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褚云光日后如何在朝堂中大放异彩,与世代钟鸣鼎食的兰氏放在一起,也如云泥天壤。
兰湖世家出身,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
是以,她在外人面前从不避讳和褚云光亲近的事实。
这些年在兰湖刻意下,京城上层圈子就没有不知道兰湖喜欢褚云光的,弄得父女二人因此有了不小的矛盾。
倒是褚云光诸多阻拦,似乎不想太多人知道,每每为兰湖名誉辩解。
尤其是最近,仿佛闹得很厉害,前几天兰湖跑去尚府,没想到褚云光连门都没开。
若非兰湖笃定,亲口说褚云光私下发过誓非卿不娶,赖柔都要以为这是兰湖臆想了。
盛姿有些慨然,她天性冷漠,并不是会为了情感放弃一切的人。
但兰湖不一样,她似乎骨子里有着逆反的血液,生来就更勇敢一些,相比之下,倒是盛姿这个现代人,显得更束手束脚。
兰湖的义无反顾,是哪怕旁观者看了也要心生敬佩的程度。
……这是她一辈子也不会有的勇气和冲动吧。
兰湖美而矜贵,华冠京城,更兼一身舞艺绝技。
她的美貌,她的出身,甚至足以让兰家因为她的亲事而再上层楼。
京中任何一个贵女,有个交好的郎君想嫁与之,大概都不会有兰湖那样难。
可偏偏是她一往无前。
盛姿和赖柔都默了一默。
赖柔抚抚肚子说:“你到时候见她就知道了,阿湖性子直,我又处在宫中,少不得你为她把把关。”
盛姿自是点头。
四下沉默了一会,赖柔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阿姿你回来,说明你自己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你从小便有异志,这次不单是为丧事回来吧?”
盛姿听到“心结”愣了一秒,阿姊知道当年的事了?
也是,她与启斐如今是夫妻,自然无话不谈,知道也不奇怪。
听到后半段,盛姿会心一笑,还是柔阿姊最了解她啊。
她蹲下,将头轻轻枕在赖柔腿上。
“是,如果有机会,我想效仿前朝,去朝堂上试一试。”
盛姿仰起头挤挤眼,眉目间的灵动,引得赖柔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
阿姊和启斐如今是夫妻,又恩爱。
虽然盛姿不真指望枕边风能来做事,但若是他两人私下时无意中说上一说,也未必没有用。
“就算不能,留在京城,时常找你和阿湖聊聊天也好,尤其是你阿姊,‘女……无美恶,入宫见妒’你在宫,一定很辛苦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姊明明是双身子,但仿佛比三年前还要纤瘦。
赖柔叹了一口气,“‘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你真的打算去趟那蹚浑水吗?”
盛姿讶然失笑。
阿姊是先帝赐婚别无他法,可她倒是一门心思自己上赶着去蹚浑水了。
盛姿想了想,正色言道:“我想,这既然是战场,那么胜者自然也会有无线荣光吧。”
赖柔听了这话似是愣住,半晌忽然身子前倾,半揽半抱地拥住盛姿的头。
“阿姿,阿姿!不如你……你是有你的志向抱负,绝不愿落于平庸的是吗?”感觉到盛姿点头,赖柔无力地叹了口气,“那你回来,极好,又不好……”
最后三个字轻不可闻。
赖柔还想说什么,但又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开口。
送赖柔出了门,就看到启斐在外面和朝臣们说话。
盛姿束手落在随侍的人后面,没跟上去。
赖柔背对着盛姿,盛姿略一抬眼,就见到启斐错了半身在给赖柔系披风,走时,不经意往这边看了一眼。
送走帝后,盛姿在后面看着他们的銮驾回宫的身影沉吟。
帝后亲来,这样大的脸面给盛府,甚至不惜许给许给阿耶三师之位,说明他是真的想以盛府为刀了。
只是阿耶才不惑之年,这个年纪的太傅,可实在少见。
启斐虽然才加元服不久,但和兴帝病重后可没少监国,按说手上应该也有些人,不至于帝位不稳,哪就如此急切?
且阿耶一向韬光,再有才名也是少时的事,启斐怎么会偏偏把目光放在盛府身上。
再者,前些天已经定了先帝谥号为“文武恭定孝皇帝”,年号为“纳贤”,柔阿姊也封了皇后,新皇登基的种种事也都安排好了,却为何还不见有诏册封太子。
太子乃国本,启翛不但是嫡长,还是唯一一子,再没有更名正言顺的了,大臣中也已经有建议册立太子的,为何启斐迟迟不定?
盛姿心中疑虑颇多,却奈何没有丝毫线索能把这些串在一起。
帝后来的消息早就传遍,盛府更加门庭若市。
尚铭恰好在帝后回宫的时间段到了盛府,和众人一起行礼恭送。
盛姿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褚云光。
尚铭是单独来的,也没怎么说话,盛府人多,他客套了几句,上了柱香就又悄悄走了,若不是盛姿想看褚云光,也未必会注意到他。
盛姿看尚铭望着帝后离去的神色复杂,忽然想起,他原先还喜欢过柔阿姊。
她摇摇头,世事向来如此,注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儿女私情,永远是这些坐拥权势者远若星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