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2)

那中年男子便是郑五。

郑五愣了会,判断出阿姒失了忆。

随即他告诉阿姒,自己便是她爹爹,是位郎中,早年为了生计把她托付给故乡的亲戚,因战乱把她从故乡接来历城,来时道上马车倾翻,让她受了重伤。

阿姒依稀有种直觉,她的确是因战乱才随亲友离开故乡,爹爹也确实不在身边。

因而她对郑五的话深信不疑。

若非那夜亲耳所闻,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对她那么好的爹爹竟是个陌生人,待她好是要借她获利!

如今听郎中一说,更为明了。

当初他救下她,是见她面容姣好,想将她送给好色的城主。被误认后才将错就错,想先和她培养父女情谊,日后得更多利处。

郑五能替城主治病,医术必也精湛,他不希望她恢复记忆,便故意不替她诊治,一拖再拖,才引发后来的失明。

好个为她计深远!

好个医者仁心!

她收回思绪,问郎中:“可能治愈?”

老郎中叹息:“久病成疾,脑子里的伤本就棘手,老夫也只能开些方子亡羊补牢,夫人也要做好无法复明的打算。”

纵已想过可能无法复明,但听到这话时,阿姒心口仍如针扎火燎。

郎中走后,竹鸢上前宽慰:“夫人莫太难过,我家亲戚当时病了,郎中也说备好后事,但这会还不是没事人似的。”

阿姒笑笑:“我无碍。”

她垂下眸,压下眼底寒意。

原本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还想恩怨两消。但如今她改变了主意,若有生之年再遇郑五,定要以牙还牙!

阿姒只失落了一小会,又是无忧无虑的模样。这夜她歇得有些早。

灯烛尽暗后,竹鸢出了小院,将今日听到的话报给晏书珩。

晏书珩正在曲桥上散步,眉心渐攒:“她受过伤,且失忆了?”

竹鸢:“失明也是因脑中有淤血且未及时就医,能否复明还未可知。”

晏书珩低头想了想,又问:“除去失明,可有其余症状?”

竹鸢摇摇头:“女郎同郎中说自己偶尔健忘头疼,其余并无异常。”

晏书珩低眸沉吟许久。

微带感慨的话在夜色中显得寂落遗憾:“她是真的尽忘前事,可惜。”

竹鸢回了小院,破雾认真剖析前后诸事:“若是如此,那女郎受伤或许也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加害?事后发觉她失忆才将计就计,将人送到长公子身边。

“如今看来,女郎当是不知情。”

晏书珩笑道:“破雾心生怜悯,认为我该放了她,对么?”

破雾想解释称他当初曾偶然得过那女郎的相助,但记起晏书珩对贴身护卫的要求便是“心如寒铁,身如飞箭”。

他神色变得毫无波澜:“公子怜悯,属下便怜悯;公子若有其他安排,属下亦照做。只是属下不解,那人为何要把女郎放在您身边,莫非是想让您在亲事上出错?”

如今世家门阀之间大都相互联姻,以稳固权势,长公子是未来的一宗之主,姻亲上自然马虎不得。

晏书珩含笑折下一片竹叶,指节如竹,和竹叶浑然一体:“若是有意为之,那人必对我的喜好相当了解。又费尽心机弄来个声音相似的刺客,或许,还知道些别的事。”

破雾猜不出,只能寄希望于能从陈、姜两家中能查出些什么。

他看向晏书珩。

青年正把玩竹叶,指腹捏着叶面,自叶尾缓缓顺至叶尖。

仿佛把玩匕首锋利的刃尖。

正值望日,明亮月色将竹影打在青年那修胜玉竹的长指上。清风拂过,竹影摇曳,周遭景象渐渐扭曲……

竹叶成了一枝竹竿。

一只稚嫩瘦白的小手扶住竹竿,淘气地问:“阿爹!我可像个采莲女?”

脑袋被轻揉了下。

有个温和的声音无奈道:“念书时也未见你如此热忱。”

提到念书,小孩很是不满,猛摇竹竿,竹筏轻晃,涟漪圈圈震开,复又消散,碧波翠荷亦被震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后——

“为何让我画十七岁的你?”

清越声音如玉落幽潭,打破无边寂暗,如镜水面上,涟漪又起。

有微光蔓延,所照之处,水面冒出片片嫩荷,花开花落,初日荷花已成莲蓬。

莲蓬被一只纤柔的手摘下。

又被另一只修如玉萧的手接过:“但你尚在金钗之年,我如何能画十七岁的你?”

清稚女声如银铃阵阵,煞是悦耳:“我不管,要么以画抵债,要么……以人抵债,大哥哥你且自行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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