地来找温总,就知道不是能随便应付的角se,他给陈秘书打去电话,照指示请樊月到会客室稍坐。
樊月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她也不会为难前台,只是冷着脸跟对方到了会客室。
樊月并没有等太久,然而当她看到温河清和容京一同进来时,直接瞪大了眼,她本抱着一丝「温河清不知情」的想法,打算从这里入手阻止容京,现在看来这两人却是狼狈为j。
温河清看樊月的表情就知道来者不善,他坐下後松了松领带说:「樊小姐突然来访,是有什麽事吗?」
「婚礼什麽意思,容京发疯,你也跟着犯傻吗?你们考虑过温过的感受吗!」
樊月说这话时口气烂得可以,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对面的两人留。
「你告诉温过了?」
「是啊。」
温河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樊月觉得可笑:「现在才紧张晚了点儿吧,好、哥、哥。」
站在旁边的陈一烨听到樊月的话,再看温河清眉头紧锁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樊小姐,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你这个秘书cha什麽嘴。」樊月想也不想就把话甩了回去。
「樊月,你冷静点。」容京皱着眉开口。
「最没资格对我说这话的人就是你。」樊月见容京还敢凑上来,直接嘲讽了起来,「亏我当初还帮着撮合你俩,真是瞎了眼。」
「够了!」
温河清久居上位,语调严肃起来很吓人,樊月之前就有点怵这位严厉的大哥,被这麽一说,还真就安静下来了,但她也是真的替温过觉得委屈。
樊月越想越难过,眼泪像要泛上来了,她声音沙哑着开口:「河清哥,你真让那个人鸠占鹊巢啊,这让温过以後怎麽办?」
温河清r0u了r0u眉间,说:「一烨,过来。」
陈一烨快步走到温河清身边,得到对方的示意後,开口向樊月解释。
原来,在多年前温氏夫妇车祸离世後,温河清就一人撑起了整个温家,但他当时年少,外面群狼环伺,无数公司盯着温家想吃掉这块肥r0u,内里争斗不断,董事会的人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想着夺权。
公司人心不齐、行政效率低下,以及最重要的资金不足问题,全压在温河清一个人身上,无可奈何之下,温河清只能选择去碰一些不能明说的人物。
有了钱,温河清顺利启动一些项目,他的眼光毒辣,做的项目皆是大赚,加上对内的铁血手腕,温河清渐渐坐稳温氏掌权人的位置。
但早年留下的问题开始显现,那些人当时是用「人情」这一号借钱给温河清的,这东西,最难还清。
在被指使着做了几次事情之後,对方开始变本加厉,要求温河清配合他们发展黑se产业,这下彻底踩到了温河清的底线。
温河清一边假意合作,一边找人放线索给警察,搅h了他们好几次交易,在前段时间还成功抓住了一夥人,收缴不少赃物,使那些人元气大伤。
坏的是,温河清打击的那部分人并不是最上游的首脑,也不知道具t发生了什麽,首脑突然下令追杀那批人。
亡命之徒,属於自己si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那种,温河清势必在他们的报复名单之上,他自己不怕那些人,但他怕对方找上温过。
温过常年不在国内,某方面来说反而b较安全,那群人现在势力有限,手很难伸到国外,加上温河清还特意找人伪造了温过在国外的身份,要被发现就更不容易。
但温河清还是不放心,於是他做了二手准备——在明面上放个挡箭牌。
温河清在路边捡到的商明予,那时对方浑身是伤,正昏迷在巷子口的墙角边,原本他完全没打算管商明予,但经过时他发现,这个人的身形与温过相似,温河清想了想,命人把他带到了医院。
陈一烨在商明予昏迷的这段时间,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的身世:十九岁,孤儿院出身,大二休学,被朋友骗着借了高利贷,还不起,结果被追债的人打断了一条腿。
商明予醒後,陈一烨就带着合约与他交涉,温河清会替他还清所有债务,并且给养育他长大的那家福利院注资,要报复他那个「朋友」也可以。
条件就是,商明予必须依照温河清的命令行事,且不该知道的别问。合约最後还特别标注了:有生命危险。
陈一烨原以为商明予要考虑很久,没想到病床上的年轻人只问了句:「要我做的事儿不犯法吧?」
「不会。」
「那就行。」商明予在合约的最後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名字,「报复就不必了,我揍过他一顿,两清了。」
陈一烨接过合同,他看到了商明予的签名,字写得很好。
樊月听到这里沉默了一阵,说:「那也没必要举办婚礼吧。」
「本来是没必要。」温河清接了樊月的话,语气算不上好,他斜睨容京一眼,容京面se如常。
陈一烨见状,连忙接上:「後来发生了一点小cha曲,那些人有可能怀疑了小少爷,结婚就是为了在外人眼中坐稳
「温过」的身份。
「温总不想让小少爷知道这些事情,所以迄今为止一切计划都瞒着小少爷,樊小姐这一通电话过去,所有的良苦用心都白费了。」
