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从前说过,再也不骗臣女。”苏绾绾道。
“对不起。”司马忭低头看着她,神情脆弱可怜,“我忍不住。”
苏绾绾偏开脑袋:“圣人为何如此执着?是因臣女的容貌吗?臣女终究会老会死,待人又冷,圣人富有四海,不如去寻几个温柔曼妙、甘愿服侍圣人的女郎。”
“不。”司马忭道,“扶枝,你待人不冷。你是朕的太阳。太阳,无论是何模样,皆是最温暖的太阳。”
苏绾绾沉默半晌:“臣女不是。”她已经多年未关心司马忭。
“你是。”司马忭执拗道。
“臣女不是。”苏绾绾推开他,不知什么缘故,他竟然轻易被她推开了。
苏绾绾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卷,打算离宫,回头看见他坐在地上,忍不住道:“圣人的名讳,乃日光明亮之意。圣人本身便是太阳。”
“不,这世上只有一个太阳!”司马忭抬头盯着她道。
苏绾绾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悸,匆忙出了宫。如今,她坐在自己的听竹轩里,送走苏太保,沉思着应该如何是好。,
很快,一封圣旨打断她的沉思。
圣人在圣旨中赞美苏家三娘琬琰貌美,知礼守节,册封其为后,不日完婚。
苏太保接完旨,大喜,拿着圣旨去家庙祭拜先祖。苏绾绾茫然地跪在地上,最后去寻交好的小娘子们。
交好的小娘子们纷纷恭喜她,林家小娘子也道:“扶枝,咱们一起玩到这么大,你日后可得照拂我们。”
苏绾绾道:“可圣人当年设计你入水……”
“唉!”林家小娘子叹气,“皇家之人,个顶个的霸道,你是不知我小时候如何。罢了,扶枝,圣人早就致歉了,还赔了我一大箱珠宝,人总要朝前看。更何况,他如今是圣人,他愿意善待你便好。”
她又去寻百里嫊,百里嫊听完她的烦恼,问道:“扶枝,你所追求者,是为何物?”
“学生……”苏绾绾嗫嚅。
那年阿娘生病后,她活得浑浑噩噩,阿娘在临终前对他们三个兄弟姊妹做出叮嘱,要苏莹娘坚强勇敢,要苏敬禾善待三妹,而阿娘对着她,沉吟良久,说道:“扶枝,你喜爱算学,便要学出个样子来,莫要辜负你的天资。”
苏绾绾抬起眼眸,对百里嫊道:“学生不知自己追求何物,但学生想,倘若人之一生,一定要有所追求,学生便追求算学大道。”
让她知道日月星辰是如何运转,万事万物有何内在规律。她生来受过无数人关心爱护,又得到百里嫊的悉心教导,总要为这世间,为芸芸众生,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
百里嫊微笑:“既如此,你又有何可烦心的呢?”
在这一瞬间,苏绾绾的心中闪过一个朦胧的、挺拔温柔的身影,但她很快挥散自己的回忆,于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何可烦心的了。
她低头道:“学生知晓了。”
司马忭觉得强扭的瓜实在很甜,频繁出入苏府。
苏绾绾心如止水,埋头沉浸于算学。
“扶枝。”司马忭在她身边打转,“你瞧一瞧我,瞧一瞧啊。朕——命你瞧一瞧朕。”
苏绾绾瞧他一眼,继续书写。司马忭夺过她的笔,苏绾绾神色平静地抬头,司马忭一愣,将笔还给她。
“请圣人莫要如此。”苏绾绾轻声道。
司马忭皱眉,却没有说话。
大裕目前处于割裂状态,许多人都没想到,郁行安当年的那纸檄文竟有这样大的力量。各地节度使中,有些造反了,有些拒不上贡,有些仍然忠诚于朝廷,提前送来了圣人迎娶皇后的贺礼。
司马忭似乎并没有讨伐节度使的打算,他用酷吏镇压着阆都反对的声音,督促礼部准备大婚,阆都仍然如先前一般软红十丈。
苏绾绾再也没有打探郁行安的消息,一笔笔写完了自己的书卷。她细细校阅,又请百里嫊过目一遍之后,打算赠予友人,并在市面上发售。
司马忭知晓了此事,让人将她的书卷全部封好,运回皇宫。
苏绾绾追过去,问他缘故。,
“扶枝,你马上就是我的人了。”司马忭坐在宫殿里,手抚她的那些书卷,抬头笑道,“这些皆是你的心血,你不可送人,它们皆是我的。”
苏绾绾感觉浑身发凉,她抱起自己的书卷,转身往回走,司马忭追上去,拉住她衣袖问:“怎么?你不喜欢吗?”
“臣女不喜欢。”苏绾绾把自己的衣袖从他掌心扯出来,“那些是臣女的心血,臣女要将它们留给世人。”
“什么世人?世人比得上我么?我是九五至尊。”司马忭将她衣袖攥得很紧,“那些人吃饭穿衣都顾不上,你管他们做什么。”
苏绾绾用力将衣袖往回扯,司马忭不愿放手。两人在千定宫外的白玉台阶上僵持,这里人来人往,许多臣子白日会来此觐见。
苏绾绾最后用尽全力,“刺拉拉”的裂帛声响起,衣袖断了。
她往后踉跄两步,司马忭跌坐在台阶上。
他坐在地上,盯着她大笑:“扶枝,哈哈,你还是一轮不愿照耀我的太阳。”
苏绾绾攥紧自己的书卷,被他笑得心里发慌,匆忙走了。
没几日,阆都上下传出了那日的情形。司马忭得知后,轻描淡写道:“朕与未过门的皇后小打小闹罢了。”
苏绾绾坚持发售了自己的书,越来越不愿意见司马忭,流言愈发沸沸扬扬。
有一日,司马忭来了听竹轩,拿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对纯金打造的镣铐,半跪在苏绾绾身前,要戴在她脚腕上。
“扶枝,你瞧,我让人在这里缠了绸,不会磨伤你的肌肤。”司马忭温柔道,“戴上它,你便不会离开我了。”
苏绾绾拒绝,司马忭坚持要她戴。她站起身,打算离开自己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