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友敏是个六十岁的农村老妇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腰板很挺,走路很稳,穿着自己做的蓝布大褂,收拾得干净利索。
一进会议室,身后的门便紧紧关闭,门口还站着一名警察守卫,再一看龚父、龚母被押在一旁坐着,孙友敏的神经顿时就紧绷起来。
【警察要干什么?】
【这里不是有霖那娃娃的地盘吗?怎么他们敢对付姓龚的?】
【难道是……事发了?】
孙友敏忐忑不安地坐下,看向带自己进来的李杨明:“李警官,这是怎么回事?三堂会审吗?搞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要对付我这个老婆子?”
李杨明转过头看向赵向晚。
赵向晚态度很客气:“您请坐,有件旧事,想向您打听打听。”
听到她说的是罗县话,孙友敏眯了眯眼,看赵向晚有些眼生,不解地问:“你是新分来的警察?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们所长没有交代过,我们三村湾的老人,要好好尊重吗?”
赵向晚反问:“尊重?那些包庇儿子犯罪的老人,也要尊重?”
孙友敏一听,这架势不对啊,她根本不肯坐,就这么站着,右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个小警察很不像话,我要见你们龚所长!”
赵向晚坐在桌前,右手放在桌上,轻轻点了点:“龚所现在市公安局喝茶。”
孙友敏眼珠子转了转:“什么意思?”
【被抓了?怎么回事!辉辉从来没有提过。】
听到她心中所想,赵向晚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辉辉?卢辉吗?他是孙友敏的什么人?为什么叫得这么亲切?难道是……
不对,卢尚武1977年因招工原因迁出原籍,没道理会当上罗县公安局的局长。
赵向晚看着眼前这个态度强硬的老妇人:“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孙友敏一惊,抬手在桌上一捶:“你们在搞什么鬼?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向局里汇报?”
看到老太太这做派,赵向晚觉得可笑至极:“向谁汇报?卢辉卢局长吗?”养尊处优当老太君久了,完全忘记自己曾经也是穷苦农民吧?
孙友敏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当然!派出所归县公安局管,你们是哪来的?把龚所长带到哪个市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向县公安局汇报?”
【辉辉到底在搞什么鬼?现在是不是脾气太好了一点?底下人竟然敢造反了!】
【老娘先忍忍,回去就让他抓人。】
赵向晚一拍桌子,霍地站起:“卢辉是谁?”
孙友敏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你,你干什么?”
赵向晚目光炯炯:“我问你,卢辉是谁?”
似乎有一张网,笼罩在孙友敏头上,她却浑然不知。
孙友敏依然倔强:“他是我们罗县公安局的局长,你莫嚣张啊,你要是敢在我们罗县这么嚣张,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赵向晚嘴角微勾:“我嚣张吗?”
孙友敏眼睛一瞪:“你敢跳过龚所长到我们三村湾抓人,就是嚣张!”
赵向晚:“我抓人了,那又怎样?”
孙友敏:“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过去,卢局长就会派警察过来带走你?”
赵向晚:“是吗?”
孙友敏皱起眉毛:“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向晚忽然目光一敛:“卢局长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孙友敏眼珠子一转:“他尊重老人。”
赵向晚忽然哈哈一笑:“我看他,是你亲儿子吧?”
孙友敏这个时候才想起儿子的嘱咐,呼吸一滞:“瞎说!”
赵向晚笑声忽然停住,整个人变得冰冷似铁,腰杆挺得笔直,似一柄刚淬过火的银枪,直指要害。
“你的二儿子,卢尚武,他到哪里去了?”
祝康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呆住。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杀害他一家六口的杀人凶手,卢富强缩在刀具城里战战兢兢,没睡过一天好觉。可是另外两个杀人凶手,竟然逍遥法外至今。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成了警察,还身居高位!
二十年过去了,龚四喜、卢尚武这两个手上沾着淋漓鲜血的人,怎么就半丝悔悟、半分恐惧都没有,不仅当上警察,还一个当上派出所所长,一个当上公安局局长,沆瀣一气,为害四方?
他们为三村湾撑起一把保护伞,容忍黄、赌、毒泛滥,让三村湾成为拐卖妇女的窝点!
如果不是一桩旧案被揭穿,他们还要逍遥多久?!
细思极恐。
眼见得走不脱了,孙友敏站也站累了,便拖过椅子坐下。她内心虽然恐慌,但脸上却依然冷静:“尚武?他77年招工去厂里当工人,后来调动来调动去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