「没和温过说,诈你们的,我总要把事情ga0清楚吧。」樊月捏了捏左手食指的关节处,担心道,「这样大张旗鼓地摆酒会,温过不还是会知道吗?」
「媒t都提醒过了,他们不敢报导。」陈一烨翻开文件夹,递给樊月一份名单,「小少爷交际圈不算大,只要我们不提,他不会知道的。」
樊月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都是和容、温两家走得近的,没有杂七杂八的人。
「希望是真的能瞒过他。」
樊月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两个男人,撇了撇嘴,起身准备离开。
在临走前,她盯着容京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容京没接这句话。
「这麽多天了,怎麽还找不到我亲ai的小叔?」一位面容姣好的nv人笑盈盈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你们故意放水啊。」
「不,绝对没有!」男人浑身j皮疙瘩竖起,他维持声音不颤抖地说,「姚安舜虽然被您剪了羽翼,但能藏身的地方还是不少……」
「所以你们没能力找到他。」nv人打断了面前人的话。
「我们查到了姚安舜曾派人前往国外s杀温过。」一个声音从男人身後传来,nv人看过去,是个拿着笔记本电脑的年轻姑娘,「阿蛇,你还记得温河清吗?」
姚蛇略微思索了一番,笑着说:「想起来了,我想睡他。」
「阿蛇!」
「好好好不开玩笑。」姚蛇拨弄了两下头发,「你继续。」
「温河清九年前从我们这里借走一大笔钱并且欠下人情,答应之後在能力范围之内为集团做事,当时的掌权人还是姚先生。」
「後来姚先生出事,阿蛇你上位,姚安舜仗着身份要求温河清帮他发展私下产业,没想到反被对方摆了一道,元气大伤。」
「收到消息後,我们便以此入手,清算姚安舜。」
「姚安舜为人睚眦必报,他肯定不会放过温河清,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温河清的宝贝弟弟温过。」
「之前姚安舜派去的那群人失败了,多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那之後就不再有行动了。」
「保险起见,我一直让人盯着温河清,倒是查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少nv把笔记型电脑放到姚蛇面前,上面是资料和照片,姚蛇来了兴趣,一张张翻看着。
「温河清好像给温过找了个替身。」
姚蛇看着照片上戴着口罩帽子遮住面庞、身形相似的两位青年,挑了挑眉说:「姚安舜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有所察觉,所以温河清给温过安排了一场婚礼,就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少nv语气嘲讽。
「也不一定,谁知道要结婚的是不是真的温过。」姚蛇歪过头问少nv,「你觉得呢?」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姚蛇听到这样的回答,眼神一凛,她站起身来俯视少nv,少nv镇定地迎上姚蛇的目光,而原先站在前面的男人,早就默默退到了後方的y影处。
就这样僵持了好几秒,姚蛇突然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她俯下身子把脸贴到了少nv的面颊旁,语气感慨地说:「我们小然长大了啊。」
姚然避开了nv人要0上她头发的手。
姚蛇也不生气,她重新坐回去,意有所指地说:「怎麽能连自己的婚礼都不到场呢?这不合规矩啊。」
「小然,我们去提醒一下温过好了。」
【新婚快乐!】
温过看着不知名号码传来的祝福和请帖照片发愣,这是恶作剧吧,他忽略突然的呼x1滞涩,把这则讯息删除。
但请帖上的内容在温过脑中不断浮现,他是怎麽都睡不着了。
他决定去看电视转移注意力。
去到客厅,温过看见沙发上靠在一起的两个抱枕,暖hse的灯光给这两个小家伙披上了一圈光晕,注意到萨摩耶的边缘处好像有点ch0u丝,温过准备去找剪刀修剪一下。
只是温过很少需要用到这些小工具,所以他并不清楚剪刀具t放在哪里,即使商明予曾经刻意告诉他。
客厅茶几上有个花瓶,cha在里面的蔷薇花早就凋谢了,紫红se的花瓣掉了不少在桌上,皱巴巴的,很难看,温过ch0u出垂下脑袋的蔷薇花枝,起身往外走。
突然想去看看那个花园。
半夜的纽约不似温过想像中的静谧,耳边风声、鸟叫、虫鸣不断,偶尔有车驶过,带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温过慢慢地走着,他在脑中不断回忆商明予和他描述的路线,一阵风吹过,有沙子进了温过的眼睛,眼眶瞬间sh润,他想把沙子r0u出来,然而越r0u眼泪越是汹涌,到最後,明明沙子已经被带出,泪水却是怎麽也止不住。
其实,温过已经记不清路线了,但是他不想停下,他心里总抱有一丝希望,只要继续往前走,他就能找到。
黑夜逐渐褪去神秘的面纱,天边开始泛白,周围完全陌生的风景越发清晰,温过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走过的路,是一条不算太陡的斜坡,不断向上延伸,晨光模糊视线尽头的边界,太yan自那缓缓升起,微微刺痛温过的眼睛。
