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2)

陶守信现在确认女儿有玉扣守护,再没有顾忌。

“当初知青办和就业办的人找上门来,建议陶家姐妹一个上山下乡,一个留校工作,我给了你机会选择。若是你不愿意下乡,我也不会强求,是也不是?”

陶悠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旧事重提,心中一阵发慌。

“是,是啊。我当时想着妹妹身体弱,不容易适应农村生活,所以主动报名上山下乡。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农活也是干过的,到底我吃的苦头比她多,又是姐姐,当知青应该我去。”

陶守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嘴上说得漂亮,可事实上是你在出发前受伤,南风替你去了。”

陶悠越听越紧张,忙诚惶诚恐地站起来:“爸,我知道妹妹吃了苦,可是……摔断手我也不想的,对不起!”

冯春娥听着不对劲,赶紧从屋里走出来打圆场。

“陶老师,你也别怪陶悠,当初那个情况我们也是没办法。我就是个工人,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可以推迟出发日期等你回来再处理,唉!怪我、怪我!”

陶守信面沉如水,眼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待你们怎么样,你们扪心自问一下。虽说陶悠本姓王,但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从来不曾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冯春娥一听,顿感不妙,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陶老师你说这话,是挖我的心啊。难道我对南风就不是像自己女儿一样?每天饭菜做得周周到到,床上用品一周一换、衣裳天天手洗,遇到做新衣服都是先紧着南风,陶悠是姐姐,穿的却是南风的旧衣服,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陶守信摆了摆手,不愿意听她继续表功。

如果要邀功,难道他陶守信做的还不够吗?

每个月五十六块钱的工资尽数交给冯春娥管理,只要自己出差回来给女儿带礼物,南风有的,陶悠一样不少。冯春娥的乡下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他都会另外拿钱出来。

做人凭本心。这些事在陶守信看来,都是责任所在不值得挂在嘴边。

“有三件事,我要问个清楚。第一件,明明我已经托人和知青办打过招呼,让陶悠到江城附近的荆县红旗大队插队,那里距家近,方便照顾,为什么你们要主动换到千里之外、最艰苦的秀峰山农场?

第二件,陶悠受伤,明明可以找知青办说明情况,稍后等第二批次前往,为什么你非要逼着南风顶替?

第三件,南风离家千里前往秀峰山农场,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派人来告知我?我虽参与封闭设计,但并不是与外界完全不通消息。

我自问待你们不薄,可是你们呢?你们回报我的是什么!明知道南风身体弱,却让她长途跋涉去那个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农场。

为什么?你们回答我!”

陶守信越说声音越大,一字一句重重砸在陶悠和冯春娥的身上,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作者有话说:

逆鳞

面对陶守信的雷霆之火, 陶悠与冯春娥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本就是陶悠与冯春娥设的一个局,把陶南风弄到农场受苦,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只有这样, 陶守信才会永远属于她们俩。

可是这能老实说出来吗?绝对不能啊。

冯春娥的第一段婚姻很不幸,从农村嫁到城市,原以为能够改变命运,没想到丈夫酗酒成性,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动不动就把她打得头破血流。她抱着女儿惶惶不可终日, 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好不容易那死鬼丈夫酒后跌进水缸淹死,她顶职进厂当了工人, 可工作又累又脏, 公婆时不时上门要钱、打骂,身边人都说她个克夫的苦命相。

直到经人介绍嫁给陶守信,冯春娥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丈夫心地善良、待女儿真心实意、继女乖巧懂事, 没有公婆、穷亲戚, 这样日子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

想到这里, 冯春娥伸出手想要攀住陶守信的胳膊, 却被他避让开, 冯春娥面皮一阵抽搐, 心中又痛又悔。

明明现在比过去好了千倍、百倍, 丈夫儒雅温柔, 三室一厅宽敞明亮, 教授夫人走出去人人羡慕, 可为什么还是不知足?为什么就是容不得陶南风?

世上难买后悔药, 冯春娥边哭边解释。

“陶悠这孩子向来心大, 她政治要求上进, 非要到艰苦农场锻炼自我,我这个当妈妈的不敢拖她后腿,所以由着她把知青分配的地方给改了。我也没有想到后来会换了南风去,天地良心,我们不是存心要害南风的啊!

后来,陶悠摔断了手,我也不知道可以晚一点再去啊,眼前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南风,就只有央求她去。多谢南风理解,顶替了陶悠的名额去农场,但是我心里有愧!

我……我怕你怪我,不敢告诉你。瞒着你,这是我的错,我的错!等南风回来我给她磕头,求她原谅,好不好?”

说到后来,冯春娥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煞白,眼看着站都站不稳了。

陶悠慌忙扶住母亲,也哭了起来。

“爸,从我十岁走进这个家门,您在我手心里放上一颗水果糖,我就认定你是我的父亲,会一辈子孝敬您、照顾您,我没有故意害南风,我怎么可能害南风呢?她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手足情深、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的妹妹啊。”

陶守信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根本听不进去这些漂亮的话语。

陶守信是个正直刚硬的人。

在陶南风看过的那本书里,陶守信收到女儿去世的消息,自责懊悔,一夜白头,坚决不再与陶悠、冯春娥来往,独自搬离教授楼,一个个孤零零找了间宿舍住下。若不是因为冯春娥又哭又闹纠缠不休,他恐怕早就与她离婚。

“我不听你们怎么说,我只看你们是怎么做!你们不要哭,该哭的人是我和南风。你们也不需要解释,我和南风都不是傻子。

说什么政治要求上进!为什么我在家的时候陶悠半个字不提?我找关系确定下乡地点的时候陶悠不说,偏要等我离家才跑去修改到邻省的秀峰山农场?

说什么不知道摔断了手可以晚一点再去!你和知青办的刘主任私下里商量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一清二楚!

你们就是算计我的南风善良、老实、肯吃亏,你们就是想趁着我不在家偷偷把她赶出去!你们连我唯一的血脉都容不下,还想落个好名声……我呸!蛇蝎心肠!”

陶守信字字似刀,直指核心,锋利无比。

最后啐的那一口,冯春娥与陶悠脸皮一抽一抽地生疼。

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鞭打过灵魂,从来没有被诛过心!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被剥得一干二净,捆绑在高台之上,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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