挈里,或者该称为论挈里。
论,吐蕃语中意为宰相,和容朝姓在前官位在后的称呼方式不同,吐蕃的官员一般在姓名前面加上“论”或“尚”称呼。
“论”代表此人是皇室直系血亲,“尚”则血缘较远。
吐蕃的官职制度一向不定,常有变动。
有时是众卿之首的大相总揽朝政。大相也可叫论蓝、大论。
有时则是等类似于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的三大体系,贡论、囊论、喻寒波分理朝政。
两种体系的变换端看是有人能一手遮天,还是大家势均力敌。
挈里是吐蕃大相,本应是除赞普以外,吐蕃权利最大的人,但现在挈里把持吐蕃上下,连赞普也受制于他,连那个“除”都省略掉了。
盛姿对于这位女奴之子·出身卑贱·却靠军功上位·最终执掌朝政的逆袭流论蓝早有耳闻,只是不想他居然会这么年轻……又这么俊美。
盛姿边介绍边打量,挈里标准的六尺男儿,身高直逼一米八五,肌肉紧实,面颊棱角分明,鼻梁精致高挺,眼窝深邃,瞳色是深到有些黑的墨绿,看起来不到三十,据说在吐蕃有几个妾但尚未娶妻。
除去那几个妾的话,挈里不论搁在古代还是现代,可都是实打实的抢手货。唔,但是放在某点,也许要“泯为众人”了。
不知道和同为逆袭流的阿翁放在一起,谁会更“逆天”。盛姿脑海开起了小剧场。
吐蕃论蓝访容这样的事,原本除了看热闹,和盛姿是不沾边的,所以这话,还要往前说。
盛姿在京里休整一番,就打算去看望一下秘书省的几位老师,而最后去的是周济朝家里。
这些天周济朝都不肯去盛府,只派了家中小厮去烧了一副祭稿。
那祭稿红绳绑着,连拆都不许拆,让人直接烧掉。
他还刻意交代不许替自己上香,恰巧盛修也在,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让人递了柱香给小厮,只说权当做小厮心意。
那小厮说这话时本就心虚,支支吾吾半天才讲出来,不想恰好盛修也在,更是惊惶,离香炉就五步路的距离,愣是让他把香灰在路上撒得匀匀称称。
盛姿把周济朝放在最后一个倒不是生气,看阿耶的样子似乎知道内情,阿耶都不气,更轮不到她。
把周济朝放在最后一个,纯粹是盛姿办事时一向喜欢先易后难。
周济朝喜欢她的聪慧,在秘书省时就喜欢提溜她,偏偏盛姿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也没少挨骂。
现下,盛姿低眉垂手地挨训,就觉得自己把周济朝放在最后一个果然是没看走眼,当真是最难对付的!
“……你说你一去就是几年,课业不是都落下了,盛景那个老东西也不是好货,净喜欢教些旁门左道……”
“……你别总觉得老头我是言之过甚,再聪明的人不勤恳学习,那也是白费,你那几分小聪明和你那阿翁一样,都没用在正途上……”
“……你如今及笄,也不算小了,是否订下婚事……还没有?!盛景那老货,连自己孙女的终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盛姿被说得欲哭无泪,她才十七,怎么就到了被催婚的地步。
到底还是来早了,就应该掐着快宵禁的时候来,还有个名头可以跑路,现下这天光大亮,她可怎么办哟!
正当盛姿被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装晕遁了的时候,门口小厮犹如救星,身披五色霞光,小跑着过来打断了周济朝的滔滔不绝。
“郎主,门外有人自称论挈里,来拜访郎主。”
周济朝的眉毛从一个结,在听完这话之后,生生打成一个蛋。
在盛姿震惊不已的目光中,周济朝正直的脊背慢慢弓了下去,声调也从语若洪钟变成了有气无力。
周济朝挥挥手,让人把挈里请进来,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咳嗽,随即扶上了身边小厮的手,直言自己身体欠佳,请两人都先回去。
没等送完客,就扶着小厮的手往外走。
盛姿大受震撼,充分意识到了朝堂影视培训基地的厉害,原来看起来这么正直、课上连个笑都很少出现的周老头,也能在见到不想见的人时,一展表演功底。
盛姿与挈里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周济朝几句话说得实在太快,都没留给他两人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
挈里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率先表达了亲近,两个人出周府的空档,就已经对彼此有简单的了解。
挈里笑着自称首次来访,对容朝知之甚少,希望盛姿可以带他出去看一看,不吝指教。
盛姿想了想,好歹是救命恩人,也就欣然答应。
两个人客气了几句,很随意地把目的地定在了东市。
盛姿心里有盘算,挈里来容是为交好,她与其接近也无不可。
至于周济朝刚才的样子,盛姿能猜出几分——怕是因为不喜欢这样弑父控侄的人,所以连见都不愿见,却并不是代表了容朝态度。