温过继续向前走着,他就像是个迷路的旅行者,独自无助地前进着,或许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失去了正确的方向,但他不敢停下来。
他想,他找不到花园了。
aria接到温过的电话後立刻开车过来,这地方虽然称不上偏僻,但绝不在温过正常的活动范围之内。
「cyril,你一个人跑那麽远做什麽?」
「抱歉。」
此时的温过坐在路边,身上还沾了草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aria住面前的人,她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温过,对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神情低落,嘴唇上乾燥地起了皮,aria叹了口气,从车里拿了瓶水递给温过,顺势坐到他身边。
「cyril,你现在的样子很糟,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我知道你这样什麽都不会改变。」
温过双手握紧了水瓶,瓶身被挤压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塑料摩擦声,一声刺进耳朵,aria把腿盘起来坐,手肘撑在腿上,托着下巴看前方来往的车辆,这个时间点,正是纽约的早高峰。
身边传来瓶盖被打开的声音,aria循声看去,温过像是报复x地灌水,一下子瓶子里的水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温过被呛到了,难受地咳嗽起来。
aria毫不避讳地大笑出声,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温过伸出了手:「走了。」
等温过补完眠醒来,天se已经暗下去了,他来到餐厅用今天的第一餐,味道很好,但对他来说,进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不太要求味道,温放下刀叉,他想起了商明做的那碗蛋羹。
真的很咸,他吃完後偷偷喝了很多水,才堪堪把那gu咸味压下去。
沙发上的抱枕只剩下一个,温过把自己埋进羊驼毛茸茸的腹部蹭了几下,随後抬头看羊驼可ai的笑容,没忍住上手捏了一把它圆圆的脸颊,他眼里的温柔浮现,掩盖了深处的失落。
温过拿出手机,拨了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哥,我想你了。」
温河清没想到一接通电话就收到了温过如此直白的思念,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回道:「在那边一切都好吧。」
「不好。」
「怎麽了?」
「哥,我想回国。」
「不行。」温河清几乎是立刻驳回了温过的话,他说出口後又觉自己语气过於严厉,於是放软声音,「你专心在那里研究音乐剧,等你下次新剧演出,哥一定来给你捧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兄弟俩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直到陈一烨提醒温河清该去开会了才结束,挂断电话之後,温过把手机屏幕切换到短信界面,上面有一条航班提醒:
【您已成功购买桃源航空机票,祝您旅途愉快!】
婚礼当天,商明予熟练地挂上完美的微笑假面,他搭着温河清的手臂,踏上那条承载过无数幸福的红毯,一步步走向等在终点的容京,灰暗的脚印踩过乾净的绒毛毯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台中央的司仪正兴奋地念着祝福词,高昂的情绪调动着来宾,一如婚礼应有的热闹欢快,商明予继续向前走,逐渐把人群的欢呼声丢在身後。
站到了容京的面前,商明予抬起头,认真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从容京带笑的眼睛里看到遗憾。
这一刻,容京彷佛卸下所有伪装,他站在聚光灯中心,把只有商明予能看懂的情绪全部宣泄,那双含笑的眼眸中满是浓重的、刻骨铭心的遗憾。
——却没有後悔。
商明予躲开容京的眼神,他低头看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努力控制着自己翻涌而上的情绪。
容京能感觉到商明予在微微颤抖,他突然想抱抱对方,但他没有动,始终与商明予隔着一段距离。
司仪有条不紊地主持婚礼。
当简辰炀把戒指盒打开在商明予的面前时,他看到并排放置的两枚银白素戒,它们紧紧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副小小的手铐,商明予嘴角的弧度扩大,率先拿起其中一枚,套在了容京的左手无名指上。
下一刻,自己也被套上同样的枷锁,小小的一圈,圈得心脏生疼。
周围的欢呼和祝福声不断,他们要在众人的见证下接吻。
