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七郎,好久未见。”郁行安道,“你怎么少了两个从人?他们去做什么了?”
卢七郎:“关你屁事!”
“又在图谋不轨吗?”
卢七郎瞳孔一缩。
郁行安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脸色。这是第一次。
之前,哪怕是他把郁行安推入湖水,郁行安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任由山长处置他。
这回是为什么?
卢七郎一边忍不住乱想,一边尽力平稳神色,大喝道:“我不想同你说话!快滚!”
郁行安对他的怒骂无动于衷,静静端详他片刻,对乌辰道:
“将他送去武侯铺,对武侯说,此人同我有些纠葛,如今似乎又欲图谋不轨。让武侯分开问询他和他家从人。”
乌辰领会了郁行安的意思,和郁家护卫们一起将卢家主仆送到不远处的武侯铺。
“小娘子。”护卫策马上前,对苏绾绾道,“那个一直跟着咱们家马车的卢七郎,被郁翰林送走了。”
“郁翰林?”苏绾绾惊讶地重复一遍。
“正是。”
苏绾绾撩起车帘,却见郁行安已经走了。
只有夏日清晨的阳光穿过槐树枝叶,洒下一地婆娑光影。深巷寂静。
后来,苏绾绾暗中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阆都的武侯,专司治安、走水等事,一听是和翰林学士有纠葛的人,不敢大意,连忙层层上报。阆都府尹亲自审问,刑都没上,其中一个卢家护卫就将事情倒得明明白白。
——这护卫说,他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奴仆,只想着混吃混喝、偷闲躲静,不想掺和进这种可怕的大案里,希望府尹能对他从宽。
卢七郎一听这话,气得几乎咬碎一口牙。
府尹一边写结案定罪的文书,一边道:
“别瞪了,眼珠子瞪出来也无用。你说你好生生一个白鹭书院学子,起这坏心思做什么?真是自毁长城!那护卫,你方才说,涉事小娘子是谁来着?”
“苏……苏三娘。”
府尹正要往上写,幕僚朝他打手势。府尹屏退众人,问幕僚有何事。
幕僚道:“您可还记得郁家从人所说的供词?”
府尹回忆一遍,点点头。
幕僚:“那从人并未提到苏家小娘子。”
府尹也是七窍玲珑之人,略略一想,明白过来。他笑道:“多亏你提醒,此事不可外传。”
幕僚做了一个守口如瓶的动作。
此后,阆都盛传一个小道消息:炙手可热的郁行安,竟曾被一郎君报复。这郎君还想暗害另一个小娘子,听上去巧得很。
许多人想知道那小娘子是谁,府尹却只是含笑不语。这是高宗定下的规矩,沿用至今。
盖因寿和年间,有一程娘子遭歹人奸污,程家悄悄报官。当时的阆都府尹,在文书上写下程娘子的籍贯、姓名,随后此事传开,程娘子不堪问询,愤而自尽。
如今府尹写了两份文书,一份隐藏了苏绾绾的姓名,另一份虽然有她名字,却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查阅。
三品大员无暇在意这种小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攫取了他们注意力。
苏绾绾就这样被高宗的余泽和郁行安的温柔庇佑着,她以为郁行安会向她提起这件事,就像她曾经遇见的许多郎君那样。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好几次碰面,郁行安都只是停下来打了招呼,没有提起卢七郎的事。
那是苏绾绾第一次回忆起世人对郁行安的评价。
玉洁松贞,君子翩翩,如高山雪,如月下仙。
这天晌午,苏绾绾和以往一样,留在肖家用膳。
侍女笑道:“今日肖公也留了郁翰林用膳。”
苏绾绾点点头,她去了用膳的小厅,发现果然摆了两张桌案,中间用一扇小屏风相隔。
肖家大郎的妻子笑着携了她的手:“怕你不自在,特立了一扇屏风。”
苏绾绾温和道谢,不一会儿,众人抵达小厅,男女分桌而坐。
屏风上绣着雍容牡丹,影影绰绰映着屏风后的人影。
无人注意到,郁行安用膳到一半时,垂下眼睫,看见地上的影子。
日光从窗外投进来,将苏绾绾的影子照在地上,他们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如相缠不休。
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