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无力起?身,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泪水朦胧了双眼,又或者是季长川口中溢出的鲜血让她再度惊恐不敢直视,她一声声哭喊着,想要靠近他。
指尖将将触及之时,她的手被人?拽起?,比雪还要冰冷的长指同她十指相扣,掌心相对,不分?彼此。
她抬眸,看?着眼神中染上点点阴鸷的他。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是谁啊,”她一次次重复,“为?何要伤害他……”
哽咽声不绝,无人?回答她,她只能听到季长川那声低低的呼唤。
“云娘……”他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云烟无力思考,六郎的声音就消散在风中,像是从?未存在过。
燕珝手中的长剑再一次挥起?,在云烟惊慌的呼声中,擦着季长川的侧脸侧耳,一缕墨发飘落在洁白的,却被染了血的雪地之上。
季长川苦笑,看?着云烟,摇摇头,“云娘,别怕,去?吧。”
云烟不明白为?什么,永远是那样厉害,永远会保护她的六郎会一瞬间便软了身子,让她跟着那人?走。
但她瞧得分?明,六郎那双腿,软软地瘫在雪地之上,显然是被废了。
“六郎,六郎的腿……”
她只觉今日太过吓人?,无论是满眼的血色,还是那双有力地,能骑马的双腿就这样废在了雪地中,都让她无力招架。
男人?冷眼瞧着他二人?,再度将她捞回了自己的怀中。
云烟看?着六郎苦涩的脸,喉中梗塞,舌根发麻,浑身都好像被这冰天雪地冻僵了般,不知如何动作。
那双拉着她的大掌不知何时又掐住了她的腰,在她怔愣的眼神中,男人?渐渐靠近,几乎呼吸相贴。
那唇齿上淡粉的口脂再一次映入眼帘,好像二人?方才在室内做了什么一般。
后腰被人?掐住,将她送上了鎏金的马车。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冷漠,毫不留情面?。
“想让他活,就乖乖坐着,不准再哭,”他声音含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你知道的,朕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时只道是寻常(1)
马车很宽敞,但并不空。里面甚至还燃着银炭,将整个车的内壁烤得暖和,驱散了二人身上的冰冷。
与他身着的素服不同,马车极为繁复,各装饰她只在京城的画册摊上见过,甚至比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车中的小桌上,茶水咕噜咕噜冒着泡,白烟袅袅而上,看着好不温暖。
云烟却?无暇顾及这些,她一遍遍用衣袖擦拭着眼角,不敢让眼泪再?掉出来,生怕眼前这个杀神一样的男人会将季长川一剑杀掉。还有屋内那?么多村民,他们都是欢天喜地来参加婚仪的,谁知?会有此?大难。
想到这,云烟眼中又忍不住泛起了红,鼻子酸涩,整个人胸腔都觉得胀痛。
期待了许久的婚仪被毁,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君双腿被废,她还被这样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抢走……且不知?前路如何。
还不知?他究竟是何人,究竟为何这样掳走她。云烟头脑发晕,心里想着他若……他若真要强夺了她的清白,她就是死也?不会从?他!
绝不会像方才那?个吻,被吻到失神时竟还忍不住地回应,张开唇瓣欢迎他的侵略。
上了马车,一直钳制着她的手被松开,云烟终于得了自?由,蜷缩在马车的一角,同他离得远远的。
她想要找点利器防身,可小心翼翼地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可以防身的东西,事实?上,也?没有谁家新嫁娘会在身上带着利器。
云烟悲从?中?来,忽得想到了头上的朱钗,手方要抬起?,下一瞬,头顶的凤钗便被男人拔了下来,连带着头顶的凤簪,装扮了许久的朱钗都一并被他取下。
男人面无表情,神情称不上温柔,但手意外地轻,虽迅速,但并未扯痛她。
只是在最后,发丝缠绕着那?点点珠翠时,男人抿了唇,“过来。”
云烟眨了眨眼,不敢动弹。
她还没从?悲痛和震惊中?走出,为什么……就开始卸她的朱钗?
脑中?转了又转,忽然?想到发簪被插上时,喜婆的叮嘱。
她说,要让郎君亲自?帮她拆下,然?后——
云烟脸噌地一红,泪水又盈了满眶。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了别家新妇,如今竟然?还要在马车里……云烟迟来的羞耻心让她忍不得发红的脖颈,捂着身子努力?向后缩。
“你躲什么,”男人声音带着些不悦,更让她害怕,“这会儿知?道怕了。”
设计假死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害怕,一次次想要拿朱钗玉簪刺伤自?己的时候怎的不知?道害怕。
这会儿反而看见他如同洪水猛兽,他难不成会伤害她?
见她不过来,燕珝怕她头上的朱钗因为躲避的动作而刺伤,只好皱着眉靠近。云烟退无可退,腰身紧贴着身后的车壁,眼睁睁看着男人将她头上最后一个发钗也?取了下来。
三千青丝如瀑披散,燕珝看着手中?几支朱钗,嘲讽一笑,随手便扔出了车窗。
云烟惊呼一声,那?都是她期盼了很久舍不得戴上,等了许久,特意在婚仪上戴的。
感受到泪水又要掉下,她心中?的委屈再?也?承受不住,泄愤似的用?衣袖揉搓着眼睛,不敢在他面前掉眼泪。
喉中?无法自?抑地溢出几声哽咽,鼻音浓重,“……你别过来。”
燕珝瞧她那?模样也?确是吓得狠了,稍稍退后了些,看着自?己一身血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