感受到唇上传来属於另一个人的热度,商明予睁开了眼,他发现容京并没有看他,对方的视线虚虚下移,睫毛遮挡了部分眼瞳。
从今往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容京可以说是浅浅贴过就分开了,然而在两人唇瓣分离的那刻,商明予清楚地看到这个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的男人,表情出现震惊和慌乱。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商明予顺着容京的视线看向热闹人群的角落,直直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红红的桃花眼。
那人好像也发现了台上的两位主角在看他,他拉下口罩,露出真容,是与商明予别无二致的相貌,几乎是瞬间,两行清泪划过温过的面颊,没入衣领,浸下淡淡的水痕。
商明予看到温过的嘴唇开开合合,周围人群的欢呼、掌声淹没那个声音,看口型像是在说:新婚快乐。
温过重新戴上口罩,慢慢後退着隐入暗处,离开会场,商明予见状想跟上去,却被容京在暗中一把按住,他愤怒地转头看向容京,却直面对方藏在温柔表像下的冰冷警告。
商明予愣了一下,停住要踏出去的脚步,他定定地站在台上,像个失了生气的木偶,任由容京带着他走完婚礼的全部流程。
他没有注意到温河清不见了。
容京打开房门,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皱起眉头,房内地板上散落着不少空酒瓶,而商明予正醉醺醺地靠在床边喝酒。
容京走近商明予,看到地上还有很多没开过的酒,他随便拿起其中一瓶,打开就往嘴里灌,喝完之後学着商明予的样子把酒瓶往旁边一扔,坐下来说:「难喝。」
商明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听到容京的评价後就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开口:「确实难喝。」
他伸手捞起远一点的一瓶酒,丢给容京,说:「试试这个,更难喝。」
容京和商明予一口口喝着酒,两人今天本就被灌了不少,现在两瓶下来,容京开始头痛,他看向身边还在喝的商明予,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酒jg中毒。
正这麽想着,商明予就倒了。
酒jg让商明予的反应迟钝,手来不及撑地,整个人直接砸在地上,撞得商明予眼冒金星。
容京被地面撞击的闷响吓到了,他想去查看商明予的状态,却见对方像是孩子撒气般地对着地板又骂又锤,容京收回伸出的手,转头欣赏起窗外的风景,尽管外面漆黑一片。
商明予渐渐安静下来,他维持着躺倒的姿势,问:「他怎麽样了?」
「回纽约了,搭时间最近的一班航班。」
「那就好。」
商明予想把自己撑起来,但他现在一丝力气都没了,尝试几次失败後,他宣告放弃,还把腿往回收了收,整个人缩成一团。
「容京,你恨我吗?」
「不恨。」
低低的笑声传来,容京看向侧躺在身边的人,眼底情绪翻涌。
「我当初是故意去找他的,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想把那群人引过去,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在计划什麽。」
「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觉得我能顺利接近他,所以在住进他家的第一晚,我很混乱,你为什麽不阻止我?」
容京没有回答商明予的问题,商明予像在演独角戏一般继续说下去。
「我受伤那次,是故意的,因为我想知道真相,当时我真的好不甘心啊,为什麽有人可以被如此保护,而我生来就是弃子。」
「後来我想通了,既然大家都选择他,那我也选他,主动替他si,总b因为一纸合约被迫替si,心里上来得舒服些。」
商明予不再开口,手用力抓着衣服裹紧身t,闭上了眼睛。
容京听完这些话,起身把商明予抬到床上,他站在床前问了对方:「那你恨他吗?」
床上的人没有给予回应,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容京r0u了r0u眉心缓解头疼,离开房间。
听到关门声,商明予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捞起地上的手机,打出去一通跨国电话,然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最後归於平静。
商明予对着静默的手机说:「哥哥,晚安。」
最近圈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就像石子投进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让无聊了许久的圈内人乐呵了好一阵子。
一是,简家宝贝到不行的大少爷简辰炀,为了个酒吧男老板,和家里闹得要si要活,还放话非他不娶,把简老爷子气得够呛,奇怪的是,一向强势的简夫人对这件事倒是没表态。
