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敏开府,乃是皇室少有的代表权柄交移的宴会之一。
所来者单算显贵,就已经多如牛毛。
寻常人在他的位置,能来此宴,也算本事。
不过若是赵敞,倒也只是区区小事耳。
盛姿笑盈盈道:“今日晋王盛宴,不想赵参军也在,见过见过!”
赵敞一拱手:“盛五娘子,有礼。”
盛姿调笑道:“参军耳通目达,此宴盛况非凡,参军可还喜欢?”
她说的“盛况”,自然是宴场里与启敏交好,打着攀附的心思的官员。
这也正是启斐走之前最担心的事。和兴帝心思不显,若是太多人不明就里的盲目站队,也会形成一股不小的力量,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他乃世家出身,最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以牙下藏毒,谦笑回道:“娘子谬赞,在下不过一小吏,怎及娘子之名‘享誉京华’。二殿下今日大喜,如斯热情,准备周详,宴会定会为众口交赞,我为二殿下高兴。”
盛姿不欲与他在此分出个高下了,便只挑挑眉:“参军亦是过誉,参军谋略过人,想来自然不必在下忧虑,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她颔首行礼,赵敞亦是微拱手相送。
盛姿回去座位,自倒了酒来喝。
这酒甚是醇美,不似寻常凡品。
想来启敏开府,果真是极高兴,连酒都是大手笔!
不远处就是那些名士,酒兴高昂,正围坐在一起,看中间的人写诗。
围观者不乏王公贵女。看来那人必是写得极好,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盛姿看着热闹,也是有趣,只是若过去——那就是娃娃鱼混进了蛤蟆群,少不得呱两声——反而麻烦,遂在位子上远观。
不期然地,在人群中看到了兰湖,真没想到她也在围观之列。
那双精致的凤目里,像是点燃了一簇火,亮晶晶地和着月色,叫人心醉。
盛姿几乎无暇去想刚才与赵敞明夸暗讽,打的那两圈太极,注意力全被月下美人给引了过去。
顺着兰湖的目光看去,中间那男子很是面生,不过他旁边站着的却是熟人——乃是在她在小学的同窗尚铭。
两人站的很近,不是陌生人的间距。
尚铭不时附耳在他身边,说些什么。
而周围人虽然赞叹,却也并没露出相识的神色。
她暗自沉吟,说起来,尚铭与启敏有着些亲戚关系。
启敏的母亲,乃是尚铭母亲的最小姑姑,两人在崇文馆时就一向走得近。
他今日为贺堂叔之喜,穿着都是精心挑选过。
乃是一袭大红圆领袍,束着坠玉坠子的蹀躞带,更显他唇红齿白。
而那人虽然亦是装扮过,一身裁剪合身的青玉色长袍,衬得他格外沉稳俊秀,然料子却比尚铭的便宜许多,微末装扮也能看出差异。
盛姿手指轻轻点案,依稀记得,尚铭家前些天来了个远房堂兄,似乎是叫褚云光。
听说那人文采斐然,近日与尚铭走得近,想必就是此人了。
这时,那褚云光长诗韵成,四下皆是一片拍案之声,更有许多人生出结交之心,已递了自己名帖过去。
盛姿赞叹,时下风俗崇诗,而褚云光笔下生花,谈笑间可挥就沉博绝丽之文,并众人无不为此倾绝,自递名帖。
那么他人对褚云光,天然就有一份低戒心的好感。
待这人日后拜访,略提一提晋王之事,光环效应不说,他两人在宴会上又没有亲自接触,可信度还大大提高,简直就是一行走的笼络机器。
长安贵族素好养些名士,原因也就在此了。
只是此人风采文华似乎不俗,不似寻常名士。
如此声势,将来和兴帝若得知,召进宫也并非不可能。
孙贵妃本就受宠,启敏得此助力,如虎添翼。
她把目光移到赵敞,果然见他也盯着那边,暗自皱眉。
她偷笑,让你嘴欠,这下可有你忙的。
启敏开府,再加上许多人尚不知情的龟兹之事,过些天必要引起风波。
长安城水一浑,她也可借机摸鱼,悄然淡出政治圈中心了。
早些抽身,也能早点摆脱危险。
皇子开府,是极有脸面的事。
近者除却公务出行,诸如启斐等,或是身体抱恙,基本都会来参加。
其他王公贵族若不是当真打算撕破脸,还是很愿意卖个好的。
毕竟现在有开府荣幸的宗室子弟极少,这不仅是荣誉,更是代表了实打实的权力。
是以,启霁启萌自然也不会例外。
盛姿正小酌怡情,启霁突然背后出现,“啪”一掌拍在她肩上,惊得她酒杯都掉在案上了。
酒水顺着桌案流淌下,差点脏了裙摆。
她回过头,见是启霁,顿时一个头八个大。
这可真是、真的是活祖宗!
不过祖宗出现一般就没什么好事——诸君且知,有不少人求祖宗保佑,何曾求祖宗见面的?又不是相亲。
现下这祖宗刚一出现,就差点废了她一条裙子……
盛姿心底扶额道,果然前人诚不欺我,距离产生美,近距离让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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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知识点:
1唐朝皇子无封地,但是得到特殊恩赐可以额外开府,在外建府邸,并培养自己的人,开府会备很多王府官,相当于一个小朝堂
2给事中,大家应该知道唐朝是宰相班子制,几年换一轮,一轮好多宰相。但实际上,唐朝又不轻易封宰相之职,一般皇帝想让谁干宰相的活,就加封给事中,不到叁品的,还可以加同叁品平章事,虽然没叁品封这个就当叁品,然后皇帝啥时候不喜欢这人了,还可以把这个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