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不像是?征询而是?笃定。
徐云栖面颊微微一热,接过?茶润了一下沙哑的喉咙,目光却往他袖口方向看着。
裴沐珩见她视线不偏不倚,神色不动,问她道,“还?不睡?”
已经子时了,她不是?睡得早么,坐在那盯着他作甚。
徐云栖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该是?抓了他一道口子,她指甲留着择药,并不浅,如?果?她没料错,此刻裴沐珩右手手臂当有?一道不浅的血痕。
“你手臂怎么样了?”她语气暗含愧色。
裴沐珩这才?端着茶盏,慢悠悠笑了起来,不过?笑意很快落下,温声回,“无碍。”
徐云栖不好再问,起身先去睡了。
翌日醒来时,银杏告诉她,“姑爷清早去后院练了一会儿剑,才?去上朝。”
徐云栖满心佩服,这厮体力真?好,她不动声色揉了揉发胀的腿,淡声道,
“我知道了。”
四月三十,是?每月朔望大朝,奉天殿却并没有?传来皇帝视朝的消息,只道让内阁几?位大臣并王爷们赶赴御书房议事。
裴沐珩一早到了都察院,先前皇帝让他照管都察院,今日都察院两位副都御史寻到他,说是?都察院的俸禄单子被户部卡住了,都察院循吏已两月不曾放银,眼看到月底,大家怨声载道,裴沐珩于是?一早亲自领着两位副都御史,手执这几?月都察院的账目,前往户部调停。
这桩事已提了数次,裴沐珩选今日去处理,也有?缘故,他不想趟奉天殿的浑水。
今日御书房,重臣云集,气氛低沉。
太子的案子尚未完全查清楚,皇帝却已开口询问结果?,刑部尚书萧御当皇帝急着知道案情始末,连夜写了一封折子,今日一早呈于皇帝案前。
在场的大臣有?当朝首辅燕平,次辅郑玉成,辅臣萧御与荀允和,及左都御史施卓,再者便是?皇二子秦王,皇三子陈王,及其他几?位王爷,唯独缺了熙王和十二王裴循。
早起朝阳绚丽,没多久日头沉下去,御书房内有?些?暗沉,刘希文使了个眼色,两位小内使忙点了两盏宫灯,刘希文亲自将?其中一盏搁在御案上。
与上回裴循递通州折子不同,这回御案收拾的干干净净,当中只搁着萧御的奏章。
皇帝端坐在宽大的明黄龙塌上,手轻轻压在折子,并未打?开,只双目微阖不阖,嗓音低沉问,“案子查得如?何了?”
燕平眉目森严,没吭气,礼部尚书郑玉成默默叹了一声,荀允和目光静静落在前方虚空,神色平和无波,倒是?萧御避无可避,列出朝皇帝拱了拱手,
“陛下,大理寺卿刘照在追查商户偷运火药的同时,查到其中有?一部分运至太子别苑,现已人证物证俱全,太子殿下着实有?私藏军火之?嫌,此外?,那些?商户原是?跟大兀做生意的晋州行商,这里头是?否与太子有?关联,大理寺卿刘照尚在细查……”
这是?怀疑太子私下操纵商户勾结大兀,这样的罪名一旦落定,那太子身上的罪孽就狠狠添了一层。
萧御话未说完,皇帝忽然打?断道,
“刘照不是?在查晋州商户的案子,怎么在查太子之?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叫萧御不好回答。
荀允和却是?飞快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见萧御不吱声了,又问,“那火药是?怎么燃起来的?可曾抓到凶手?”
这下萧御又答得利索,
“火药原本藏在先皇后牌位后头装蜡烛的箱子里,午时小沙弥打?了个盹,不小心打?碎了烛台,便引发爆炸。”
皇帝觉得不可思议,“他把火药藏在那里作甚?”
正常人都不会把火药藏在祠堂这样有?烛火的地方。
这时,左都御史施卓接过?话茬,“火药是?四月初七抵达的京城,陛下不在京,荀大人严查城门?进出货物,太子的人谎称此物是?给慈恩寺送的香烛贡品,守卫不敢拆封,便原封不动抬到了慈恩寺,而整个京城,娘娘的祠堂是?绝不会被人搜查的。”
皇帝那边还?没传来回銮的消息,太子这边不敢轻举妄动,是?以火药一直放在祠堂未动,直到初十事发。
接着,他话音一转,颇有?几?分愤慨,“陛下,且不说旁的,这次火药爆炸,祸及六十名无辜百姓,此罪难恕。”
施卓年过?六旬,生得白眉白须,眉如?剑锋,眼底最容不得沙子,他御史出身,十三岁考上进士,二十岁以七品御史之?尊,巡视江南,屡屡破获大案,在朝野声名赫赫,更重要的是?,施卓以耿直著称,被人誉比魏征,他与皇帝一个敢说,一个敢纳,素来传为一段佳话。
皇帝被他噎了这么一句,果?然没有?再问。
默了片刻,皇帝眉头微微挑了下,皱着眉看萧御,“按律,该如?何处置?”
萧御和施卓相视一眼,露出为难。
这回就是?耿直如?施卓,也没做声了。
但?谁都明白,私藏军火,视同谋反,谋反大罪,当株连九族,若再牵扯到勾结敌国偷运火药,那是?罪无可赦了。
皇帝见大家伙不吱声,忽然冷笑了笑,眼皮微垂扫视面前的群臣,“这么说,这个太子,朕是?保不住了?”
话虽然对着所有?人说,眼神却是?看着燕平以及秦王。
秦王这个时候倒还?很会摘开自己,“父皇,儿子倒认为,太子殿下不一定真?做出谋害父皇的事,那些?火药些?许另有?所图,父皇还?是?让萧阁老与施大人细细查清楚,万不可轻易给太子定罪。”
皇帝听了这话,嘴角往后轻轻扯了扯。
可事实是?,越往下查,太子的罪证就能被翻出更多。
秦王说完见皇帝没有?反应,忍不住抬眸看了他老人家一眼,却见皇帝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悚了悚,忙垂下了眸。
于是?皇帝又瞥向燕平,“燕阁老呢,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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