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燕珝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约定道:“那?你一定要放了他。”
燕珝一笑,“那?是自?然?,君无戏言。”
当时只道是寻常(2)
燕珝看着她的侧脸,已经清洗干净的脸颊上带着哭过的红,眼?睛有些微肿,仍旧是水盈盈的模样。唇角惯性向下,带着齿痕,看得出她的满腔委屈。
云烟方才哭了很久,头痛至昏迷。
燕珝抱着她,怕好不容易寻回的她,又这么没了。
死死搂着,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直到太医来,不得不松开手,让太医为?她把?脉。
他等了这样久,寻了这样久,日日在?梦里祈求相见?的人。
竟然忘了他。
燕珝怔怔出?神,好像回到了她最初,用那只长簪在?脖颈处划出?伤痕的那日。
他也是这样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手用力握紧她的指尖,好像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像裙摆上的蝴蝶般飞走。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她现在?真的飞走了,回来时?,已经忘了他。
太医说,脑中有瘀血,并且不易消散,要做好很久都记不起来的准备。
太医说,娘娘此?前太过痛苦,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选择了遗忘。
太过痛苦……燕珝看着自己掌心。
好像自己怎么握,都握不住她。
她对自己是“云烟”的身份深信不疑。包括许多未曾完善的细节,也被她的大脑自动补充,完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完全不同?于阿枝的人。
太医还道,她情况严重,不知何时?可痊愈。有可能……此?生就如此?了。也有可能不知何时?,自己便想了起来。
燕珝点了头,表示知晓。
遣散了太医,他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并不安宁的睡颜。
额角的伤痕那样刺眼?,脖颈处的痕迹浅淡,但仍旧存在?,仔细抚摸,甚至还有小小凸起。
他手刚轻触上去,便换来眼?前人的一个瑟缩,像是痒,又像是在?逃。
她很怕他,哪怕是在?梦里,因为?感受到他的存在?,更加害怕。
燕珝缩了缩手指,站起身来,离开了此?处。
睡梦时?,还是让她安稳些罢。
……
燕珝看着摆出?季长川的命,她便一口应下了做皇后替身的荒谬要求。忍不住暗恨自己为?何要一次次提起他,明知她心善,任何一条人命摆在?她面前,都会是同?样的结果。
但他还是想一次次试探,季长川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又有没有季长川。
燕珝被自己折磨得快要发疯,他觉得自己能提出?这样荒谬的想法,就已经足够疯魔了。
更让他疯魔的在?于云烟怯怯抬眼?看着自己,带着害怕,还要张口问道:“陛下……我的夫君……”
燕珝抬眼?,声音淡淡。
“你夫君如何?”
“我……”云烟咬了咬唇,想起自己置身何处,方才又答应了怎样无礼又身不由己的要求,改了口:“妾的夫君……在?牢中可还好?”
“活着。”
燕珝侧身,不去看她因为?别人伤神的表情。
云烟稍稍抽噎两声,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还顶了句嘴,生怕男人就因此?恼怒,折磨自己都可以,千万不能因此?折磨六郎和那些村民。
她坐在?榻上,抱着腿,“活着”二字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什么是活着?半死不活也是活着啊。
一时?悲从中来,眼?眶又热了起来。
察觉到气氛又不对,燕珝转身,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意识到自己方才赌气说了什么的燕珝瞧见?她害怕的模样,抿着唇咬牙:“朕说活着,便是不会让他死,你又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没死也不一定代表活得好,”云烟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看着这个恶魔似的男人,生得俊美无俦,可这心却?是昏君暴君,“听他们说,陛下的牢狱里有八百多种刑罚,种种都能叫人活着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处听来的?”燕珝皱眉。
云烟诚实?道:“茶楼里说书的都这么说。”
她声音越说越软,显然真心实?意在?害怕。
燕珝只好安抚道:“无稽之谈,明明只有百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