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为一共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都各自组建了家庭,但条件非常一般。
老大在外省电子厂打工,好几年才舍得回家一趟。
二弟之前是开麻将馆的,生意一般,疫情期间偷偷开张被罚了好几次款,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干脆转让了店面,和妻子一起卖煎饼。儿子今年刚上高一,也是缺钱的时候。
老三是女儿,和丈夫在镇上开一家小超市,最近正在为儿子的婚房和彩礼钱发愁。
至于老四,今年也快四十了,结过一次婚,女方以家暴为由诉讼离婚,孩子归女方所有。前些年,老四以投资开奶茶店为由问老爷子拿了十多万棺材本,结果店还没开起来,钱就赌完了,还倒欠一屁股债,疫情期间嫖娼被抓还上过当地新闻。
总之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败家玩意儿。
看完这些人的家庭情况,唐蕴的心情很复杂,也难怪江峋这么快就让他去做家属的思想工作,肯定是看准了这帮人都很缺钱。
“哥哥,我得出去一趟,加个班。”
叫了一天,唐蕴现在对这个称呼已经慢慢习惯了。
匡延赫脚步一顿,问:“去律所吗?我送你。”
唐蕴说:“去趟桦南医院,看个当事人。”
“要去多久?”
“我也不确定。”
匡延赫还是没有让唐蕴打车,一直将人送进医院,随便找了个车位停。
“我在这儿等你,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啊。”唐蕴解开安全带,上身越过中控台,在匡延赫脸颊上亲了一口,“真乖,奖励一个。”
桦南医院唐蕴是熟悉的,照着江峋发来的地址,直奔住院部大楼。
李有为所住的是间单人病房,环境很好,离护士站也近,为了赢得当事人家属们的谅解,许夫人可谓煞费苦心,还专门请了个护工照看李有为。
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刚进门唐蕴还以为是李有为的家属,一问才知道,李有为的家属基本都不过来了。
“就一个大姐,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护工指了一下外面说,“刚下楼买吃的去了,估计一会儿还得上来。”
“谢谢啊。”
唐蕴望着病床上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老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八十了。
所以说啊,养这么多孩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方便抬棺材吗?
李有为一定没听过和尚抬水的故事。
护工打量着唐蕴,问:“你是李老头的亲戚吗?”
“哦不是,我是许先生的律师,来看下患者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好转。”
护工应了一声,但唐蕴估计他连律师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蒙。
护工拎起一块毛巾,丢进装满水的洗脸盆,口不择言道:“我估计是很难清醒了,前两天还能喂点流质的食物,今天已经喂不进去了,完全就是吊着口气,这机器一关,人肯定就没了。”
唐蕴走上前,握了一下李有为的手,老人的皮肤松弛,手背长了许多深褐色的斑点,掌根粗糙,应该是冬天下地干活,龟裂导致的。
案件还未移交给检察院,许夫人不得不动用全部人脉,想尽一切办法帮李有为的这口气续上,可是案件总有审理结束的一天。
最快也就两三个月。
假设法院最终还是以交通肇事的罪名把许峰送进监狱,李有为的这口气,由谁来续上呢?
许夫人赔偿的那些钱,又有多少能用在李有为身上?
医院房间的空调一直开着,待久了有点儿闷,唐蕴想下楼去买瓶矿泉水喝,等电梯的时候,低头给匡延赫发了条消息。
【我还在等当事人家属回来,估计要聊一会儿呢,要不你先去吃东西吧。】
匡延赫不知道在干什么,并没有回消息,唐蕴又拍了拍他。
电梯“叮”的一声,唐蕴抬头,看见了那个,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里外两个人皆是一怔,穿着白大褂的沈记恩先从电梯里走出来,冲唐蕴笑了笑。
“好久不见啊,阿蕴。”
自从分手以后,唐蕴就再没有听过这个小名了,一时间很不习惯。
他默不作声地走进电梯,手腕却被一把拉住,唐蕴回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出现了近乎祈求的神色。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协商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唐蕴不加犹豫地抽回手,并且使劲按了两下电梯关门钮,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不是那种和前任分手了还能和平共处当朋友的人,分了就是分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对视,唐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情绪起伏,波澜壮阔,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倾诉。
但终究,沈记恩还是任由电梯门合上了。
电梯缓慢下坠,唐蕴的脑海忽然闪过和沈记恩相识的画面。
与今天不同的是,站在电梯里的人是沈记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