二是,温家悄不吭声地,暗中和警方合作追击了一夥黑se组织,听说有个位置挺高的人物还中了温小少爷一计,差点被当场抓获。
提到温过,大家都觉得他变了很多,之前他给人的印像是个单纯好骗的艺术家,温河清把他保护得很好,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吧,温过的交际圈很小,也不怎麽ai和人说话。
而如今的温过果断狠厉,特别是在生意场上,堪与和他的「大白鲨」哥哥媲美,当然,大家认为他们是亲兄弟,个x相似也很正常,之前只是温过没表现出来罢了。
但温过不ai与人亲近的一点倒是没变,无数想和温过套近乎的人,最终结果都是失败而归。
容京办公室内,商明予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出神,上面是音乐剧的宣传海报。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商明予回过神来,他按灭手机萤幕,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一口,而刚刚进来的容京,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一张门票被放到桌上,商明予看到了票面上的地点和时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毕竟是他上一秒还在关注的东西。
「小过的新剧,一起去看吧。」
商明予听到容京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後还是把门票收了起来。
「座位别太靠近。」
「当然。」
疼痛占据商明予的全部感知,他的头发被冷汗打sh,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钝痛,手部更像已经没了知觉,不受控地小幅度颤抖着,痛得商明予想不顾形象地大叫。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绑着放倒在粗糙的地面上,耳边不断刮来强烈的风声,风带走了身上所剩不多的热量,商明予不自觉抖了几下。
艰难地睁开眼睛,商明予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被废弃的仓库里,不远处坐着一群人,他t1an了t1an乾燥的嘴唇,有点咸味,这里大概是在海边。
努力挪动脑袋环顾四周,商明予看到了和他一样被绑的容京,对方的状态b他好不到哪儿去,浑身是伤就不说了,人到现在还昏迷着。
「醒了啊。」
强光手电筒直s向双眼,商明予瞬间就被刺激得不得不闭上眼睛,眼睑止不住地痉挛,渗出些生理泪水。
他被抓着头发提起,头皮拉扯的疼痛感让他面容扭曲,商明予挣扎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中,他看到一个身影向他走近、蹲低,一口烟喷在脸上,商明予难受地咳嗽起来。
绑架他们的人,是姚安舜。
两小时前,机场。
「好,那到时候纽约见。」
容京挂断电话,对着在一旁等待的商明予和易天说:「河清哥临时有事,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正好,他来我还尴尬。」
易天抱臂靠在墙边,态度随意地说,他不等容京训他,先手一伸,揽过站在他身边的商明予,说:「走,带你去买冰淇淋吃。」
「多谢,你自己买了吃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商明予对易天的滤镜已经稀碎了,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他还真想给易天来个过肩摔。
易天顺手戳了戳商明予的脸颊,成功把人惹恼了,他自己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毕竟在易天看来,商明予生气都b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要好。
「真不吃?」
「不吃!」
「要吃是吧,行,我去买,等着。」
商明予对易天主观扭曲自己意愿这件事已经没辙了,只好把出气口对准容京:「你就是这麽管理下属的?」
容京无奈地笑了笑,问了句:「要先进休息室吗?」
「等等他吧。」
商明予昏迷前见到的最後的画面,是容京由笑意转为慌乱的表情,对方好像还说了什麽,但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的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等易天提着三盒冰淇淋回来时,看到的只有被丢在一旁的几个行李箱,本该等在这的两个人却消失无踪,空气中残留着一丝麻醉药的味道,易天眼角一ch0u,心脏瞬间下坠,呼x1不顺。
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接通後传来温河清暴怒的声音:
「易天!你在哪里!」
「容京和商明予被绑了!」
