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根系被大量龙血腐蚀,如今残余的生机已经很微弱了。
他没有理会几人诧异又惊喜的神色,而是看向襁褓里的木雕像:“若我有办法救活还魂树让你归位,你能让林子里的人恢复正常吗?”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雕像这才眨了眨眼睛。
赵大爷怕他们看不懂,着急道:“灵山说可以。”
慕从云点了点头,才又道:“我曾见过一种秘术,可以让施法的两个人共享寿命,但这两人之间必须有血缘,且共享寿命其实就是将寿命长的那一方的寿命,填补给寿命短的那一方。”
“还魂树将死,若要保住它的生机,只有你与之共享寿命。”
“我愿意。”赵大爷面上的颓然一扫而空,甚至生出几分狂热来,他猛然冲上前抓住慕从云的手,不断重申道:“我愿意!我愿意的!”
骤然被抓住手的慕从云身体一僵,他忍耐着没有做出过激反应,将手抽出来,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你已经过了耳顺之年,寿命长尚且有三四十年,但若是寿命短,也许只剩下短短几年。你与还魂树寿命共享后,若是在它恢复长成之前,你的寿命便到尽头,你们一样都会死。”
不论祈神木还是还魂树,都有漫长无尽的寿命。但眼下这棵还魂树被被蚀雾侵蚀,又伤及根本。共享寿元不过是吊住生机,赌一个可能。
可能生,也可能死。
赵大爷却全然不顾这些后果,依然不断重复着:“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已然有些疯魔之态。
慕从云见状便不再多说,让赵大爷抱着木雕像坐到树桩之上,又让金猊与许曜按要求布下阵法,才开始施术。
他立在阵眼当中,随着手指不断变化结印,深厚灵力倾泻而出,汇入了阵中。
莹莹绿芒绽出,分成三股分别汇入了赵大爷、树灵以及下方的残留树桩之中。
慕从云又拔剑刺破赵大爷的眉心,取了两滴眉心精血融入其中。
阵中闪烁的绿芒随之完全收束,尽数没入三者之中。
“成了。”
慕从云收剑,看着又苍老许多的赵大爷:“树灵归位,还魂树的生机已经保住,但它最终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它的命数。若是来年春日它能再次发芽,或可无虞。”
赵大爷看了看怀中已遍布裂纹的木雕像,咧开嘴笑了笑。他将雕像放在了树桩上,慈爱地摸了摸断面上的纹路:“这就够了。”
他拖着越发沉重的身体在还魂树边坐下来:“我就在这里守着他。”
“该你兑现诺言了。”慕从云看向没有动静的还魂树。
还魂树无法做出回应,但沉寂的空气中忽然有微风轻拂过,金猊和许曜只觉得浑身一轻,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因果已经了结,都忍不住轻松地吁出一口气。
慕从云至始至终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听着林间陆续响起的人声,率先走在了前面:“去救人。”
南槐镇的伤亡可谓惨重。
玄陵弟子皆是修行之人,都有伤亡折损。更不必说孱弱的普通人。
运气好些的只是受了伤遭些皮肉之苦,若是运气不好,便已经成了尸体一具。
来南槐镇支援的玄陵弟子,加上慕从云一行一共有三批,共计二十七人,但最后清点人数时却只有二十四人。
三人身亡,余下还有十多人负伤。
慕从云将消息传讯回玄陵后,又让金猊联系了当地的宗门以及凡人官府前来支援。
只是在支援的人手抵达之前,他们还得先自救。
就连慕从云自己也得硬着头皮上。
替一个折了腿的孩子处理伤口固定伤腿时,那孩子疼得哇哇直哭。年幼的稚子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离开家到了陌生地方。他又疼又怕,一个劲儿的挣扎哭喊着要爹娘。但如今南槐镇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知道他的爹娘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他从来不是个会哄孩子的人,只是看他哭得实在可怜,犹豫了片刻,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放进他嘴里,又笨拙地揉了揉他的头:“你乖一点,包扎好了就带你去找你爹娘。”
那孩子尝到了甜,挣扎哭声逐渐弱下来。
只是仍然红着眼睛小声抽噎着,瘪着嘴看慕从云替他包扎腿。
慕从云悄悄松了一口气,迅速给他处理好伤腿,接着便将他抱起来,送去运送伤员的地方排队——许曜去通知了南槐镇上幸存的百姓,将这些人组织起来,驾着牛车马车到老林子去接受伤不便行动的伤者。
小孩被送到排队的地方时,看着许多陌生人,下意识就往慕从云怀里躲。
慕从云身体不可避免地僵硬一瞬,询问道:“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小孩犹豫了一下,探头张望片刻,伸手指了队伍中的一个人:“张婶子。”
慕从云将他交给了张婶子照顾。临走之前,他掏出储物袋里余下的糖,全都给了对方。
小孩抱着糖看他,见他不说话转身便走,想起爹娘平日的教导,急急忙忙说:“谢谢神仙哥哥。”
慕从云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只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其他地方搜寻是否还有遗漏的伤者。
沈弃赶去东州城,挑了家最大的客栈,叫客栈小二备了十二桶水后,便再没有出过门。
身上都是凝结的血污,法衣更是已经不能要。
自前世从沼泽地出来后,他就无法再忍受半点脏污。
用了十桶水,几乎将皮都洗掉一层之后,那种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才终于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