麻药退去,容京被逐渐攀升的疼痛刺激到醒来,他睁眼看见的就是商明予被人踩在脚下的样子,他想制止对方,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开口的声音也微小沙哑,拼尽全力也只是挪动了一下身t,毫无用处。
姚安舜注意到容京的动作,他大步走向容京,把人拖到商明予面前,靠近容京的耳边故作向往地说:「我听说过你们的ai情故事,年少相识,破镜重圆,终成正果,真让人羡慕。
「所以我很想知道,面前这位,是不是真的那个?」
商明予趴在地上小口喘气,冷不防听到这话,他瞬间转过视线sisi盯着姚安舜,眼中愤怒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姚安舜g了g唇,口吻突然变得惋惜,「真可怜啊容先生,要不是他,你也不用受这麽多无妄之灾。」
「这样吧,你朝他开一枪,我就立刻放了你,怎麽样?」
容京的嘴唇翕张,声音细若蚊蚋,姚安舜凑近去听,却没想到对方嘲讽地吐出了两个字:「垃圾。」
容京被狠狠摔到一旁,商明予的视线被头上流下来的猩红血ye模糊,一片朦胧中,他看见容京被砸中腹部,整个人剧烈颤抖着蜷缩起来,没等容京缓过来,又是数不清的踢打落在身上。
商明予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眼中有什麽东西涌出,和鲜血混杂在一起,把整个世界都浸染成了鲜红se。
「老板你看,这小子哭了!」守在商明予身边的人像是发现了什麽有趣的现象,兴奋地大喊出声。
「行啊,这麽在乎你的姘头……」
「老大,温河清来了。」
姚安舜的话被外面把风的人打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商明予一眼,招人拿来一针yet,忽略商明予毫无用处的挣扎,注shej1n他的血管中,语气暧昧地说到:「我先去处理你那个哥哥,回来再疼ai你,可千万别si了。」
姚安舜离开了,但还是留了一些人下来看守这里,商明予一直看着容京的方向,对方像是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商明予听到地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他数着节奏,是易天教给他独有的联络方式。
他朝角落看去,黑夜成了最好的掩护,若不是商明予知道那里有人,真的发现不了易天。
商明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无法靠近易天所在的地方,只能努力往之前姚安舜坐的箱子那儿移动。
易天以最快的速度无声解决了商明予和容京附近的两人,闪身躲到箱子後面。
「易哥,先带容京走。」商明予用气音小声说,「他需要尽快就医。」
「我给你解绑,一起走。」
「我中了药,走不动的。」商明予闭了闭乾涩的眼睛,催促道,「别犹豫了易哥,不然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易天沉默了一阵,说:「我马上就回来救你。」
商明予扯开嘴角无声笑了笑:「好。」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枪响,就像打开某个开关,一时间商明予的耳边只剩下枪声和惨叫声交织的噪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即便如此,商明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不错眼地盯着易天背起容京,在沉得看不见前路的黑夜中,身影越来越小,离他越来越远,最後融入夜se,消失不见。
温河清收到易天成功救出容京的消息,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他下令转守为攻,势必要救出「温过」,如果可以,当场击杀姚安舜。
外头的两方人马仍在斗着,里面看守的人发现容京不见了,愤怒地拖过商明予一阵质问,商明予看着他们这样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压了压喉头涌上来的血气,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商明予再一次被扔到地上,面前的人有一个跑了出去,应该是去报告这里的情况,他费力地扭头看了一眼仓库後方的窗户,只是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没多久,商明予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扛了起来,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响,他不由皱眉,身t不断颠簸的感觉让他头晕恶心,一睁眼更是天旋地转。
无奈,商明予只好闭上双眼用听的,扛着他的人受伤了,他能很明显地听出这个人的喘息声不正常。
商明予被丢进了车里,之後又有好几个人上车,车子疾驰而去,远处依然有枪声传来,夹杂在逐渐放大的海浪声中,牵扯着商明予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